叶笃初:漫话党章90年

衡洁

“中国共产党党章的发展史，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我们党不断成熟、不断进步的发展史，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历程。”2011年6月20日，在距离成都人民公园保路死事纪念碑不远的一家茶馆里，“党章研究第一人”、中共中央党校教授叶笃初对《廉政瞭望》记者如此评价了党章发展史的意义。吹拂着成都初夏和煦的暖风，中国共产党党章90年来的风云激荡，从叶笃初教授的口中娓娓道出。

专门讲过党章的三位领导人

“党章是大法，是党的所有法和制度的总来源，是最根本的党规党法，它是党的整体意志的正式表现。”叶笃初首先对党章的性质作了一个明确的界定，“自中国共产党诞生以来的90年间，对党章不同程度的修改、完善已有14次之多，产生过15部党章文本，形成了现行的比较完善的党章。”

叶笃初回忆到，中国共产党从创立之初，就认定马克思列宁主义――共产主义理论是自己的思想基础和行动根据。“从三大到六大，党章都没有大的改动。直到1945年中共七大的召开，我们党历史上第一位专门讲党章的领导人出现了，他就是刘少奇。”

在历史上，中共七大是一次意义非凡的大会，以“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而被载入中国共产党的史册。中共七大会上，刘少奇作了《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大会通过了这一报告及新党章，确立了毛泽东思想为党的指导思想。“这意味着七大通过法规的形式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了一个正式规定。”叶笃初向记者介绍，大会一是深刻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二是科学总结了1945年前的党的经验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尝试的成果，使全党有了在思想上工作上取得一致的牢固的理论基础。

除此之外，七大还在形式上有了创新——中国共产党在以往并没有具有中国鲜明特色的文件，而七大产生了——党章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在最前面有了总纲。“这创造了一个模式，是其他国家的共产党所没有的。从此，我们的党章就活了！”叶笃初这样评价。

“第二位专门讲党章的领导人是邓小平。”叶笃初说。1956年，党的八大召开。会上，邓小平作了《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小平同志在报告中专门讲到，‘这个草案，同第七次大会所通过的党章比较起来，并没有根本原则上的不同，但是，在具体内容上却有了很多的改变，其中包含一些带有原则性的改变。一个原则上，一个原则性，措辞上的微妙不同，强调要重视这些修改。”

在叶笃初的眼中，这次会议意义深刻，因为邓小平的讲话是作为执政党的讲话。此次报告提出了执政党的建设方向，表明执政党在不断探索适合中国发展状况的社会主义道路，并制定了一个符合中国国情的正确路线和方针。“邓小平的报告在党内教育了一代人，包括我的带路人和前辈。”已近80高龄的叶笃初回忆起那次报告的影响，仍然心潮澎湃。

此后，50年过去。其间，产生于“文革”期间的九大和十大党章反映了当时特定的历史背景及政治影响，甚至把八大党章中本属正确的内容也修改了。而“文革”结束后制定的十一大党章也受到历史条件的局限，未能完成拨乱反正的重要使命。十二大党章则成为了当时党的建设史上最完備的一个党章。“时间一跃走到了2006年，第三位专门讲党章的领导人出现了。”叶笃初回忆道，“当时，为了进一步统一党的思想，增强党的凝聚力，胡锦涛在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发表了重要讲话。”会上，胡锦涛提出了要“学习党章、遵守党章、贯彻党章、维护党章”的十六字方针。

“这是自中共八大以来，50年后的一次很重要的党章专题大会。”叶笃初对此做出了高度评价，“它强调了党章本身最高法的地位，是50年来少有的维护党章的最高权威性和最大约束力的智慧之举。”

亲身参与十四大党章修改历程

作为党章学界的泰斗，叶笃初教授不仅终身致力于党章的研究，还亲身参与过党章的修改。“党章发展的一个必然规律是不断地适应新的情况，不断地把已经成熟了的经验、经过检验证明正确的结论写进党章。”

1992年，十四大召开前夕，叶笃初受中央邀请参与了党章的修改过程。在历史上，1992年是非常特殊的一年。在国际形势方面，1992年苏联解体，有些人认为社会主义将走入低潮；在国内，88岁高龄的邓小平于当年1月动身南巡，一路发表谈话，其开创性的思想，引发了人们新一轮的思想解放。“我们当时也去深圳进行了考察，为党章与时俱进的修改作了准备。”叶笃初说。

“十四大党章的修改历时半年多，整体修改超过6次以上，各处大小修改有100多处。总体来说，对党章总纲的修改最为重要，改动的幅面较大，增加了1000多字。不过，那次党章条文部分仍保持10章50条的规模，只是有些章节及文字有变动，减少了1000多字。”叶笃初仔细回忆了那次党章的修改情况，“当时我们都是一起开会讨论，主持人念一句，就问大家‘有什么意见，一句一句反复斟酌。”

叶教授还为本刊记者讲述了当时修改的一个小细节，“当时，‘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全称本是‘邓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但有关领导传达中央领导的意见说，新党章不要出现名字。不过全党同志一看，就知道这个理论主要反映的就是小平同志的思想、观点。”

另外，十四大党章还对民主的提法有了修改。“历史上，我们党有过高度集中的做法，权力得不到有效的制约，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十二大党章提出了‘高度民主，后来又发现办不到，又易于走向极端，故十四大党章中删掉了‘高度两个字。”叶笃初说。

现在党史界人士普遍认为，十四大党章的修改具有重要的意义，对总纲部分进行了较大的修改，第一次从纲领的高度，确立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在全党的指导地位，重申了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十三大并没有对总纲进行大的改动，十二大时邓小平本人尚未形成完全成熟的理论思想，因此十四大对党章的修改是及时的，也是条件成熟的。”叶笃初说，“这对于统一全党的思想和行动，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实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是十四大党章一个重要的成果。”

叶笃初还亲身参与了十六大党章的修改。他对记者透露，最初关于“三个代表”的提法，其实只有“两个代表”，即“代表中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和“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这一内容，是后来补充完善加进去的。

十八大可能对党章进行适当改动

2012年，党的十八大即将召开。回顾历史，几乎每一次党的代表大会，都会根据以往的实际经验，对党章进行回顾和修正，那么十八大会对党章有什么动作呢？

“根据经验，十八大对于我党来说将是很重要的一次大会。5年一个周期，一般来说，根据需要和条件，它有可能进行适当的改动。只要有需要，条件又成熟，那么就会进行修改。这跟十月怀胎是一个道理，是水到渠成的事。”叶笃初预测道，“十八大还涉及到人员的换届，我想，到时会对党章进行补充和修改，会有一个交待。”

叶笃初还对目前党章的特点进行了分析，“改革开放后，每一次党代会，党章都有重要的进步。这些进步，让党章在政治上更加旗帜鲜明。”他举例说，这几年党的民主集中制做得很好，十七大党章就增写了“党的各级组织要按规定实行党务公开”，这使“党员对党内事务有更多的了解和参与”有了明确的制度规定和保证，有利于推进党内民主建设，尊重党员主体地位和保障党员民主权利。“党内民主有了很大进步，党内集中更加科学，二者缺一不可。”

而对于目前党章所面临的难点，叶笃初则表示，当前的复杂形势，造成了各阶层的思想较难统一的局面，“以前人们的思想比较单纯，也就较好统一，现在情况不同了，要更多地注意党内构成的复杂性，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解决问题。”

党章还与反腐败事业息息相关。“党章也是反腐败制度的总法源，是反腐倡廉的锐利思想武器。八大之后，党章还赋予了纪委（当时称为监察委员会）护法的作用，使其能更好地维护党章的权威。”叶笃初解读道。

“中国共产党一次次对党章的补充、修改，充分表现出我党与时俱进的特点，使党章日臻完善。比如对总纲的修改补充，已从之前十二大的19段增加到了现在的23段，内容更加丰满。”采访快结束时，叶笃初再次对党章的意义作出了总结，“十八大是一个新的历史起点，党章是我们赢得一次又一次胜利的保证，使我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越走越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