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中华文化如何走出去
11月25日,于丹专程来到中国共产党网接受访谈,一如既往的干练形象特别显眼。在访谈室,于丹聊起中华文化如何走出去,丰富的肢体语言和妙语连珠的对话,让在场的编辑记者们不知不觉聚精会神起来……
于丹认为,说到文化,我们平时总说不同的地方对文化的理解不一样。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习俗,积累起来就会成为一种约定俗成,其实也就是文化。走过几个不同的地方,这种感受尤为强烈。
文化走出去离不了文化人走出去。作为传统文化研究学者的代表,于丹在与国外友人进行文化交流的时候,有两个感觉:“首先,他们对中国文化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其次,他们也有很深的成见和误解。”
在这样的背景下,于丹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有了更深入的思考。
记者:我们发现,世界各地孔子学院越办越多,汉语教育越来越好,但是老外们对于方块字还是有困惑。汉字文化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于丹:我们的字,查字典的时候都是会用部首的。偏旁部首里面包含着某种导向,比如 “心”字部首,与竖心旁相关的字很多,都和人的精神世界、心灵活动是相关的。
“懒惰”是竖心旁,人肢体懒了,不是身上的事,是心里懒。中国人认为人是心里懒了,就不爱动了,所以懒惰也要归于心上。这背后蕴含着中国人的一种观念,是总体的直觉把握式的思维方式。
西方人说五脏六腑,肺是呼吸的,肠子是消化的,肝是造血的,都会很清楚。但中国人不一样,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用来表达情感的。中国人会跟你说,我对你说的是“肺腑之言”,肺这个呼吸器官在这里表达诚意;会说我伤心得“肝肠寸断”。这一点可能西方人就会说,你们的肠子,一个消化器官,会有这样的伤痛吗?
你看老百姓的话会讲,说我肠子都悔青了,这是多么生动的词啊;恭维你叫“一肚子学问”,说一个事还会说“打腹稿”,它充满了这种东方式的智慧与诚意。这种模糊判断,实际上和中国画里面的远山近水,泼墨写意,山水之神,呼之欲出,如出一辙。
记者:据我们了解,您在国外举办了多场关于中国文化的讲座、和外国人谈中国文化,这些活动是否和国内有所不同?
于丹:国内举办讲坛,主办单位习惯给主讲人一个主题,再请大家提问。但是在国外,主讲人可以先让记者提问。走过一些国家,我有两个感觉。第一,他们对中国的文化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第二,他们也有很深的成见和误解。这两点摆在眼前,肯定要先放开一个姿态,你们到底想了解中国文化的什么呢?
在欧洲很多地方都能够看到哥特式的教堂,垂直线条的建筑,是很典型的西欧式的建筑风格。一个个体向天膜拜的姿态,很优美,很崇高,但它永远是孤零零的。中国的建筑恰恰都是水平的建筑,包括紫禁城,一定是群体的,是俯向大地的,在群体之中呈现秩序感。在我看来,建筑也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它反映着一种民族文化和态度。
记者:十七届六中全会的《决定》第一次清晰地提出“文化自觉”这个概念,你怎么看待这个概念的提出?
于丹:这次提出了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和文化自强三个概念。这三者之间,文化自觉是自信的前提,文化自信是自强的前提。一切是从自觉开始,有了这样一种觉悟,有了一种内在的凝聚和文化认同感,才有信心。
于丹谈中华文化如何走出去。图/潘阳
记者:有人说中国出不了乔布斯,那么诞生乔布斯的土壤是什么?在我们国家,应该怎样锻造和培育这种人才?
于丹:其实无论乔布斯还是比尔盖茨,他们在大学时都不是我们标准意义上的“三好生”,都是半途退学的学生。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所谓这些创造性的天才,很早就表现出一种性的才能。
首先是对于旧秩序有一种质疑,甚至有一种。然后他会有一种新秩序的建构,他提出一种构想。哪怕看起来是青涩的是荒唐的是鲁莽的,但是他坚持做下去,一个不可思议的新世界是有可能展开的。
记者:怎么能改变我们的年轻人,让他们那种精神上的激情,变为一种强有力的行动?
于丹:现在有这样一个悖论,一方面绝大多数年轻人对当下都不满意,他们都会觉得当下制约太多;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如果真的让他去完成一种建立,他又会束手无策。我们在精神上是不满的,在行动上是乏力的。
在我们的教育制度中,要出现更多元的标准,让学生有更大的自主空间进行选择,让更多的学生自立。其实在英国、美国一些名校中,连考试都是自主的。所以如果方方面面能够打开,我们就能够期待一个更有创造空间的未来。
记者:当我们有了文化自觉的意识,我们应该怎样让传统文化走出去?
于丹:我们要让自己的文化真正充满活力,充满当代性,能够去传播、能够去交流,前提是得承认不同文化在生成过程中的巨大差异,在差异之中大家建立一种信任,建立一种理解,完成一种积极的、有效的、有诚意的沟通,然后才谈得到各种好的文化的特质,再去影响其他的文化。
文化真正的落点在于文化人,人的状态会给我们一种安顿,甚至给我们一种对于未来的信心。英国人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慌乱、礼让,对一个事情的包容,其实就是一种历史的养成,这就是一种不折不扣、不能做假的文化。
记者:文化体制改革对中华文化走出去有何作用?
于丹:我们现在提出文化自觉,是从人的自我意识到社会文化意识,营造一个空间。提出文化产业的发展、文化体制的改革,其实就是向着人的自由、人的创造性、人的自觉的最大可能性上去发展。这才是一个文化真正大发展、大繁荣的局面。
(本刊记者潘阳综合整理)
□ 编辑 郭 铁 □ 美编 庞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