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 子
舞台是爱琴海上湛蓝的小岛。和母亲唐娜一起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女孩儿苏菲有一个梦,那就是举行一场白色的婚礼,从此过上完整美满的生活。为此,她必须去做一件事——找到父亲,并在他的陪伴下走进教堂。苏菲偷看了母亲藏在抽屉深处的日记,在1979年7月17日到8月15日的时间段里,唐娜的生命里逶迤着三个男人的足迹。也就是说,天哪,竟然有三个男人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山姆、比尔、哈利。苏菲背着母亲发出白色的请柬,邀请他们来岛上参加自己的白色婚礼。
旅行作家比尔,银行经理哈利,建筑师山姆,兴致勃勃来到阔别二十一年的小岛。作为苏菲父亲候选人的三个男人,原以为是得到唐娜的邀请,但出来迎接的苏菲告诉他们,其实发请柬的是她,母亲并不知道他们来。三人如坠雾中,这时唐娜出现了,眼前竟然是昔日的三个恋人。“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唐娜顿时惊慌失措,脑海里放电影般地浮现出二十一年前那些疯狂恣意的青春岁月,沸腾鲜活的巴黎,欢乐无忧的欧洲大陆,最后是嬉皮运动的天堂——希腊。
2011年6月,我开始在这部音乐剧《妈妈咪呀!》中扮演这个叫唐娜的女人,往前倒回去8年的时间,我在就读的芝加哥表演艺术学院音乐剧舞台表演专业的校园制作中扮演女儿苏菲,唱着苏菲那首“有一个梦”。而光阴回流到1979年,此时距离法国五月运动留下的一份重要遗产——性解放运动的开端已经有了十年,那一年我在风暴之外的中国出生,全不知嬉皮、朋克、席卷世界的思潮,和无数唐娜们的生活轨迹。
《妈妈咪呀》不是历史或政治,是一出喜剧。但无论这个叫唐娜的母亲多么具备豪放的朋克精神,无论这个叫苏菲的女儿多么的一根筋头脑,嫁女、寻父,都不构成《妈妈咪呀!》的喜剧特色,而由母亲的豪放、女儿的执著导致“三选一择父”格局的出现,才使其终于吊足了观众的胃口——这不是一个悬念,没有人会像操心推理小说中的凶手是谁那样,对三个父亲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挖空心思猜测谁才是苏菲的生父。因为“爸爸是谁”真是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父亲三巨头”在这番奇特局面中的表现。唐娜年轻时的醉生梦死导致了“三个生父”的出现,苏菲天真好奇的倔强性格则把三个父亲聚在了一起——我,我们和他们要怎么办?
在妇女待解放或已解放的时代,母亲常常以其含辛茹苦的形象登上历史舞台,单身妈妈尤甚;从怀胎十月到坚韧地把孩子拉扯到大。有的凭子贵,有的生了个二丫头地位从此一落千丈,酸苦辣尝尽,唯独少一口甜。唐娜显然不是这样的母亲,她和她那个时代的人都痛恨白色或彩色,任何形式的婚礼,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即使是她,也在女儿待嫁的那一刻把一世的眼泪流尽,为女儿,为自己最真实的年华和梦想。戏演到这里,往往沦为苦情,至于爸爸出现与否、或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已赫然成为人生喜剧或悲剧的分水岭——要么出现,要么狼心狗肺地突袭,都只有加剧娘儿俩的苦情;惟有欢天喜地地受邀,并且一来来俩,来仨,谁也不知道彼此的底细,来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码。真假间互不挑剔,团结友爱,父亲们不论真假,待女儿都视如己出,这就是《妈妈咪呀!》,一个只合乎非常态情理的喜剧故事。
喜剧通常有两种形态,一是描述极其和谐的生存状态,一是展现极其和谐的生活模式。前者荒诞不经,后者荒谬无理,两者都不存在妥协;极其不和谐却不妥协,势必引导出一种发噱的怪象;极其和谐却不用妥协,事事如意的幸福在凡人眼里是没事幽自己一默的兴奋剂。而我们发现,总有一个故事里所有的男女都在彼此间找到真爱,好像为故事设定的这个地点总能成为高效率的婚姻介绍所,没有嫌隙,没有情非得已,所有的困难都在谈笑歌唱间迎刃而解,还比童话可信。其实追根朔源,这样的结局只是一个在爱琴海小岛上开小酒馆的单身母亲要嫁女而已。但这个女人如此独特,经典,她是能够跨越道德、情感、智识,以及语言的唐娜,因为人性所有的共同之处,梦想所有的共同之处。
于是就有了我,不同的女人,不同的情感,却是同一个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