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记者会与现代化战略

姜毅

在今秋即将开始的两场重大选举来临之际，梅德韦杰夫选在斯科尔科沃召开记者会，意在进一步展示他对现代化的坚持和希望。

斯科尔科沃，这个莫斯科郊外本不为人知的小镇，如今不仅是俄罗斯创新技术示范区，而且成为梅德韦杰夫“现代化战略”的重要载体，甚至是梅德韦杰夫执政思想的重要符号。5月18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斯科尔科沃“莫斯科管理学院”举行了上任三年来的首次大型记者会。

全面现代化

2000年～2008年是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辉煌的”“普京八年”。俄罗斯一改1992年后连续八年衰退与低迷的状态，重新振奋起大国抱负，并以GDP平均增长率7%的速度跻身世界发展速度前列。尽管许多人彼时都意识到这种快速增长的动力源是世界原材料价格连攀新高，尽管普京早在2005年就提出要把发展创新经济作为改变俄罗斯经济形态、提升增长质量的重点，但在弥散着“尽快复兴”、“加速赶超”思想的社会氛围中，吸食高油价“鸦片”成瘾的俄罗斯经济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转型。直到国际金融危机的巨浪以迅猛的速度和力度，由金融领域横扫到实体经济，并逐渐扩散到社会领域、席卷国家经济各个层面，俄罗斯被麻醉的“快感”方才终止。

金融危机充分暴露了俄罗斯发展中的深层问题，也进一步证明了原有发展模式的“内虚”，进而迫使高层痛下决心改变经济结构和增长方式。“或者创新、或者死亡”，对斯坦福某教授这句名言，俄罗斯人当有更为深刻的感受。正如梅德韦杰夫自己所说，“没有现代化，俄罗斯经济就没有未来”，实现现代化“是俄罗斯在当今世界生存的基础”。

2009年５月，梅德韦杰夫宣布成立由他亲自挂帅的“经济现代化和技术发展委员会”。9月，他在《前进！俄罗斯！》一文中提出，实现全面现代化是“俄罗斯的战略任务”。11月，他在第二份“国情咨文”中进一步明确了这一现代化构想，强调了经济现代化的五个重点方向——医疗与医药、新能源与能源利用率、新型核技术、航天技术、通讯与信息技术。

经过一番思想阐述和政治动员，2010年成了梅德韦杰夫全面落实现代化战略的“元年”：3月，号称俄罗斯“硅谷”的斯科尔科沃高技术研发和产业化中心宣告成立；4月，总统提出给进驻“硅谷”的企业提供各项税收优惠措施（包括十年内免缴利润税、财产税和土地税，企业社保费上缴标准比全国标准低一半等）；5月，俄罗斯政府出台了现代化的刺激计划，提出在三年内为38个创新项目斥资8000亿卢布；９月，《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法》获得议会两院通过并由总统签字生效，明确了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的法律地位和优惠措施。在这一年秋天，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也为了优化现代化环境，俄罗斯政府启动新一轮“私有化”计划，计划在三年内减持11家国有“巨无霸”企业的股份，以获取8800多亿卢布的资金。

梅德韦杰夫的现代化是一个综合性的、包括各方面的战略规划。按照梅德韦杰夫及其支持者的理解，仅仅是经济进步还不能使俄罗斯真正成为现代化国家，没有行政、司法、制度和社會的保障，创新经济也难以进行。因此，他们所提出的现代化还包括改革司法、完善多党制、提高行政效率、打击官僚主义和腐败，建立民主和自由国家的政治现代化，包括建立高效和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打击犯罪、消除贫困、提高教育和医疗质量的社会现代化。

实现现代化当然离不开良好的外部环境和条件。一方面，国家不可能在对外“呲牙咧嘴”的同时，集中精力于内部建设。因此，改善外部环境、淡化疑惧、营造合作氛围成为必然的选择。另一方面，梅德韦杰夫认为，“国家的未来和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与外国的合作”，实现现代化应该“充分利用国外资金、技术、市场和经验”。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调整外交政策以缓和与西方关系、突出经济因素为重点。

未知数

这个宏伟计划看上去很美，但落实这一计划的道路非常曲折，而且存在着一些不确定因素。

全面现代化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其困难程度并不亚于当年的所有制转型。调整结构、发展创新型经济意味着要抑制传统经济的发展，而能源、资源型行业恰恰是政府预算、社会保障、金融稳定、居民收入的重要依靠。这样的现实使政府政策往往陷于两难境地，也使政府选择的自由度受到了限制。权力与资本的结合催生了寻租现象和腐败，但解决这些“老大难”问题远非一日之功。新经济的关键在创新，创新的关键在资金，而能够引来并留住资金的关键在于营造竞争的环境、清明的吏治、有效的行政和垄断的破除。不能不承认，这些条件在当今的俄罗斯尚都缺乏，因此在很大程度上，俄罗斯的这场现代化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政治和社会问题。

要不要现代化在俄罗斯并无分歧，而对如何实现现代化则看法、主张各异，认识并不统一。许多人士都看到，梅德韦杰夫现代化的思想、路径、方法与方向具有明显的自由主义色彩，而一批强大的政治力量对此并不以为然。他们担心梅氏现代化会导致权利与资源的再划分，并引发新的不稳定；他们怀疑梅氏现代化过于理想化，未必能使国家富强。他们认为，过去的经验证明，俄罗斯唯有利用自己的能力、结合自身的特点，特别是运用强大的国家行政力量，发挥国有集团公司“巨型航母“的威力，以国家规划、国家指导、国家掌控为原则，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平稳和有效地实现现代化。而在杜马选举和总统选举之后，新的权力结构将采用哪种实施现代化的理念和方法，目前还不得而知。

尽管俄罗斯的现代化需要缓和的外部环境，尽管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善，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旧有的战略矛盾随之消除。梅德韦杰夫治国思想自由派的偏好并不自动等同于外交政策简单地附和某种力量，打造独立的、有自己利益追求的世界性大国仍然是调整后俄罗斯外交的目标。

冷战结束后，俄罗斯数次表现出愿与西方合作的态度，然而每次希望均以失望告终。在对西方缺乏信任的气氛下，与西方的和解政策就带有更多谨慎、尝试、摸索的成分，一有风吹草动即易夭折。过去的经验证明，外部环境的变化往往影响到俄罗斯国内发展政策的选择。

全面现代化是近来俄罗斯最热的一个词汇。不过，正如梅德韦杰夫自己坦承的，现代化进程尚未收获丰硕的成果。在今秋即将开始的两场重大选举来临之际，他选在斯科尔科沃召开记者会，意在进一步展示他对现代化的坚持和希望。

梅德韦杰夫记者会观点摘编

关于俄中关系

俄中关系很好，就像中国领导人所说的那样，两国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平。非常希望这种高水平的关系在今后数十年保持下去。俄中是政治伙伴，两国在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框架内有着很好的合作。我们还是经济伙伴，俄中两国贸易额已经达到了约600亿美元。俄中两国关系发展前景很好。不仅应该使两国关系更快发展，而且应该致力于两国都感兴趣的其他合作项目，如人文领域的合作项目。

关于与北约在导弹防御问题上合作

令人感到满意的是，去年在里斯本召开的俄罗斯—北约峰会上，双方商定在目前面临的最重要的战略问题上进行合作，包括阿富汗局势、反恐、反毒。双方在导弹防御系统方面也应该达成共识。俄罗斯希望欧洲反导系统的发展应该尊崇能够让人理解的规则。如果北约一定要发展导弹防御系统，那么，削减进攻性战略核武器的条约就有可能中止。

关于与普京总理的关系

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梅普组合，这是延续了20多年的关系。他们彼此都很了解，志同道合。两人在国家发展的关键问题上有着非常接近的观点，但并不意味着在所有问题上都是一致的。比如，在国家发展问题上，普京认为应该循序渐进，而梅德韦杰夫认为应该加快步伐。对于两人将以什么形式参加总统大选，做出决定时应采取对国家和人民负责的态度。

关于现代化问题

现代化是很重要的进程，最主要的是要使国家的发展质量达到新水平，现代化不仅是循序渐进的发展和巩固在过去10年内已经取得的成就，而且要使情况发生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