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宙
陈全新教授针灸学术思想浅析
艾宙
(广东省中医院珠海医院,广东 519015)
针灸疗法;名医经验;辨证论治;针法
陈全新,1933年生,广州人。现任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广东省中医院主任医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三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中国针灸学会常务理事,获广东省人民政府授予“广东省名中医”称号。出生中医世家,少时投考当时省内乃至全国最高中医学府之一的广东省中医药专科学校医学系,接受中医学和现代医学教育。1955年毕业后留母校附属医院从事针灸临床、教学、科研工作至今。1958年参加赴也门王国医疗专家组,医术精湛,被誉为“东方神医”。先后应邀赴多国讲学,并被英、美、澳等国大学和研究院聘为客座教授或学术顾问等。在国际学术交流会及国内外杂志上发表论文8O余篇,主编《针灸临床选要》、《临床针灸新编》等专著。
陈全新教授从事针灸工作50余年,在传承和发扬针灸医术方面作出了一定的贡献。笔者作为“广东省中医临床优秀人才”培养对象,有幸成为陈教授学术经验继承人,跟师陈教授,受益颇多,现将陈教授诊疗思辨和针法特点总结如下。
陈教授长期致力于中医理论与临床研究,临证十分重视中医辨证论治,他认为疾病的发生和发展主要是脏腑阴阳失调而引起,故辨证论治必须以“阴阳”为主导,从整体观出发,并将辨证、辨病与经络辨证相结合,以达到疏通经气,调节脏腑阴阳平衡的治疗目的。他常教育我们,脏腑与经穴关联,经络“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经络腧穴与脏腑同属一个整体,密不可分。在经络辨证方面,陈教授善于根据经络病候的特点、络属关系和循布的部位,通过审证分经而确定病位,尤其是与其相关联的病损脏腑。陈教授在经络辨证方面思路如下。
由于十二经脉的生理功能不同,因而在病理状态下便出现不同的病候。临证时,陈教授根据这些规律进行分经以确定病位。例如,证见肺胀满、咳嗽、气喘、锁骨上窝及肩背和上肢内侧前缘痛是肺经病候。按经络特有的病候辨证是他在临床上较常用的审证分经诊断法。
十二经脉均有专属的循行分布途径。不论是脏腑或是经络病变,均可出现相应的病态反应。临床上,陈教授按照发病部位所属经络而加以区别。例如,头痛在前额眉棱骨处,多与阳明经有关;在头侧多与少阳经有关;在后头多与太阳经有关;痛在巅顶则与厥阴经有关。根据头痛病变部位辨别病属何经,是他按病位辨经的一种方法。
疾病的发生和发展是错综复杂的,同一种病在不同阶段,可出现不同症状;不同的病,由于经络的直属和络属关系,也会出现相似的症状。因此,临床上必须根据经络的特点、脏腑的病机、症候群的相关经脉循行部位以及属络关系分析进行辨证。例如,喘咳上气症状,可见于肺经,也可见于肾经病变。肺气宣降失常而喘咳,并可见经脉循行部位缺盆、上肢内侧前缘痛;而足少阴经脉从肾上贯隔入肺,主纳气,如肾虚不纳气也可出现喘咳,但往往出现在耳鸣、腰酸、肤肿之后,并可见心如悬、惕惕如人将捕之及脊股内后廉痛等症,通过经络辨证,便可加以区别。
在临证时,陈教授擅于将阴阳五行学说、脏象学说与经络学说融合贯通,将辨证、辨病与辨经有机结合,体现出他对古代中医基础理论运用的娴熟。
陈教授崇尚华佗“针灸不过数处”的治法,对大多数患者每次体穴选穴一般不超过4~5穴。20世纪60~70年代,正值头针、耳针理论发展成熟时期,陈教授在处方选穴上也留下时代烙印。陈教授用穴的规律主要是选用相关脏腑经穴,同时配合头针针刺和耳穴贴压疗法。他在技术上精益求精,选穴精简,处方简练,同时又达到了整体治疗目的。
陈教授曾于60年代早期与外科合作,选用俞募穴足三里、上巨虚、大肠俞、天枢为主穴,以泻刺久留法观察160例感染性阑尾炎患者腹痛程度、次数、腹阑尾压痛点压痛情况,以及体温、脉象、舌象和白细胞总数、分类变化。研究结果表明,针刺对瘀滞型(即单纯型)和蕴热型(即蜂窝组织炎型)肠痈获效满意。
1989年至l993年间,陈教授选择临床症状较典型,易确诊的高血压、脑血管意外后遗症、痹证、支气管哮喘、坐骨神经痛、糖尿病、胃脘痛、神经衰弱、头痛、阑尾炎等10个病种,用均匀指力按压法作脏腑与经穴相关性研究,结果发现脏腑病证的相关俞募穴和五腧穴病理反应阳性率较高,同时,他发现,病在脏者阳性反应主要出现在背俞穴及有关五腧穴;病在腑者,则阳性反应主要在其募穴及有关五腧穴。
陈教授通过大量的临床科研和实践活动,对于脏腑、经络、穴位相关性具有了深刻认识,使他能自信地把握穴位,尤其是特定穴,如俞募穴、八会穴等,形成了他选穴精良的用穴风格。陈教授指出,临证施治必须辨证明确、取穴准确、手法合度才能达到预期治疗目的。
陈教授性格直率,爱好运动,年轻时是运动健将。在1958年省运会上,他曾打破掷铁饼运动项目广东省纪录,他在体育运动中观察到射击的子弹因为旋转才会有较强的穿透力。从事针灸工作后,他打篮球和铁饼运动练就的好指力使他针灸受益匪浅。受前苏联“无痛分娩”法启发,他开始探索针灸无痛进针,以减轻患者痛苦。1956年,陈教授根据古典进针法创“牵压捻点进针法”和“压入捻点进针法”,并撰写总结论文“无痛进针法”在《广东中医》杂志发表。50年代末期,他被选派参加中国医疗专家组赴也门王国,在也门工作期间,他运用中医针灸疗法治愈了不少痿痹顽疾,被当地人称为“东方神医”,其间,他根据电针机原理,以电极板替代压手,发明了“透电进针法”,即在进针时通过电极板微量通电麻痹局部以减轻针刺痛感。
到70年代,经过潜心钻研,陈教授又独创性地采用“旋转飞针法”进针。目前,国内也有少数医生采用飞针进针法,但“陈氏飞针”不同之处在于进针前刺手拇指指腹和食指桡侧指腹搓动针体使之旋转,进针时刺手的拇指内收,其余四指背伸,同时,刺手的腕关节和肘关节内收内旋,将毫针推进弹入穴位。这种“旋转飞针法”将“飞针法”与“捻转进针法”融于一体,具有穿透力强、进针速度快、无菌、无痛或痛感轻微的特点。陈教授飞针时手法轻巧、动作潇洒、气定神闲,在国内外现场演示中均受到高度赞誉,达到了“针术”和“艺术”的完美结合。即使在管针普及的今天,我们体会到“陈氏飞针”对好动的小儿患者仍有极大的进针优势。陈教授认为,不管哪一种进针法,从优选角度衡量,只要符合无菌、准确、无痛、快速者,则不失为一种好的刺法。
《灵枢经·小针解》:“为虚与实若得若失者,言补者必然若有得也,泻则怳然若有所失也。”对于补泻手法古代记述甚多,而现代见解不一,有些人认为它“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而另一种倾向则把灵活的补泻片面理解为“强、弱刺激”。陈教授认为医生要继承传统,同时,又不能拘泥古法。
陈教授长期从事临床工作,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他十分重视行针导气,他认为针刺的补泻手法是施治的一个总的概括,恰如其分地运用补泻手法是针刺疗效的关键。他引用《素问·宝命全形论》中“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的论述,认为针刺者必须细致观察针下气至的情况。他赞赏明代针灸学家杨继洲提出的“刺有大小”之说。他认为合理的补泻手法,应根据中医学辨证论治的原则,从整体观念出发,按照个体不同的生理病理状态如体质、病情及病的不同阶段、年龄、情志、住地气候环境以至针下气至盛衰等情况而决定,把补虚泻实的原则性和当时的病情灵活地结合起来,正如药物必须根据临证时不同个体不同状态,给予相适应的药物剂量一样,补泻手法在运针和留针上也均应有区别。
补或泻刺“过之”或“不及”而导致治疗失败,甚至引起病情恶化的事例屡见不鲜。例如,他曾治疗1例女患者,40岁,因发热内服0.25 g氯霉素后全身出疹,翌日不完全肢体瘫痪,由家属背负到诊。患者神清,形体虚胖,面色无华,语音低沉,伴心悸眩晕。查心肺正常,腹软,肝脾未扪及,血压90/60 mmHg,四肢皮肤较凉,肢体不能自主提举,皮肤感觉存在,未发现病理神经反射,舌淡苔薄白,脉沉细。证脉合参,诊断为痿证。治法补益气血。陈教授为之温灸百会,补刺曲池、足三里穴。当针刺进穴内3分许,则现气至,患者自感酸麻向指、趾扩散,稍加慢按轻提补法反应尤强,并渐感针刺部有轻微烘热,可见针刺循经远端指趾微颤动,故在卧针期间只间歇用轻补的刮针法,强度以患者有舒适感为度。针灸后病者眩晕减,肢体活动稍改善。五诊后患者可自行持杖步入诊室。第六诊由另一位医生治疗,在刺法上用“烧山火”补法,以图加速肢体功能的恢复。运针时患者肢体搐动,操作者仍按古法行针,最后因患者不能忍受汗出、心悸而中断治疗。术后患者感遍体皆痹,病情反复。后用原轻补法调治1星期才渐有起色,再治月余而愈。
基于上述认识,在1980年北京召开的全国针灸临床学术会议上,陈教授首次明确提出了“分级补泻针刺法”。1995年,陈教授的论文“论针刺与补泻手法”在《中国医药导报》发表。陈教授倡导的针刺分级补泻手法,以古代“徐疾补泻”、“提插补泻”、“捻转补泻”理论为基础,将针刺提插频率、捻转角度和频率、留针时间进行初步量化,并将行针补法和泻法分为轻、平、大三类,即大补、平补、轻补,大泻、平泻、轻泻,以及平补平泻七法。
在针刺得气的基础上,运针以慢按轻提(缓慢按入,轻快提针)、小角度(180~270°)捻针为主,留针5~10 min。根据不同病情及针下气至情况,可分为3级,①轻补为慢按轻提运针,并结合刮法或弹法;②平补为慢按轻提运针,同时结合小角度轻捻针;③大补为慢按轻提运针,结合快速小角度捻转及提插。
补刺的主、客观指标为针下现得气,针感向远端(或沿经)扩散,或现微温感,或可见针刺部肌肉有轻微颤动。运针手法以患者有相对舒适感为度,刺后病情有所改善。
在针刺得气的基础上,运针以速按慢提(较快而重的按入,提针较慢)、较大角度(360°或以上)捻针为主,留针2O~30 min或视病情需要适当延长。根据不同的病情及针下气至情况,可分为3级,①轻泻为速按慢提运针,结合较大角度捻针及提插;②大泻为速按慢提运针,结合大角度捻针及较重力提插;③平泻为运针操作介于轻泻与大泻手法之间。
泻刺的主、客观指标为针下现得气,针感向远端(或沿经)扩散,或感针下微凉,或可见针刺局部肌肉、肢节轻微跳动。施用泻刺手法针感较强,但以不超过患者的耐受量为度。刺后病情有所减轻。
在针刺得气的基础上,运针以缓进缓退为主,以中等度捻针(不超过360°),施用手法后以患者有较强针感,而无不适为度。
这种规范化的分级补泻法,不但经过了近40年临床验证,而且在长期的教学中为广大国内外学员所接受。
50多年来,陈全新教授一直从事针灸工作,治愈了很多疑难杂症,培养的国内外学生数不胜数,他的弟子已遍布欧美和东南亚等国家,可谓“桃李满天下”。陈教授对针灸医术在国内外传播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为传承和发扬针灸医术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2010-06-30
艾宙(1965 - ),女,主任医师,硕士生导师,广东省中医名医培养对象,E-mail:aizhou716@sohu.com
1005-0957(2011)01-0008-03
R249
A
10.3969/j.issn.1005-0957.2011.0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