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玛尼是我的同桌,她来自遥远的西藏。
和我们相比,她什么也不懂。很傻,很笨,不会吃麦当劳和肯德基,甚至不会吹泡泡糖,唯一的长处,是会唱歌。
她眼睛亮亮的,没事时总是冲着我“梅加梅加”地叫,叫得全班都知道了,既而全校园都知道了。以至于有些同学见了我,也捏着嗓子喊:“梅加,我——爱你。”
因为玛尼爱我的谣言已经危及到我的竞选,所以我决定做点什么来改变状况。
一天下午,玛尼来到座位上。她把手伸进抽屉,愣了一下,接着拿出一个纸包,她慢慢打开纸包,突然一声惊叫,扔在地上,里面,是一条死蚯蚓。
大家都跑过来,纷纷猜测,这是那个缺德鬼啊,这样做。我也跟着喊,这是谁这么缺德啊?心里,却暗暗好笑。
下午,我特意上了一会儿电脑,给网名是“我爱梅加”的玛尼留了一段恫吓的话:把心放干净点,再爱梅加,我会给你送一条毒蛇,很厉害的毒蛇。然后,还做了个恐吓的嘴脸。
我的恫吓,果然取得了效果,玛尼不再张口梅加闭口梅加了。但是明显的,她明亮的眼睛里,阳光退去,漾满了孤独,还有忧伤。
经过竞选,我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可是,玛尼变得忧愁重重了。
一天晚饭后,我在操场打球,一抬头,看到玛尼正站在十层的楼顶,望着远方。风儿吹着她的头发,夕阳把她照得红红的,成为一帧剪影。
我气喘吁吁地奔上十楼楼顶。她听见声音扭过头,脸上有泪。我说:“玛尼,你想开点,我们还小,应该读书。”她愣了一下,突然嘎嘎的笑了起来。
原来,玛尼有一只白狗,名字叫梅加。
玛尼说,她思念爷爷奶奶,思念雪山和格桑花,更思念梅加。所以,她才跑上楼顶,向远处瞭望。
玛尼告诉我站在楼顶,就能听到梅加的叫声,能看见格桑花儿开满山坡,能看到爷爷奶奶的微笑。她说得很认真,那真纯的样子,干净如一片阳光。
突然,我感觉到,和玛尼相比,十五六岁的我们过于成熟了,心里洇入了太多太多的杂质。只有玛尼,心里干净得如一朵雪花。
几天后,由于生病,我请了假。再回来时,身边座位空了。
玛尼走了,跟着爸妈走了!她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张纸条:我要回家,看爷爷奶奶,看梅加和格桑花。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了,我会带着梅加,陪你看格桑花。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在蓝天白云下唱着歌。她的身边,是一只白色的叫做梅加的狗。脚下的草地上,盛开着洁净的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