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愚
1822年12月24日,法国洛林一个叫Dieuge的小村庄里,铁矿主雷利曼的女儿玛德琳产下一名男婴,孩子的父亲曾是位冶矿工程师。他们总共生了7个孩子,这个在平安夜出生的男婴是他们爱情的第五个结晶。不幸的是,这个结晶刚降临人世右脚就残障,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夫妇俩给这个“命运的弃儿”取名埃尔米特。
埃尔米特一半继承了祖父和父亲智慧聪明、崇尚理想的血统,一半继承了外公和母亲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强悍血统。然而,这个看起来注定要成为一个卓尔不凡之人的男孩儿,却打小就是个问题学生:上课时总爱跟老师辩论,尤其是一些基本的问题;还特别讨厌和痛恨考试,他后来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学问像大海,考试像鱼钩。老师老要把鱼挂在鱼钩上,鱼又怎能在大海中学会自由地游泳?”
他的数学考试总是特别差,其实他的数学并不是真的那么差劲,只是他认为“数学课本是一摊臭水,是一堆垃圾,数学成绩好的人都是些二流头脑的人,因为他们只懂搬垃圾”。
在抵触考试的同时,他又花大量时间看数学大师如牛顿、高斯的原著,他认为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数学的美”。年老时回顾少年时的轻狂,他如此写道:“数学有它本身抽象逻辑的美,如在多次方方程式里,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美感。数学存在的价值不只是为了生活上的应用,也不应沦为工程和商业应用的工具,数学的突破仍需要不断地去突破现有格局。”
尽管找到了“数学的美”,也饮到了“数学兴奋的源头”,但埃尔米特的数学考试依然一团糟。他的表现让父母很是忧心,于是他们把他送到了巴黎的路易大帝中学。然而,他仍然无法把自己塞进数学教育的窠臼,面对那些细微繁琐的计算,他每天都痛苦得要死。
巴黎综合工科技术学院的入学考试每年举行两次,埃尔米特从18岁开始参加,考了4次都名落孙山,而每次都是因为数学考不好。这期间,他差点儿因为崩溃而放弃,好在他遇到了一位很好的数学老师李察。李察老师对他说:“我相信你是自拉格朗日以来的第二位数学天才。”拉格朗日是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他在数学、力学和天文学3个学科领域中都有历史性的贡献,其中尤以数学方面的成就最为突出,被称为“数学界的贝多芬”,他所作的“求根近似解”被誉为“数学之诗”。但埃尔米特光有天分还不够,李察老师说:“你需要有上帝的恩典,与完成学业的坚持,才不会被你认为垃圾的传统教育牺牲掉。”李察老师的话让埃尔米特备受鼓舞,他一次又一次地落榜,却仍继续坚持应试。第五次,他总算以“吊车尾”的成绩通过了考试。
埃尔米特刚在巴黎综合工科技术学院读完1年,法国教育当局忽然下了道命令:肢障者不得进入工科学系。天生右脚残障的埃尔米特只好转投文学系。文学系里的数学要容易得多,但他数学考试依然不及格。有趣的是,他在法国数学研究期刊《纯数学与应用数学杂志》发表的《五次方方程式解的思索》震惊了数学界。一个文学系的学生,一个数学考试经常不及格的学生,竟然破解了困扰多少一流数学家300年的难题,这说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僵化的数学教育给这个具有开创性的天才带来了无边的苦难。跌跌撞撞进了大学的埃尔米特差点儿毕不了业,每次考不好都是因为数学。好友勃特伦帮他补习学校要考的数学,才使“对数学的开创性研究中毒很深,热爱得无法自拔”的埃尔米特以将将及格的成绩毕业。
1846年,24岁的埃尔米特好不容易从大学毕业,却考不上任何一家研究所,考不好的科目还是数学。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了一所学校,当了个批改学生作业的助教。这份助教工作他一干就是25年,尽管这25年的时间里他发表了代数连分数理论、函数论、方程论等等,尽管他已名满天下,数学程度远超当时所有的大学教授,但由于不会应付考试,无法继续深造,外表残废又没有耀人学位的埃尔米特只能继续批改学生作业。
1871年,49岁的埃尔米特被巴黎大学聘为教授,此后25年,法国的大数学家几乎都出自他门下。光阴流转一个多世纪,我们无从得知埃尔米特在巴黎大学课堂上的授课方式,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在他的课程里,没有考试。
数学是埃尔米特一生的最爱,但数学考试却是伴随他一生的噩梦。不过,这无法改变他的伟大,他是19世纪最伟大的代数几何学家:共轭矩阵是他先提出来的,五次方程式的通解是他先解出来的,自然对数的超越数性质是他第一个证明出来的……
晚年的埃尔米特曾这样写道:“三角几何是永恒的、不朽的。自然界里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绝对的三角形,但是人们却用脑中存在完美、绝对的三角形去衡量外面的形形状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三角的总和就是180度,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三角形的最长边对应最大角。这些三角几何的基本特性,不是人去发明出来或想象出来的,而是人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这些三角特性就存在,并且无论时空如何改变,这些特性也不会改变。我只不过是一个无意中发现这些特性的人。三角几何的存在,证明有一永久不改变的世界存在。”
1901年1月4日,79岁的埃尔米特离开了他曾如此深爱着的数学王国,这个数学天才一定是在上帝的安排下进了天堂,因为他再也没有回来。
(周文燕摘自《大科技·科学之谜》风筝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