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黑森林,我是被狼追赶的小红帽

2011-05-30 10:48下午好阳光
爱人坊·金版 2011年9期
关键词:取款机男友病房

下午好阳光

1

谁见过比我更倒霉的男人?

2011年3月12号,我和女友奥丽去民政局登记结婚,被告知要先去医院做婚检。我们手拉着手去了医院,接着,天便塌了——那位不苟言笑的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神色凝重地说,你未婚妻乳房有问题,我们初步怀疑是肿瘤,需要进一步做切片检查。

顿时,我如遭雷击。我结结巴巴地向医生询问,而医生摆摆手,说,过几天来拿结果。

一周的时间我如坐针毡,我不敢想象如果奥丽真的被确诊为肿瘤,该怎么办?我家里并不宽裕,父母年迈,母亲常年疾病缠身。我们结婚的房子都是租来的,而肿瘤病的花销是一个无底黑洞,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弄不到那么钱。

奥丽忧心忡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不住地问我,没事吧々我说你吉人天相,肯定没事。可是上帝并不会眷顾到每一个人,一周后,我们拿到了确诊结果——果然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乳腺癌。走出医院,在法桐斑驳的树荫下,我和奥丽抱头痛哭。

我绝望了,原本五彩斑斓的生活瞬间变得黑暗一片,恐惧向我们重重地压过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们将奥丽的病情告诉了两家父母,一片嚎哭之后,得到的只有一句话:治病救人。

可是拿什么治病?租完房子,添置几件像样的家电家具,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虽然奥丽现在还是肿瘤早期,但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如果要斩断病根就要割掉乳房,但还是要面临日复一日的化疗,化疗的费用将像流水一样永无止境……

我看着墙壁上甜蜜的婚纱照,脑袋里轰鸣不止。我和奥丽高中时就相爱,高考双双落榜后,她在商场卖衣服,我在一家汽修厂修车,挣的钱刚够生活。

无奈之下,我拿出办酒席要用的两万块钱,把奥丽送进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化疗,再加上不菲的床位费,钱很快所剩无几。当护士通知我续费时,我真想一头撞在墙上

奥丽原本红润的脸蛋变得了无生气,她轻轻地用手摩挲着我的手臂说,是不是没钱了々要不,咱们不看病了,回家吧。

我知道,奥丽现在所承受的压力比我要大很多,一个准新娘,现在却面临失去乳房的恐惧。那种恐惧,相信每个女人听起来就会浑身战栗。

我安慰她,没事,你安心养病,我去取点钱。

2

银行门口的自动取款机前,我一边排队,一边任思绪飞远。我想起我们相爱的那些日子,那些美好的瞬间现在一去不复返了,不禁悲从中来。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我侧了侧身,看见她从取款机里取走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很眼馋。就在这时,女子接了个电话,神色慌张地说了声,我就来!然后,她把刚取出的钱塞进随身的包里,急三火四地走了。

我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却怎么也塞不进插卡口。正在纳闷,却见取款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询问状态,我立即意识到那个女子忘记了退卡。浑身的血液一刹那涌上了头顶,我回头看了看,取款机前,只有我一个人。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点了查询。结果显示,卡内余额95,350元。我惊呆了,平生第一次,我的脑子不听话地旋转起来,怎么办?是退出卡交到银行柜台,还是占为己有?此刻已经傍晚六点半,天色渐黑,银行早已下班。鬼使神差的,恶念占据了我的大脑,反正又不是我偷的抢的,而是我捡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我知道自动取款机附近有摄像头,于是假装走出去,再进来时我用外套裹着头,迅速将卡上的钱分次取了出来,然后又将那张卡塞进插卡口。办完这一切,我还用袖子抹去自己留下的指印。

我泰然自若地离开。

抱着那只一下子涨得鼓鼓的破布包,一路上我心跳如雷,像做了贼一样不敢走在渐次亮起的路灯下。我不敢想象那个女子发现自己卡上的钱不翼而飞之后会如何伤心欲绝,我只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对我,还是仁慈的。

不要怪我没道德,当你被患病的女友折腾得一穷二白,当你还要继续面对无底洞一般的治疗费用,你会怎么办?你会选择道德、选择高尚?

我选择了丧失良知。

每个人都有劣根性,都有贪欲,这贪欲可以是仕途、可以是前途、更可以是钱途。

我没告诉奥丽我捡到了一笔巨款,因为那时,我的胸腔已被恐惧占据了。

3

我上网查知,像我这种拾获银行卡贸然取款的行为属于信用卡诈骗罪,如果被警方抓获,不但会被判两至三年有期徒刑不说,还要罚款。

我后背上禁不住冷汗涔涔,连夜回到父母家里,把那些钱藏了起来。我告诉父母,第二天我要出一趟远门,有个哥们儿说借给我钱,让我去距家二百里的县城拿钱。第二天清晨,在母亲的唉声叹气中,我跳上了一列火车。

我只想暂时躲避一下,我不敢再待在医院里,我怕警察随时找到我,赏给我一副冰冷的手铐。我还年轻,生活还要继续,怎能因为一时的贪欲断送自己的人生?

在陌生城市的小旅馆里,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白天基本不敢出门,一日三餐靠泡面打发。每天就是昏天黑地地上网,在网上我啥也不干,惟独密切关注我所在的城市,看每天的滚动新闻。

在逃亡的第三天,一则新闻终于让我悬了很久的心落了下来。

新闻是这样的:一名女子将银行卡遗失在取款机上,卡内现金被盗取。女子的钱是社会捐款得来的,那些钱是她患肿瘤男友的救命钱。因为摄像头坏了,所以警方没有破案线索,新闻呼吁取走钱的人站出来把钱还给她。

对着电脑屏幕,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摄像头坏了?真是天助我也。

我堂而皇之地坐上了返城的列车,回到医院,我发现奥丽又憔悴了一些。我可怜她,继而我又有些恨她,要不是她,我能做出这么缺德的事么,要不是她,我好好的生活能乱得一团糟么?

奥丽跟我聊天,她说,你知道吗,就在这个医院,有位患者的家属把卡上的钱丢了。今天电视台来采访,那女人真可怜,那些钱是电视台当时发动的社会捐款。大家都说钱是被她私吞了,她男友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人心难测啊。

我的心一下子颤抖起来,连忙问,她男友在哪个病房?

我穿过两条走廊,来到那间病房,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镁光灯闪来闪去,透过人群,我看见被围在中央的女子,对,就是她。我清晰地记得她那天傍晚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衫,扎着漂亮的马尾。可是此刻,她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神情呆滞。似乎是争辩得太累了,她喃喃地说,是我不小心丢了卡,我没有私吞那笔钱。

她赢弱的身体像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在众人长枪短炮的攻击下,无力地支撑着。

我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中。

4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这个叫林爱的女人。

我会在打开水的时候故意绕路经过那间病房。她有时落寞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时在男友的病床前忙前忙后。她的男友似乎病得很重,经常发火摔东西,用很难听的话骂她。

林爱长得很漂亮,眼睛里总含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我不知自己哪根筋拧了,那天,当我

看见她独自坐在医院手术楼前的花园里哭泣时,我朝她走过去,说,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你。

她抬起头,一脸警惕。我想起了那些电视台记者,或许她以为我是故意来刺探她的。我从兜里摸出奥丽的病例让她看,我说,我女友的病根本就没救,可她还耗在医院里。

我掏出五千块递给她,这些钱,你先拿去救急吧。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惶恐和感激,一再推托,不,不,不,我不能接受你的钱。你是个好人,你们都是好人。说着,她呜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我手劲大,还是把钱塞给了她。或许只有这样做,我的良心才会好受一点。那些钱原本就是她的,是我让她蒙受不白之冤,让她为大家所不齿。现在这个社会,有钱的人会同情弱者,可是一旦被同情者犯了忌讳,那么大家的同情便会变成耻笑和追讨。现在的林爱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自己。

可是,面对我慷慨的救助,她还是感动了。她要了我的电话,说有机会一定回报我。

转身,我像见了鬼一般乱了方寸,就在我面前两三步之遥,奥丽站在那里,用一双受伤的眼睛看着我。我的脑子迅速开转,她是什么时候来的7她听到我和林爱的谈话了么,她看见我塞给林爱钱了么?

种种的猜疑在我心里翻搅着,我想解释,奥丽却说,陪我走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拿谎称借来的钱支付奥丽的治疗费用,一边有空就跑去见林爱。我们就像两只可怜的天涯同命鸟,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彼此倾诉。那天不知不觉聊到天色渐晚,林爱忽然眼神闪烁着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问她去哪,她用手指了指医院外面的一家快捷酒店。这样的邀请很直白,任何脑子正常的男人都会猜到她的意图。经过这么多天,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林爱了,她说话时娇柔的声音,眼睛里饱含的忧郁,动不动就滚落的泪水……我说,走吧。

一进门,林爱就像倦归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扑进我的怀抱。她嘤嘤地哭泣着,泪水糊了我一脸。她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去死,可是你的出现,打消了我的念头。

我吻干她满脸的泪,然后,噙住她柔软的嘴唇,她呓语着,缠着我一起滚落在酒店洁白的床上。她的身体比我想象得还要柔滑,自从奥丽住院后,我们再也没有过肌肤之亲。长期隐忍的男性欲望在这一刻鼓胀起来,扬帆起航。我狠狠地要了她,一次,两次。

事后,她说,你给我钱,我无以回报,只能把我的身体给你,只要你不嫌弃。

可是林爱哪里知道,我给她钱是因为我欠她,我是个可恶的小偷,而她居然把我当做善良的施舍者!

5

我趁林爱不在的时候,潜进她男友的病房,我告诉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如果你爱她,就应该放过她。你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她,不觉得罪恶么?

半个月后,记者再次包围了那间病房,林爱的男友因病去世了。医生说,他经常偷着扯断自己的输液管,因为没钱医治后续药物也跟不上,他完全丧失了生的意志。

怀揣着愧疚,我默默回到奥丽的病房。奥丽亲热地向我蹭过来,她恳求我,今晚回出租屋住一晚,她实在是讨厌医院里消毒的水味道。我答应了她,我知道奥丽的恐惧,明天就是她上手术台的日子。医生说,如果不割掉乳房,癌细胞就要扩散。

手术费用很高,或许明天之后,我很快又会变成一个穷光蛋。

那晚,在我们的婚床上,奥丽疯狂地缠住我。她哭着把我的手按在她饱满的乳房上,她说,明天我就要变成一个残缺的人,今晚就权当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我们的婚房在七楼,第二天,当我被嘈杂的叫喊声惊醒时,惊惧地发现,奥丽不见了。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看见奥丽穿着洁白的婚纱倒在地上,坚硬的水泥地上溅开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后来我常常做噩梦,我梦见奥丽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我。那眼神似一把利刃,仿佛要将我的身体和灵魂斩得粉碎,那是一个可怕的梦魇。梦魇里她声色俱厉地质问我,林爱是谁,你爱她么?

我的回答是,我要娶林爱为妻。

对,这就是那晚我和奥丽的对话,我还给她看了我和林爱在一起疯狂缠绵的照片。奥丽流露出绝望的眼神,我知道,我刺激到了她。

我想从这鬼一般的日子里解脱出来,我有什么错?

我知道我很无耻,我将怀揣着不可告人的两个秘密,苟延残喘或者说假装幸福地生活下去。或许我会和林爱结婚,那笔钱将永远是个秘密。或许我会得到大家一掬同情的泪,我为未婚妻付出那么多,她却穿着婚纱,如一朵美丽的凌霄花,飞翔,破碎,离开。

就这样吧,良知一旦丧失,人性也跟着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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