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扬花念念不忘

2011-05-14 03:43郭敬明
意林 2011年3期
关键词:行囊笑容纪念

郭敬明

以前我很怕听到苍老这个词,从初中我就害怕听。其实仔细想想,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头脑中是不应该有苍老这个词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想的应该是麦当劳和可乐、CD机和永远考不完的试。

我和小A曾经讨论过苍老的问题,我说我这个人,肯定是会很早就苍老的,在所有人都还在挥霍自己青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成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势了,如同夕阳一样,一点一点喷薄出最后的色泽,然后就暗淡下去。其实苍老是每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躲得掉,就如同一条湍急的河,轻浮的东西似乎一直漂着,而沉重的东西,却最早地沉淀下来了。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小A坐在家乡那条最繁华街道的天桥上,我们坐在栏杆上喝可乐。平时我都是用最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来最严肃地生活,而很少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所以说完我就笑了,然后继续痞子般地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就是上帝,看我笑得多灿烂。说完还吹了个口哨。

小A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他总是这个样子,似乎永远平静,无论是一朵花在他面前绽放,还是一座城市在他面前倾覆。他说,我就不会,我是个永远都不会苍老的人。

三年以后,在上海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在每天对远在日本的小A的怀念情绪里,我终于明白了小A的话,他说的是真的。

当19岁的我已经学会了留着长而凌乱的头发,学会了打耳洞,学会了很商业化的笑容,学会了怎样逗女孩子开心,学会了对喜欢的人微笑,对不喜欢的人也微笑的时候,小A依然是那个样子,穿干净的白色衬衣,粗布裤子,清爽的头发,眼睛依然清澈,笑起来如同16岁一样明亮。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很多的话,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面无表情。

我写过一段话,我说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驻足,然后时光就扔下我轰轰烈烈地朝前奔跑。其实我写错了,其实是时光的洪流卷过来,我被带走了,被时光带着一路流淌冲刷,冲过了四季,越过了山河,穿过了明媚的风和忧愁的雨,而小A却一直留在我的17岁,一直站在我的回忆里,站在我的思念中,站成了一棵会微笑的樱花树,一直飘零。

我喜欢站在山冈上,看整座城市匍匐在我的脚下,看所有人的悲喜夹杂着尘世的喧嚣一起冲上高高的苍穹,看阳光笔直地洒下来,镂空所有人的躯体和灵魂。

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所有哀伤的灵魂,和他们在云朵上的歌唱。

四川是个有很多山的地方,九寨沟、峨眉、青城,我喜欢和朋友一起背着很大的行囊走在那些青色发凉的石板路和台阶上,汗水、可乐、睡袋、相机、DV,以及散落在每个角落的我们的情感和思想。

我是那么虔诚地喜欢着旅行,也那么执著地厌恶着囚禁。

只要一回忆,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在峨眉山金顶上裹着毯子坐在窗台上听雪花纷纷扬扬地落满我们的17岁。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在西安喧嚣的路边买制作粗糙的兵马俑,如同买回一种时光的见证。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去很多偏僻的乡村,看到那些乡下孩子纯真的脸和干净的笑,他们躲避我们的相机,他们说这是古怪的盒子,人会被装进去。我就会想起我和小A在石头城,我看到小A站在桥上,风吹过他的头发如同一个从宋朝缓缓而来的诗人。

而如今,小A在日本,行走在早稻田的风里。他告诉我:总有一天,我要再次背起行囊,和你一起出发,看没有看过的山,走没有走过的水,挥霍没有挥霍完的青春,纪念永远无法纪念的纪念。

于是我就相信了,如同相信了一个神话,而神话最让人膜拜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不可相信。

而我在上海,在这座中国东方最繁华的城市,在这片长江冲积出来的巨大平地上,再也找不到山崖,找不到让我居高临下的地方。我曾经站在东方明珠的最高层,望出去,却看到无穷无尽的欲望。

这座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我对着上苍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泪水里面是座小小的冢,埋葬了我的17岁,我的单车,我的摇滚CD,我的笑容,我的一去不再回来的夏日。

(荣雷摘自《青春美文》图/陈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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