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菜托儿
菜场乃是非之地。谈得好,最多便宜几块钱贪人家几根葱;谈得不好,摊摊都凶险暗涌,杀鱼的剪子剁肉的刀,青菜土豆扔出来都有摘叶飞花的劲道。所以我妈出门前,我爸总是关照:“早去早回。”我妈却常常会买到天昏地暗才回来,尤其喜欢流连那些风格诡异的摊头。
菜场门口常会出现一个颤巍巍的老汉,提个竹笼子,里面永远只有所谓的最后一只鸡。我妈走过路过的身影,老汉从来不会错过。“阿姨,行行好吧,最后一只鸡,卖完我好回家。”孤独的老头、晚了就回不去的路途遥远的家、最后一只鸡、米粒谷糠喂大的散养鸡、汤上面会漂浮起黄油的正宗草鸡⋯⋯多么动听的故事!可是这年头都传说鸡被打过十几种激素,会长出8只翅膀,甚至有人说现在的鸡是放在容器里被种出来的,好多人都戒鸡了,怎么可能总有一个老汉可怜兮兮地蹲在菜场门口鸡鸡复鸡鸡地卖?虽然,人家为了卖一只鸡,编排的剧情从家族情仇到拆迁风云,从《蜗居》到《心术》⋯⋯一把年纪也是不容易的事,可我妈每次都一副同情到眼圈都要红了的样子,入戏如此之深,岂不要被人当托?
有一次,两个男人在菜场门口摆地摊卖阿迪耐克运动鞋,地上大喇喇地用粉笔写着“销赃”二字。我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假的吧?我看是假的。”谁知那两个壮汉竟然接住了我妈的话,高声喊道:“是真的不是假的,是偷的不是抢的。”这词编得顺口又押韵,听起来,我妈就像在当捧哏。
还有一次,我陪我妈去买带鱼。卖鱼的女人服务好到有求必应。在我妈的铁齿铜牙下,就见那粗带鱼从25块讲价讲到23块,细带鱼也顺势跌到20块。在上秤的时候,我妈利索地将秤盘上的细带鱼换成粗带鱼,同时朝我嘴一歪眼一眨好似占尽世界上最大的便宜。这时候,只见那卖带鱼的大妈嘟着嘴,捏着嗓子用林志玲的声音说:“阿姨,我对你这么好,你可要天天来哦!”我妈风情万种地接过腥臭的带鱼说道:“来哦来哦,天天都来!”看着那两个50多岁的欧巴桑,一个卖俏一个卖嗲,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在演双簧。
卖咸菜的摊主不爱说话,人家问价钱,他竖竖手指头;人家问烧鱼汤用什么咸菜,他拎起一个递到你眼皮底下。如果我妈在,就会帮腔,介绍说这种咸菜烧土豆好吃,那种咸菜做饺子馅最鲜,炒乌贼鱼头、炒乌贼鱼肉和炒乌贼鱼干的咸菜各有什么讲究。我说她都可以做咸菜摊的老板娘了,我妈瞪我一眼:“哪有女儿这样说妈的?说像合伙人你爸才不吃醋。”
文/上上签
喜剧演员罗纳尔多
朋友从国外打电话来,以发现新大陆般的口吻告诉我:“罗纳尔多退役了,你知道吗?”我怔住了,没想到他竟然在国际长途里跟我说这个,隔了一会儿才悻悻答道:“他退不退役与我何干?”朋友在电话里责怪我对世事冷漠,如此重要的新闻也毫不关注。其实我早知道这条新闻了,只是,9·11的时候,我给这位朋友打电话,他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回答我。时隔多年以后,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我对罗纳尔多从来没有太多的好感。与他同一时代踢球的人中,有的是好球员,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且,自从成为“现象”和“外星人”以后,罗纳尔多这个名字也实在让人有审美疲劳。如罗纳尔迪尼奥,本来名字挺精神,叫起来也顺口,可媒体偏偏要把他叫做小罗纳尔多,简称小罗。葡萄牙球星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刚出道的时候被称为小小罗,后来又被改称为C罗,罗纳尔多则被人叫做“肥罗”。这罗(螺)那罗的,让人乍听起来,还以为是在谈论海鲜。
最搞的是,曾经有四五年时间,每到黄金时段,电视上总会看到罗纳尔多举着一盒喉宝,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兔牙,咧着嘴笑。让人实在不明白,怎么用脚踢球的卖治嗓子的药?走在街上,也随处可见同样的户外广告。美学上有个著名的审美距离论,说的是必须保持适当的时间、空间或心理距离,才能产生美。换言之,如果牛顿每天与你喝酒,爱因斯坦常和你一起泡妞,你肯定很难对他们产生敬畏感吧。因而,在无数波次的广告疲劳轰炸过后,有一位女性愤愤不平地问我:“像罗纳尔多这么丑的人,会有女人肯嫁给他吗?”
后来得知罗纳尔多差点要告这家企业,才知道他是被人涮了。原来,这家企业的领导请他吃了一顿饭,席间让他拿着产品拍照,傻乎乎的罗纳尔多就照做了。对他来说,这一顿饭实在太贵,中国的江湖也太过险恶。
当然,世间的逻辑若是这么简单,许多故事也将不复存在。当身穿一件印有“香港面粉厂”这几个中文字的罗纳尔多出现在好友儿子的生日Party上时——就像当年国内某跳水明星不识英文,穿的裤子上面印满英文粗口——所有人都乐不可支。他就像一位无师自通的喜剧演员,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何时来一个幽默表演。
作为一个资深老球迷,每当看到有巨星告别绿茵场,总是十分伤感。送别罗纳尔多,尤其如此。因为没有罗纳尔多的足坛,就像没有芙蓉姐姐的娱乐圈,会失去很多欢笑。
文/青丝
看不见的人
本地电视台播放了这样一则新闻:家住五楼的张大妈窗玻璃在凌晨时被打碎,警方调查后认定,是一个调皮孩子用弹弓打碎的。电视台主持人最后谆谆告诫家长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孩子。
播这则新闻的时候,我和我老婆正在吃饭,但我们都停下了筷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虽然张大妈家的窗户换了窗框和窗帘,我们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正是我们10年前租住的房子,而警方的结论根本就是一个刻意的谎言。真正的肇事者,一定是他。
这个人在我们搬进去的第一天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那天我老婆在阳台上晾衣服,晾好后她回到房间对我说:“对面那个人怪怪的,一直盯着我们家看。”我到阳台上一看,只见对面五楼的窗台上趴着一个人,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家。对于这样的挑衅行为,我自然不能示弱,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是场阴沉的对峙,没一会儿我就败下阵来,回了房间。过了几天,我在烟摊上买烟的时候又遇上了这个人。近距离地看他让我浑身发冷。他40来岁,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目光凝定而又锋利。他就像一块冰,你站在他身边都能感到寒气。
事情的发展大家现在可能已经猜到了。每个星期六凌晨4点钟的样子,我们家玻璃就会咣的一声碎掉,玻璃渣会飞溅到床上来。我起先也以为是调皮孩子,没当回事,心想谁小时候不会打碎别人家的玻璃呢,可当玻璃碎掉第4块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在第5个星期六的时候,早上3点来钟,我就端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个大号的手电筒。玻璃破碎声如期而至,就在同时,我手中的手电筒指向对面。我看到了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窗前,身形轻轻飘飘的,像一片浮在窗前的鬼魂,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了。
我骨子里的怯懦在那一刻表露无遗,虽然看到了真凶,却不敢找上门去兴师问罪。我的处理方式和张大妈一样,马上报警。一刻钟后,派出所的人打来电话,很为难地说:“同志,你这个事吧,我们都清楚,是对面那个人干的。他曾干过的事你都不知道,他曾把一幢楼的人家的锁眼都堵起来,他还向好几户人家的门上糊过粪便。他是一个工厂的下岗工人,老婆跟人家跑了,他还带着个13岁的女儿,我们要是把他关起来,他那个女儿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你看这样,明天早晨我们去吓唬吓唬他,让他写保证书,保证他不再干了行不行?”我半天作声不得,最后只好长叹一声说就这么处理吧。一个连公安都没办法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之后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
没想到10年之后又看到了他。要是哪天我在电视上再看到他的新闻,我不会感到奇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这样我们装作看不见的人呢?谁知道他们都会干出些什么事呢?
文/余毛毛
QQ七代
老金这厮,据说是满清皇族后裔,人送外号“贝勒爷”。
上次得他邀请,同去逛“动批”。住别墅的人也逛动批?这事儿起初让我感到万分不靠谱,可一见面,发现这家伙是有备而来,手拿大号黑色垃圾袋,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鼓鼓囊囊。
他看上一件仿得很真的“小犀牛”T恤,摸其材质之后,老练地问道:“怎么拿货?”摊主见状,以为圈内人士不敢怠慢,忙答其价格。经过一番让我心惊肉跳的讨价还价后,他提出:“先拿一件‘走版。”零售哪儿能卖批发价格,摊主自然不干,老金这会儿倒是大方,加了两块钱,成交。
如此这般,老金一个下午收获颇丰。兴奋之余,他跟我吹嘘起上次买衣服的成就。他当时一口气买了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5件衬衫,10元一件,纯棉的,A货。于是整个夏天,他就花里胡哨地天天穿着这几件衣服,还绝不重复。
老金好客,上次生日在豪宅宴请我等,席间生猛海鲜应接不暇,还开了他老爹一瓶20年的茅台。众人陶醉间,不免感叹:这就叫富二代嘛!酒酣饭饱后,大家准备开始打牌,却见老金一个人在别墅里进进出出。大伙不解,答曰:“关灯,省电!”
老金的女友小白,官宦之后,一身的世界一线品牌,就连钥匙链都至少得是GUCCI的。小白热衷玉器收藏,5000块钱以上的玉镯子,刷卡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什么“老坑玻璃种”“糯米地”“紫罗兰”⋯⋯这些不同品种的玉镯子,小白每种都有不少于10个。有一次她结识了一个新朋友,随手就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送人家当见面礼了。那可是新疆上品和田羊脂玉。
但是自打认识了老金,小白变了。两人常常出入“重庆小吃”,最近,还添了个新爱好——逛当铺。当铺老板每回收到好东西都会贴心地给他们俩打电话,倘若遇到经济紧张,还可以只交订金就先取货。
北京限制牌照之前,老金和小白抢先买了一辆汽车。问是什么品牌,小白总是笑而不语。最后被逼问得不成了,她干脆把QQ签名都改了:“QQ七代!”大伙当时大吃一惊,这有钱人就是绿色低碳,也不至于买这样的车吧?就在大伙一致声讨老金“抠门”时,老金平静地说:“我们的QQ是奥迪出产的。”
原来是传说中的大Q7。
文/筱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