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赵涵漠

“王者”之梦

尽管张炘炀只有十六岁，但他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十岁时，他曾是这个国家“最小的大学生”，如今，他又成为“全国最小的博士生”。

在这个年轻的身躯里，藏着一个超速成长的灵魂。在课堂上，他会因为突然感受到一个“数学公式之美”，而不顾旁人目光起立鼓掌。即便在朋友的面前，他也能毫不顾忌地说出：“我就是要当王者，要不然的话，没有地位可讲。”

其实，这个年轻的博士生从未体会过何谓“王者”。他一直没敢向自己暗恋的大学女同学表白，而仅仅将她的照片藏在自己的MP4里。在父母紧密地陪伴下，他不能畅快地玩一夜网络游戏，就连曾经爱看的《西游记》都被父亲偷偷地藏了起来。

这个高瘦的男孩相信，自己只是在完成父亲未竟的梦想：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届大学生，曾经考上过人大商学院第一届MBA班，但因为拿不出一万五千元的学费，只能放弃。在张炘炀出生后，他成为父亲的全部重心。在妻子看来，丈夫甚至为此“失去了自我”。

张炘炀不知道如何体现自己的价值，最终，他要求父母在北京全款买房：“希望我留在北京的就是你们。你们应该为此努力。”

如今，曾经二十四小时陪伴孩子的父亲渐渐变得不安。一张又一张的学位证书堆叠起来，曾经造就了儿子的“王者”梦，可那个梦如今摇摇欲坠。父亲或许并不知道，“中国式神童”在自己痛苦的成长中对此早有预感：“越是那些歪脖的树，可能越能经受风雨洗礼，而那些被人工修剪过的树，往往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

“王者”之战

尽管一切看来就像是好莱坞剧本里的情节，但对杜威·博萨拉来说，那却是最真实的噩梦。

这个今年五十二岁的纽约男人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九岁的时候，他亲眼目睹了父亲将怀孕的母亲殴打致死。不久后，他的两个兄弟分别被人刺死和枪击。恶魔紧紧地跟随着博萨拉，十八岁那年，他因谋杀罪名被捕入狱，从此在那里度过了二十六年的时光。

尽管他始终坚称，在谋杀案发生时，自己正在距离案发地很远处骑自行车。但是，两名真正的罪犯为了避免牢狱之灾，一致指认博萨拉就是那个冷血的杀人凶手。

博薩拉被关进了监狱，“一个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的地方”。他并不是没有机会重获自由。检察官曾四次向博萨拉提出，只要他认罪就可以获得假释。但每一次，他都拒绝了。

每一个白天，他在监狱健身房练习拳击；每一个夜晚，他在学习，直到获得学士和硕士学位；每一周，他都给一个名为“无辜计划”的非营利组织写信，希望他们帮助自己重获自由。“我不是凶手”这句话他重复了上千遍。漫长而执着的等待之后，博萨拉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2009年，他被无罪释放。

上周四，这个已经满脸皱纹的男人第一次站在了真正的拳击台上。比赛前，他接到了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鼓励电话：“我听说了你的故事，祝你好运！”

那天夜晚，他击败了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拳手。像个正在老去的王者那样，赢得了监狱外的第一场比赛。

【选自《中青在线》,本刊有删节】

题图∕被限制的人生∕张疼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