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密码

江山笑

这天是李大妈的66岁大寿，儿子李杨在一家三星酒店定了个包间，准备好好庆祝庆祝。说是好好庆祝，其实也不过他们四个人，除了李大妈，就是李杨一家三口。

面对着一桌子菜，李大妈嫌破费，李杨说：“妈，您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儿子现在有钱了，给您祝祝寿难道还过分吗？”李大妈听了没再说啥，眼睛却慢慢红了。

李杨说得没错，他高中毕业便出来闯荡，自己开了家小裁缝店，靠着吃苦耐劳，小裁缝店现在已发展成拥有百十号人的服装企业，这点饭钱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李杨招呼母亲刚要动筷，一男一女忽然手提蛋糕闯了进来，男的进门就满脸堆笑地嚷：“你们让我找得好苦……”大家见了便都沉了脸，没一个人接腔，李大妈更是瞧都不瞧这二人一眼。

那男的也不见怪，拉着女的凑到桌前坐下，大咧咧给自己倒上酒，冲李大妈说：“妈，儿子以前不孝，现在改正！来，祝您老人家生日快乐！”说罢一仰头就喝了个底朝天。

其实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大妈的二儿子李浩和二儿媳两口子，这些年他们从来不管老母死活，李杨家的门槛更是从来不登，今天怎么太阳突然从西边出来了？

说起李浩，李杨和母亲是满肚子的气。

李大妈老伴去得早，她辛辛苦苦把哥俩拉扯大，谁知李浩婚后把她扔给李杨不管不问不说，自己还染上了一身恶习，迷上了赌博。当初李杨结婚没花家里一分钱，李大妈便用一辈子的积蓄给李浩买了套两居室，却被他一晚上就输掉了！李大妈又生气又心疼，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兄弟没了住处，李杨不能不管，就给他租了套房子住着，哪知李浩又养成了向哥哥伸手的习惯，要去的钱全扔在了赌桌。失望之余李杨便不再接济，结果李浩跟他反目成仇，至此兄弟俩断了联系已经三年了。

今天李浩突然现身，李杨猜想准是来找他借钱的，可出乎意料的是，李浩自始至终一个钱字也没提，只一个劲地给母亲赔不是，又跟李杨道歉，不但痛哭流涕，还打了自己耳光，弄得李杨心里直嘀咕，难道这家伙真学好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李浩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提着一兜水果来到李杨家，一落座便说：“妈，咱家要发财了！”李杨和母亲听了都是一愣。李浩又说：“你们还不知道？咱家那老房子马上要拆，补偿很不错的……”

原来昨天他搞那一套是为了这个！李杨老家在城郊，家里原来有三间破瓦房，自从他把母亲接进城里，那房子便空置了，去年听说那片要拆迁也没太在意，想不到李浩倒一直惦记着。

李大妈本来也以为李浩是真心悔过，听了他的话当即没好气地说：“我说你怎么想起我生日呢，老房子拆不拆关你啥事？”李浩支支吾吾说：“按照遗产继承法……也该有我一份！”李大妈一听更火了：“我还没死你就想着要遗产，你就死了心吧！”说完便把李浩赶出家门，伤心地哭起来。

李杨劝了半天，李大妈终于抹去眼泪，从箱底拿出两个红本本递给他说：“拆迁是大事，你拿着这个抽空回去看看！”这是老屋的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写的是李大妈的名字，看来李浩也不傻，不讨好母亲，再怎么补偿显然也没他的好处！

拆迁相当顺利，几个月后，李大妈在城里拿到了一套大房子，还有5万元安家费。李杨建议把房子倒手卖了，李大妈却坚持要留着自己住。李杨便自己掏钱简单装修了一下，把那5万元安家费都给母亲存了起来。

这期间，李浩两口子几乎天天来跟李大妈套近乎，还派儿子打起了亲情牌，李大妈丝毫不为所动，只摸着孙子的脑袋说了一句话：“你爹要是早记着他妈就好喽！”李浩听了脸上一片死灰，李杨心里却是一动，看母亲这意思，这房子将来很可能要留给他！

李大妈坚持搬到了新房自己住，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她打电话要李杨一家三口过去吃饭，李杨带着家人赶到时，李浩一家早到了。李大妈脸上喜气洋洋，李杨以为是大团圆的缘故，她却笑着摇摇头：“今天不为这个，是有件喜事！”

正说着，邻居王伯竟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包糖果。李杨正诧异，李浩早叫了起来：“王伯，你咋有我们家钥匙？”王伯笑笑，抬眼去看李大妈，李大妈咳嗽一声说：“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我和王伯已经登记结婚，证都领了！”

大家顿时都愣了，李杨心里很不舒服，母亲跟自己住了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事竟不跟他商量！

李大妈招呼一家人在桌前坐下，见大家还在发愣，便说：“我就怕你们不同意，才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你们要认我这个妈，就叫声爸吧……”李浩又叫了起来：“你们办理婚前财产登记了吗？这房子……”王伯是退休职工，老伴也早去世了，跟儿子挤在一套小房子里，李浩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房子没王伯的份！

李大妈哼了一声：“这房子是我的，等我死了你们再操心不迟，这爸你们到底叫不叫？”

李杨尽管不赞成母亲的做法，可还是率先叫了王伯一声爸，李浩更是十二分不情愿，看在房子的分上，也跟着叫了。

饭后，李大妈单独把李杨留下，说：“孩子，妈这么做不过是给自己找个说话的伴，也给你减些负担，你忙大事，就不用挂念我了……”李杨听了鼻子突然一酸，心里便释然了。

转眼过了半年，忽然有天深夜，李杨接到王伯电话，说母亲不舒服，要他赶紧过去一趟。李杨急忙开车过去，只见母亲脸色蜡黄，捂着胸口躺在床上，他二话不说，背起母亲就往楼下走，边走边问王伯：“没给李浩打电话？”王伯叹口气：“打了，他说一切交给我了！”李杨骂道：“这个混蛋……”忽然觉得脖子后一热，原来是母亲的眼泪掉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检查结果出来，李大妈得的竟是肝癌晚期！李杨如雷轰顶，马上要去办住院手术，李大妈却死活不肯：“三天后是你父亲忌日，过了那天再说吧！”李杨无奈，只得同意。他给李浩打了电话，李浩半天后才赶到，李杨恨不得搧他一耳光。

父亲忌日这天，李大妈领着两个儿子来到老伴坟前，祭奠完了，她哭道：“老头子，我也快去找你了……”李杨泪如雨下，李大妈却忽然收了泪拧住李浩耳朵说：“畜生，你给我在这里发个誓，戒了浑身的臭毛病！”

李浩不敢不从，规规矩矩发了誓。李大妈又对李杨说：“孩子，妈这一辈子多亏了有你孝顺着，假如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谅妈……”李杨心里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李浩忍不住又问那房子准备咋办，李大妈脸色铁青地说：“你们谁也别想，那房子我留给王伯！”兄弟俩一听，都呆了！

仅仅过了三个月，李大妈便去世了。办完丧事，李浩便嚷着要去跟王伯要房子，兄弟俩还没行动，却接到了王伯的电话，要他们去说说房子的事。

李杨李浩赶到新房子时，王伯早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他拿出一张存单交给李杨：“这是你妈留给你的，那5万元安置费一分未动！”李浩马上叫屈道：“怎么没我的？”王伯不声不响，又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李浩：“这是你的！”

李浩急忙打开袋子，里面除了一张遗嘱，竟是新房子的所有证件和房门钥匙，房子已经过了户，新户主正是李浩，而且已经做了公证写进了遗嘱！

李杨有些不相信，结结巴巴地问王伯：“这，这怎么可能……”他虽然不缺这套房子，可自己抚养了母亲这么多年，母亲咋会这么做？李浩也不敢相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这怎么可能？”

王伯拍拍李杨肩膀，叹口气道：“你妈分到房子的时候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之所以不愿生前告诉你，就是不愿看你伤心的样子，更不愿看到你们哥俩再为了房子打架！她说，这房子对你无关紧要，但对李浩就不一样了，房子是你装修的，就算你又拉了兄弟一把……”

李杨心里是不舒服，皱着眉头狠狠瞪了李浩一眼。王伯见状，又说：“你妈还说，你要是不理解，可以去坟上骂她，要是解不开心里的锁，她还给你留了一把钥匙，这钥匙就像你们年轻人上网的密码，天下所有的母亲都知道——儿子再不争气，也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听到这里，李浩眼里竟突然有了泪，看着李杨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哥。

李杨心里猛地一颤，突然就理解了母亲的苦心，是啊，李浩再不争气，不也是他的手足兄弟嘛！ ■

（责编：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