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万名性奴,“世界第一英雄”尼泊尔妈妈传奇

小广

2010年11月20日，美国CNN电视台《英雄》颁奖盛典在洛杉矶举行。致力于拯救女性脱离性奴生活的“尼泊尔妈妈”阿努拉哈·柯伊勒拉获得了“世界第一英雄”的称号。

这是经过全世界数亿网友，连续8周时间的票选，得到的最终结果。这位慈祥的“尼泊尔妈妈”领奖的那一刻只是谦逊地双手合十，向所有人致谢、感恩。17年来，她和她创办的人道救援组织“尼泊尔母亲之家”，不畏艰险，从印度解救出了超过1.2万名尼泊尔性奴。近日，这位被誉为“尼泊尔特雷莎修女”的女英雄，接受了《纽约时报》的专访，深情讲述了她那传奇的人生故事——

“最狠心的女人”收养性奴

1984年，35岁的柯依勒拉，终于作出了她人生最重要的第一个决定，那便是和丈夫离婚，并将他送进监狱！

出生在尼泊尔一个普通家庭的柯依勒拉，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在一所小学教英语，每月工资6000卢比(约120美元)。随后，她和前来提亲的第一个男人结了婚。柯依勒拉感到很满足，她本想平淡而幸福地生活一辈子，然而，她的婚姻却如同噩梦一般折磨了她整整12年。

她的丈夫是个虐待狂，动辄施暴。由于三天两头就会遭受一顿毒打，柯依勒拉身体上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她向家里人求助，丈夫却扬言要杀了她全家，她也多次求助于各类妇女组织，但那时的尼泊尔妇女地位十分低下，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帮助她。柯依勒拉只能默默忍受，独自流泪。

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丈夫一把抱起熟睡的她，把她重重地扔到床下。已有2个月身孕的柯依勒拉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她再次流产了。此前，在丈夫的拳脚下，她已2次流产，医生说再流产1次，就有可能终身不孕。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柯依勒拉想着无辜失去生命的孩子们，她下了决心，坚决跟那个恶魔离婚。但同时，她也知道，在当时的尼泊尔，要离婚难如登天。

由于多年来尼泊尔政局不稳及内战，导致寡妇众多，政府甚至因此出台措施，每名迎娶寡妇的男性就可以得到395英镑的奖励。所以，女人们都把丈夫看得非常重要，离婚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离过婚的女人在社会上毫无地位。

虽然家人、亲戚轮番劝说，摆明利弊，可倔强的柯依勒拉不为所动。唯一让她不安的是丈夫那阴冷的目光。一天傍晚，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她习惯性地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周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快到母亲家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偏了下头，一个啤酒瓶砸到了跟前的石头上，从四分五裂的瓶子里流出的液体冒着白烟，是硫酸！柯依勒拉赶紧躲进屋并锁上门，外面传来丈夫的咆哮声，门也被“砰砰砰”地撞击着。

这场离婚官司，经历了4年的时间，法院才宣布他们离婚，而她的丈夫被判入狱12年。柯依勒拉的名字在当地，也犹如专吃配偶的黑寡妇蜘蛛一般，令人生畏，她被称为“最狠心的女人”。离婚后的柯依勒拉只想平静地过完一生，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每周末都会去离家五公里的帕苏帕提纳特神庙祷告，在那里寻求心灵的解脱。

一次去神庙祈祷时的遭遇，让她内心受到了深深震撼。那天，柯依勒拉注意到：此前连续3个月都在庙门口乞讨的4个小女孩怎么不见了？

神庙守门人在柯依勒拉的追问下，才道出了原委，原来，几年前，她们被人贩子骗到印度孟买，沦为性奴。饱受摧残后，浑身病痛的她们被赶回尼泊尔，靠乞讨为生。不久前，她们凑齐了回家的路费，现在应该到家了。柯依勒拉第一次听到性奴这个词，她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罪恶肮脏的词汇，而受害者竟是这些不到10岁的小女孩。可一周后，她竟然再次见到了那4个小女孩，询问之下得知，她们本以为能与家人团聚，却被家人轰了出来……就在那一刻，柯依勒拉心底的母性被唤醒了，她一把抱住4个脏兮兮孩子，说道：“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妈妈，跟我回家！”

45岁为梦想出生入死

为了让4个小女孩有生活的寄托，1993年5月，44岁的柯依勒拉用所有的积蓄租下了两间屋子，开了个小杂货店，4个无家可归的女孩终于能自食其力。不久，她又收留了3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们或曾被卖为性奴，或遭受过家庭暴力。曾因遭遇家暴不能生育的柯依勒拉，一下子拥有了7个“女儿”。

然而，7个“女儿”除了喊她“妈妈”之外，都沉默寡言，总是用戒备的眼睛看着自己。柯依勒拉研究过心理学，她知道如何解开她们的心结。于是，每天关店后，她都会把7个“女儿”召集在一起，先教她们读书识字，再教她们唱歌、下棋，玩有趣的游戏。

一次，跟孩子玩完“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后，其他孩子都去睡觉了，唯有8岁的马伊还站着不动。她怯怯地问道：“妈妈，你会一直这样保护我们吗？你会不会把我们卖掉？”柯依勒拉鼻子一阵发酸，她一把搂过马伊，喃喃自语道：“妈妈怎么会卖掉孩子？妈妈永远保护孩子……”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柯依勒拉都会捡回一两个身世可怜的女人，杂货店很快容纳不下，迫切需要扩大面积。于是她向家人和朋友求助，但没有任何人肯帮她，都觉得她又疯了！

柯依勒拉还记得让她作出人生最重要的第2个决定的，是12岁的伊娜。她从路边草丛里“捡”回了她，伊娜当时已是奄奄一息。医生检查后说她得了严重的性病，至多再活半年。突然，伊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竟然微闭着眼睛叫道：“妈妈，你也救救我的好朋友若塔米吧……”

柯依勒拉为这声发自内心最虚弱的求救声怔住了。通过几年的收养经历，柯依勒拉也了解到，从尼泊尔被贩卖到印度做性奴的黑色生意链十分庞大，受害者源源不断。而伊娜也是一行十几人被骗到印度的，最小的才7岁，大的也不过14岁。到印度后，她们的证件被夺走，被迫接客，平均每天要接待5至25名客人，稍有抵抗情绪就会被毒打、轮奸，一部分人甚至感染上了艾滋病。

柯依勒拉开始失眠，她在酝酿一个外人看来更“愚蠢”的决定：辞掉教师工作，创办一个专门拯救性奴的组织，让尼泊尔从此再无性奴。果然，所有人都激烈反对。闻讯赶来的老父亲暴怒地打了她一个耳光，母亲则是跪在她面前，请求她改变决定。周围人的目光都像看到怪物般充满着惊讶和嘲笑。对于那刻的决定，柯依勒拉直到现在还引以自豪，她对采访她的所有人都说过一句话：“很多人都有梦想，而我却在45岁这个尴尬的年纪，找到了一个女人的梦想。我自豪的是，45岁了，我还有一半时间来实现它！”

就这样，1993年11月，柯依勒拉辞职，还变卖了所有家产，在加德满都郊区租下3间简陋的房子，创办起一家名为“尼泊尔母亲之家”的民间公益组织。

然而，在真正了解尼泊尔性奴的现状后，柯依勒拉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在经济落后的尼泊尔，卖淫是一项谋生的手段。一些贫困地区，甚至丈夫卖妻子，兄弟卖姐妹。柯依勒拉经常跟志愿者到加德满都以北贫困山村里挨家挨户拜访，劝说甚至恐吓村民不要贩卖自己的家人。

一次，她上门阻止一起贩卖勾当。对方强硬地表示：我就是要卖女儿。争论中，对方愤怒地拿起菜刀劈过来，柯依勒拉一闪，菜刀掠过她的头皮。但最危险的，是跟操纵人口贩卖的黑帮组织斗争。柯依勒拉经常联合政府，冲击各类妓院和各类关押着性奴的秘密场所，好多次，她都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有一次，志愿者和警察一起突击检查某妓院。妓院很大，柯依勒拉不小心跟同伴走散了。在一个包厢外，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粗壮男人正对10岁左右的女孩施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她竟然一下子撞开了门。男人暴怒，起身一拳把柯依勒拉打翻在地。柯依勒拉勇敢搏斗，但瘦小的她哪里是对手，她的脖子被对方往死里勒住，完全不能呼吸。柯依勒拉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去，但她没感到一丝恐惧，脑海里掠过的是性奴们一张张绝望的脸，两颗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了她苍白的脸颊……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柯依勒拉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朋友告诉她，是闻讯赶来的警察救了她。这次的突击，解救了30多名性奴，但柯依勒拉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头上缝了十几针，整整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此事经尼泊尔最大的媒体《国家通讯社》报道后，全国甚至国外的各家媒体都纷纷转载，许多人因此认识了柯依勒拉，知道了尼泊尔有个瘦小的女子正大无畏地跟人贩子作斗争。“尼泊尔母亲之家”一下子声名远播。许多人主动要求过来当志愿者，世界各地的爱心款开始源源不断地汇了过来，英国王储查尔斯王子也深受感动，义卖了自己收藏的风景画，将所筹的686万卢比全部捐献出来。

一个弱小女人的重生

2002年1月，由德国一名慈善家捐助170万美元兴建的“尼泊尔母亲之家保护与修复中心”正式启用，该大楼位于加德满都城边，占地4900平方米，里面设有学校、医疗所、心理康复室，甚至还有临终关怀所，那些身患重病、即将离世的女子，在里面能够有尊严地离去。

但收留她们不是最终目的，柯依勒拉作为母亲，她希望孩子们最终都有一技之长，以便在这个社会立足。一次，她又在寺庙门口发现了5个乞讨的女人，她们都是逃脱出来后，又被家里人赶了出来。柯依勒拉自掏腰包，向5名女子每人借款1000卢比(约合20美元)，帮助她们在街头摆了几个小摊档，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这些人带来新生。

25岁的吉妲9岁的时候就被亲戚拐卖到印度妓院，被救出来时几乎只剩半条命。而在“尼泊尔母亲之家”培训班学会了服装设计后，通过柯依勒拉的介绍，成功应聘去了一家美资企业工作，目前已是公司设计部的副经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甚至在被解救出来后，我也一度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吉妲看着柯依勒拉泪流满面：“她是个英雄，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2002年3月起，尼印边界出现了一批惹眼的女警，她们都是从良妓女，经过专门的训练后被派驻边界，协助打击人口贩卖，尼印边界猖獗的人口贩卖得到一定的控制。这些女边防警卫非常忠于职守，她们会拦下可疑人群，现身说法向被拐骗的妇女诉说自己当年在孟买、德里的苦难经历，如果她们迷途知返，就带到边界上的收容所，对她们进行心理咨询服务后，再发路费让她们回家。

这个有效创意来自柯依勒拉，她跟政府联手，在尼印边界的9个主要口岸，建立了9个名曰“过境家园”的庇护所，给那些人贩子最有效打击。

这样一来，那些靠贩卖人口赚钱的黑帮组织更把柯依勒拉视为眼中钉，多次给柯依勒拉邮寄子弹弹头，扬言要杀了她。一次深夜，柯依勒拉还在办公室忙碌着，突然一声枪击声，窗户玻璃应声而碎，几个装满炸药粉末的玻璃瓶子紧跟着飞了进来，柯依勒拉赶紧逃了出去。等救护车过来时，整个办公室已是一片火海。

一个月后，几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保安刚上去盘问，就被团团围住殴打。她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大喝“住手”。那些暴徒转身朝她走来，其中一个掏出了枪，慢慢地举了起来。柯依勒拉不退反进，握住对方的枪管顶在自己的额头，用凛然的口吻说：你们这些人渣，有种就开枪！开啊！对方的手哆嗦了一下，柯依勒拉趁机一把夺过枪，反指着对方的脑袋……最后，在赶来的警察帮助下，5个暴徒全部就擒。

事后，有记者问柯依勒拉怕不怕。柯依勒拉只是双手合十，慢慢地说道：“我在做的事情，让我没有时间顾及我的生命或者是否继续下去的勇气，太多可怜的人等着我们去营救和帮助！对于我来说，每次与危险的搏斗，都是我的重生！”

张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