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玺
上期回顾:
紫霄和白尔玉的师徒关系在命运的纠葛下变得不再那么单纯,紫霄知道自己的责任自己必须承担,于是依然选择离开,把白尔玉托付给朋友宣淮在人间的好友,希望他能好好照顾白尔玉。
他仰头,抑郁地舔了舔下嘴唇,顺便跟着随便动了动几近僵硬的腿,然而下一秒钟,他就舍不得再动了,怕惊醒了她。
白尔玉是雷打不醒的好睡眠,她趴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刚巧肚子上有一大片没盖住,露出来白嫩的肉。
他看着她那样子,本来抑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叹着气的同时俯身下去拿衣袖擦去她嘴角的口水,顺便帮她把肚子遮住。
因为靠得太近,他抬头便看到她脸上细密的茸毛,眼睛似合未合,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虽然上一秒钟他松开了她的手,好在这一秒钟,她就在他的身边。
到底是谁更离不开谁呢?紫霄苦笑的同时,把头再低了一点。
03
紫霄三试陆亦寒后,觉得宣淮所言非虚,这才敢把白尔玉托付过去。
陆亦寒虽是个土匪头子,也没读过多少书,却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大大咧咧的,就应承下来了。
“小玉,快,叫陆叔叔,我没回来之前你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白尔玉扯了扯衣角,又踢了踢脚尖,望了望眼前那个大胡子叔叔,又望了望紫霄,撅着嘴不说话。
“小玉——”紫霄蹲下,拉着她的手,温言道,“小玉,不是都答应师傅了吗?”
白尔玉突然仰头去看太阳,阳光绚丽得让她微眯了一下眼睛,此时她觉得心口闷闷的,好像有一团棉花塞在里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又想挤出两滴眼泪来,却怕紫霄师傅笑话。
白尔玉说:“千万不要忘记来接我啊!”
紫霄望着小玉,嘴角溢出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会忘,要拉钩吗?”
“那倒不用,”她扭着身子回答得倒是爽快,不过却言行不一地把小手指伸到他眼前。
紫霄微笑着摇头,伸出修长的小指钩住她的右手小指,摇晃了两下。
“小玉要乖乖听陆叔叔的话,不要欺负阿猫阿狗,不要挖地上的虫子吃,还有不要……”
“紫霄师傅,你好啰唆啊!”白尔玉把他撞开,然后跑回陆亦寒身边一把抱住他,并把脸贴到他的腰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简单的小动作——陆亦寒爱怜地揉着白尔玉的头,白尔玉嬉笑着很自来熟地拿头顶陆亦寒的腰,一连串明明该让紫霄欣慰的动作,一幅本来该是他乐见其成的场景,却突然,怎么都觉得有些刺眼呢?
倒好像,是她把他给抛弃了。
又僵直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紫霄低声说了一句:“那好,我就走了。”
繁城刚闹过瘟疫,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药草的味道,繁城里但凡没受瘟疫感染的活人早已被送到曳城,眼下这座城里除了死人就是半死不活的人。
此时,“猪兔子”在树下吃草,白尔玉在树上吃青李,都吃得很开心。
大约是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染上那么些怪病,她倒是在这座死城逍遥快活得很,六年过去了,她还是小不点儿,哦,不,还是长高了许多,已经长到陆亦寒的胸口那么高。六年,对紫霄的挂念也越发淡了,她只记得自己还有个神仙似的师傅,长着一张特别好看的脸,然后他说他会来接自己。
不过神仙师傅的具体模样,她也已经记不得了。
她如今是土匪帮里的大小姐,要星星不能给月亮的,谁也不敢得罪她。而她玩够了帮里的人,玩够了帮里的小猫小狗,甚至玩够了帮里的花花草草,终于忍不住了,把魔爪伸向了外面的世界。
好在她够机灵,每次出去都没吃亏,还把那些一心要诓骗她的人捉弄得狼狈不堪。如今倒也胆大包天,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惹。
此时白尔玉从挂在腰间的绣包里拿出一枚青李塞进嘴里,然后就势摘了一大捧树叶从天而降。
“猪兔子,下雨了,快在地上打个滚儿。”
若不是这一声叫喊,司望溪便只知道树下有一只没系绳子的驴子,哪还晓得树上坐着个胆大包天的姑娘。
司望溪撞了撞扶住他的同伴的手肘,轻声问:“怎么还有个姑娘呢?”
同伴愤愤地答道:“是,正坐在树上吃青李。”
同伴顿了顿又补充道:“估计这驴子是她的。”
同伴十分讨厌这凭空而出的驴子的主人,没有主人的驴子可以帮他们解决很多麻烦。
司望溪嗅出了同伴身上的杀气,微笑着拉住冲动的他,淡淡地呵斥道:“你也真是糊涂了,有个姑娘当然比有头驴子好,何况还是一个健康得能坐在树上吃青李的姑娘。对了,她有多大?”
“不大,估计比我们俩要小一点。”同伴虽不明白他心中有了什么对策,但如实相告道。
司望溪抬头,寻找着那个神奇的姑娘——神奇得在这满是瘟疫的城镇却毫发无伤的丫头。
应该是高人吧,或许还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他怔了怔,然后挣开了同伴的搀扶,重重地向前迈了一步,好心地提醒着白尔玉:“小妹妹,爬树危险。”
白尔玉闻声透过树叶往下望,在搜寻声音的来源时,一边想着,跟我说话?怪事,这城里的人不都死光了吗?难道是鬼?
想到是鬼,她的心里一阵发毛。
话说这座城里的人死相都挺难看的,若是变成鬼,那岂不是更难看了?她不怕瘟疫可没说不怕鬼。
抬头看天,血红色的流云像足了展翅的凤凰。大抵是明白鬼是不能在大白天里出来的,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树下的人又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小妹妹,你是不是下不来了?”
是不是下不来了?当然不!
她拨开一丛树枝,终于看到那个一直在对她说话的人。
穿青衫的落魄少年,蓬头垢面,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睛像旋涡似的把她吸了进去。
于是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嘿,你怎么那么关心我?若我下不来了,你会帮我吗?”
司望溪没有丝毫犹豫,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你若是怕的话,跳下来,我接住你。”
“那好,我跳下来了,你可要接住我了!”
白尔玉从树上一跃而下,司望溪向前一步,凭着直觉去接。
而司望溪的同伴却吓得半死,那么高的地方她既然爬得上去肯定也下得来,况且直接跳下不死也得摔残废了。当然,他关心的不是那野丫头的安危,而是自家少爷的身体。不过,当他看着自家少爷张开双臂迎上去,他再跟上去明显晚了半拍。
砰的一声,沉闷而有力。
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虽没稳稳地抱住她,却成了她的肉垫子。
白尔玉捂着嘴咯咯笑,一点也没注意到身下的人半躺在地上捂着嘴剧烈地咳嗽,心、肝、肺仿佛都揉成一团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司望溪关切地问她:“小妹妹,你没事吧?”
白尔玉握住他那只又冰又脏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像是摸索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歪着头把脸凑近了他那张被瘟疫折磨得蜡黄的脸。
她不懂事地问他:“我觉得你好像快要死了。”
死是一个可怕的字,她也见过许多濒临死亡的人脸上流露出的对死亡的恐惧。那模样有一些狰狞还有一些疯狂。
他微笑着回答她说:“嗯,我是要死了,我染上了瘟疫。”
谈及生死,他的神情出乎她的意料,莫名地,她对他很有好感。
白尔玉笑逐颜开:“其实,我猜也是瘟疫。”
此时的笑容虽美,但怎么看都有些没心没肺。刚才的一幕吓得同伴连死的心都有了,他赶紧冲上前来,一边问他家少爷:“您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边用力地把白尔玉从司望溪身上拉扯下来。
白尔玉不喜欢别人这么粗鲁地对待她,用力地推了一把那同伴,将他推倒在地。
“你!”同伴被这小丫头惊人的力气吓了一跳,他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向她走过来。
司望溪抬手拦住他,侧过头来和白尔玉说话:“你既然明白我是染了瘟疫的,那么,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白尔玉有些奇怪,转念想了想回答他说:“因为我是神仙啊,神仙怎么会得病呢?”
司望溪微微颔首,微笑时两个酒窝陷了进去,因为白尔玉没有,所以白尔玉老想拿食指去戳戳。
“小妹妹,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白尔玉悻悻地把不安分的手背到身后。
“说吧,说吧。”
他浅浅一笑:“不知道小妹妹识不识路,能不能带我的朋友去曳城呢?”
白尔玉把目光转向他身边毫发无伤的同伴,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看了半天,又回过头来看司望溪。
“曳城不远啊,只需两天的路程。我为什么要带他去?他自己不是有腿吗?”再说,她的计划里又没有去曳城,懒得多跑一趟。
“可是他不认识路。”
他轻声强调了一下重点,说完后就着手背咳嗽了两声。
白尔玉看着他死死扣着他朋友的手腕,指骨因用力而显得苍白,难得地,心中萌发了一点点善意。
白尔玉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又道:“虽然没有要带他去的理由,但好像也没有不带他去的理由呢。所以,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还以为需要商谈很久的司望溪因她的这句话而倍感意外,他朝着她声音的方向,说道:“那就要多谢你了,只是你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衔草结环。”
“草?”
大概意思她还是懂的,不过草跟报恩有什么关系?况且不就是帮忙送个人而已,不至于扯到大恩大德那地步吧?
她皱着眉,挥了挥手:“我不喜欢吃草,我又不是牛!那我现在就带他走吧。可是你要跟我们一起吗?虽然我觉得你熬不过今晚。”
司望溪抬起头来,面对着白尔玉又扬起的烂漫笑容,说:“我就在这里就好,没事。”
他的那位一直唯唯诺诺神色不定的同伴终于失去了控制,扑上前来跪在他面前大哭:“少爷,我不能走。”
白尔玉看到他的嘴角钩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却仍旧轻拍着同伴的背,施以宽慰。
“你把东西带给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死了便是。”
那样淡淡的语气有着与生俱来不可否决的力量,连白尔玉的心也莫名地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他的同伴终于松开了他,即便哭得那般难看,即便那么依依不舍。
“那就拜托你了。”这一句是对白尔玉说的。
白尔玉点点头,又将自己身上的水与食物分了一半放在他的面前,然后装作随口说说的样子:“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死,我就救你。”
她怕他不信,再次重复道:“我是神仙!”
“好啊!”好似并不意外白尔玉会这么做,他安静地靠着树干,将食物聚拢到身边,向她保证说,“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白尔玉的耳朵竖了起来,朝天空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傻笑了一下,发了一阵呆,她才转身拉过猪兔子,叫他的同伴“上马”。
那同伴仰着头一脸不屑地道:“你以为我是乡下的,没骑过马没见过驴子?”
“谁跟你说是驴子的?”
白尔玉的火一下就冒起来了,居然敢把陆叔叔送她的红棕烈马叫成驴?!
她狠狠地朝那同伴的后脑勺儿挥了一巴掌,随即转了个身走到猪兔子身边,凑到它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你可看清楚了,什么是驴子什么是马!”
她拉过猪兔子的脸面向他们。
司望溪自然是看不到了,但是听着那响亮的响鼻声,心中很诧异,而同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跑到猪兔子面前对着它的脸左瞅右瞅上瞅下瞅,越瞅越傻眼。
难道自己先前真的是看错了?不是吧?不是吧?
他求助似的望向他们家少爷,后来才想起他们家少爷眼睛看不见。
(猪兔子看着那张不明所以的青稚脸庞傲娇地喷了一口热气,吊长眼睛仰天嘶鸣,它问小玉:“你确定要我载这个白痴吗?”)
“这下可看清楚了,到底是我分不清楚还是你分不清楚?”白尔玉盛气凌人地叉着腰数落他。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还不上马?”
“是,是。”
他们上马以后,猪兔子绕着少年倚靠的树走了一圈,便朝着曳城的方向撒腿狂奔而去,很快人跟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厚重尘土中命悬一线的少年。
司望溪把自己的身子朝上提了提,随手挥掉刚才放在腿上的水袋、食物。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剑穗来,反复摩挲着。
04
“我回来了!”
赶在第三天快到傍晚的时候,白尔玉气喘吁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找到已经在树下晕死过去的少年。
白尔玉紧张地把手放在他的鼻端,幸好还有气,原本有些失落的脸上露出欣慰满意的笑容。
她取下脖子上的天珠,化在水里喂他喝,那珠子是从紫霄的丹药盒子里偷出来的,因为觉得好看所以系了一条绳子一直挂在脖子上。
紫霄亲自做出的药,对凡人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除了不能长生不老,直接升天做神仙以外,似乎是解百毒治百病的,果不其然,服下药后,少年气色逐渐红润,却久久不见苏醒。
红日西去,月上柳梢。
白尔玉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拿树枝拨弄着火堆,时不时地看一看躺在一旁的少年。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她试过用和猪兔子玩猜左右的游戏来打发时间,不过很快就因为失去新鲜感而腻了。
因实在没事做,她用水壶里的水打湿了丝帕,跳到少年的身边帮他擦脸。
她帮他擦脸的时候,像是对待一件精细而名贵的收藏品,不过仔细算来,即便是她对待精细而名贵的收藏品,也从未有过这般重视。
反复地擦了三次,那张本来清俊的脸终于重见了天日。
白尔玉仔细打量着那张洁净而明朗的脸,介于曾经看过紫霄惊为天人的样貌,她自认为她的审美观极其苛刻,普通人的样貌就不大容易入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紫霄以外,她的审美标准一直都有点奇怪。
若要她从长相清秀的十三叔,满脸横肉的黑面八叔,以及邪魅贵气的六叔中选出一个最好看的来,她一定会选择黑面八叔。
在她的论断里,粗犷不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说话大力杀人的,才叫男人,清秀纤细的男人全都是娘娘腔。
所以,在白尔玉眼里,帮中外号第一美男的十三叔其实就是个丑八怪。
于是,司望溪那张挺耐看的脸,对白尔玉来说其实丑得惨不忍睹。
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这个道理白尔玉还是懂的,虽然她为眼前这个好心的哥哥长得不好看而感到惋惜,却没有歧视他。同时,她还在努力地寻找他的闪光点。
其实司望溪的五官都算不上特别精致,可搭配在一起,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协调感,像是偏于女性的柔和感完美地与男子汉的强硬气质糅合在一起。
还有,他的眉眼,其实像足了紫霄。
前面说过,紫霄是白尔玉承认过的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不过极其富有戏剧性的是,六年的时光早已磨灭了她对紫霄的记忆,而他的样貌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此时此刻,在她心里,“紫霄”二字不过是一个代号。
虽然紫霄这个人已经是个虚幻的影子了,她也并非意识到司望溪的眉眼像足了紫霄,却情不自禁地低头去吻了吻司望溪那双特别让她有好感的眼睛,吻过之后,白尔玉心中一阵发慌,一种奇怪的酸涩感溢了出来。
“这又是怎么了?闷闷的。”她捂着胸口问自己,一脸不爽。
殊不知,本欲睁眼的司望溪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美事,吓得不敢睁眼了。
玩够了司望溪后,白尔玉百无聊赖地将丝帕朝空中随便一抛,顺便抻了个懒腰,手往下探,摸到自己肚子空空的,这才想起很久没吃东西了。
吃,这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件事最让她上心。
她立马跳回自己先前的位置,张罗起自己的晚餐。
司望溪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是偏过头去,偷偷地看她。
他看着她正忙着盖叶子,扇火,吹气,烤地瓜的动作麻利又熟练。
司望溪越发觉得她有点意思,脸上的笑意渐浓,却一直缄默着没有惊动她。
地瓜很快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小玉顾不得还未烧完的柴火还冒着火星,心急火燎地卷起袖子准备刨灰。
司望溪在一边看得直蹙眉,没有办法,便装咳嗽先转移她的注意力。
“喀喀,喀——水,水——”
白尔玉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抱起水袋跑到他身边,捧着他的头往他嘴里送水。
“喂,慢些。”
他喝得有些急,她知道喝得太急对身体不好,于是一只手捏着水袋的口子,另一只手绕了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一点一点地把水引给他喝。
等他喝足了,她又学着记忆里紫霄照顾自己的样子,绕到他身后跪坐下来,双手轮着帮他顺气。
司望溪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他突然有点郁闷。
他又不是呛着了,哪需要顺气?
身后的白尔玉好心地问他:“嘿,你是不是好点了?”
司望溪挺直了腰背坐了起来,他转过身来朝她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多谢小姑娘的救命之恩。”
他倒没想这发自肺腑的感激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脸色阴晴不定,她尖着嗓子又吵又闹:“谁是小姑娘啊?谁是小姑娘?谁是小姑娘?”
司望溪捂着耳朵吸了一口气,这时候还不忘继续逗她:“你不是小姑娘难道还是小兄弟?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兄弟不做小姑娘,还真是可惜了。”
白尔玉依旧不依不饶:“当然不,我不是小兄弟,可是我比你大!”
她红着脖子鼓起腮帮子时,真像是个丸子,司望溪好不容易才忍住想上去揉她的冲动。
同时他不介怀地报上自己的真实年龄说:“我虚岁十四,你确定你比我大?”
白尔玉当然确定她比他大,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我年纪可是有……”白尔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紧跟着差点就把自己的真实年纪给报了出来。
然后,她的眉头一皱,吐着舌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也是十四!”
“你真的也十四岁?”
不管从语气、表情,以及肢体动作来说,都能看出他一点都不相信。
“真的十四岁!”白尔玉的脸红得快滴血了,但依旧死撑着。
司望溪见她一本正经,大起较真之意,竟毫不客气地追问道:“哦?那你几月出生的?”
“八月!”
“那你比我小,我二月生的。”他笑吟吟的,两个酒窝又显了出来。
“不对,是你比我小,”小玉一本正经地反驳他,“八比二大,我就比你大。”
“什么什么?”
白尔玉被他这么目瞪口呆地盯着,心里一下子有些慌了,也有些把握不住了。
还没有人仔细教过她此八非彼八,此二非彼二。
司望溪见她还一脸深仇大恨的模样数着手指,明白了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难道不是吗?你为什么这么笑?”她有些气恼,不高兴地去推他,同时又继续皱眉数着,“八,应该是比二大吧?”
虽然她说得非常对,八的确比二大。
司望溪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他不否认他对这个生得挺俊俏,但想法举动总觉得有些古里古怪的丫头很有好感。
他握住她还在计算的手,凑到她的耳边宽慰道:“是啊,是啊,你说得很对,八比二大,别再纳闷了。”
在以后的相处中,他倒是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倒再也没犯那样的傻。很久以后,白尔玉常常怀念那段日子,他拉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的样子,教自己学鞭子的样子,教自己画画的样子。
第三章
01
天刚亮,两个狼狈的孩子就骑着猪兔子赶去了临城。
经过路上的攀谈,白尔玉才知道司望溪的眼睛失明,并非因为瘟疫,而是中毒了,而比较戏剧性的是白尔玉在救回他的同时,也医治好了他的眼睛。
“那你的眼睛失明了多久呢?”
他们刚找到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准备住进去。
“两间上房,”司望溪先把定金递给掌柜的,随后才回答白尔玉的问题,“其实也不算太久,你看,我不仅欠了你一条命,还欠了你一双眼睛。”
因为他提到了眼睛,于是白尔玉会下意识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发现他的眼睛好似春风拂过冰面后化开的湖水,柔而风韵。
白尔玉觉得这样真好,他的眼睛那么漂亮,要是失明了,就太可惜了。
他们各自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还没等司望溪喝两口水,白尔玉就嘭嘭嘭地敲门,要他跟她上街去玩。
司望溪没有拒绝,跟着蹦蹦跳跳的白尔玉下了楼,一路上白尔玉很自来熟地缠上他的胳膊,问这问那。
司望溪这才正式告诉白尔玉自己的名字,说他叫司望溪,他又告诉她自己娘死得早,前几年爹也去世了。
他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本来在蜀都也有些田地,后来,蜀都不太稳定,思来想去决定变卖了所有家产准备前去投靠东边的大伯。
半道上跟他一起走的朋友在他和家丁的饭菜里下了毒,卷走了所有的钱财,再后来经过迁徙,染上了瘟疫,剩下跟着他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再后来,就变成了白尔玉看到的那样。
他说他的故事时语气极其轻松,老成得不像是十四岁的孩子。
白尔玉十分同情他的遭遇,虽然自己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但至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对自己好,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从来不用自己操心。
她目前还没遭遇过什么跌入谷底的事,她一直都过得简单而快乐。
“那么你现在还是要去东边找你大伯喽?我也要回白虎帮了,我们可以顺路走一段,还可以相互照顾一下。”
“好啊,”司望溪擦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们倒可以一道走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他望着白尔玉扬起的笑脸,差点忍不住去捏那看上去软绵绵的粉腮,好不容易才把那想揉她的脸的欲望强压下来了,并在心底不断盘问自己是怎么了。
下期预告:
司望溪和白尔玉的相处甚是融洽,但是有些阴谋却在渐渐浮现。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