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夜

2011-05-14 10:14七夜蝴蝶
花火B 2011年9期
关键词:鱼缸阿姨爸爸

凉茶推荐:看完这篇稿子,我立刻开始回忆所见过的每一个夜空……七夜蝴蝶将黎明前那种将亮未亮的深蓝色比作罂粟之蓝,真是太有感觉了!每一个经历过黑夜又等待过日出的孩子都知道,那份景色,是多么唯美而空灵——而能根据这个场景,构思出一个完整的悬疑故事的七夜蝴蝶,则更加了不起哟!

1顾明殊在我面前,伪装度会降低。

在我的家里,有一个定时炸弹,装置引擎是爸爸与林女士的婚姻。

小时候很幸福,生活很简单。依稀记得有过一段贫穷时日,我和苏耀然都上不起幼儿园。苏耀然想买小手枪,我想要一个洋娃娃。妈妈说等爸爸发了工资,就带我们去百货商场。而我和苏耀然对得不到这件事习以为常。

巷口对面有幢花园洋房,偶尔我们会去做客。那里就像童话书中的彩色城堡,那双美丽男女就是衣着华丽的王后与国王。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王子。蕾丝领口雪白飞扬,眉目如玉,坐在草坪上的秋千上。

“好想要那个秋千呀。”我悄悄对苏耀然讲。

“喂,你下来,让我妹妹上去。”苏耀然立刻推开那个漂亮小孩。一旁的保姆目瞪口呆,而男孩子不以为意,带着一份高贵的淡然。

他是顾明殊。他什么都拥有,因此很大方。火车模型、木制手枪、遥控飞机……在他的游戏间里,各种玩具让我和苏耀然眼花缭乱。

“有喜欢的,就送给你们一件。”男孩说。

我紧张得手心出汗,紧紧揪着苏耀然。

苏耀然看了看我:“那……我们要一个洋娃娃。”

“洋娃娃?”男孩子呆愣住,“这个没有。”

“哼,赖皮鬼!”顽皮的苏耀然马上扮鬼脸,“你是说谎精!”

“我不是说谎精!下次来……下次来就给你们!”

后来又一起玩了什么,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离开时,仍能看到他对我喊着“下次再来哦”……

小孩子的约定当不得真,因为苏耀然要上小学,我们搬到了其他地方。随着父亲工作的升迁,生活条件渐渐变好,十二岁时我已经拥有美国当年产最新版的芭比,而苏耀然在隔壁用新买的音响听嚣张的摇滚乐。

我们都忘了小时候家对面的城堡和城堡中小王子般的男孩,在林女士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前。

浅黄为底深黄牡丹为纹的桌布,蓝紫色瓷瓶插着头朵低垂的芍药,阳光穿透玻璃洒向客厅,父亲在早餐时宣布:“爸爸准备再次结婚了。”

苏耀然早就对我说过,这件事一定会发生。打从三年前妈妈因病过逝,苏耀然就让我做好迎接后妈的准备。

“对方是什么人?”苏耀然不正经地问,

“不会是你的小秘书吧。如果和我年纪相差不远,我要叫小妈吗?”

“其实你们小时候……见过。”父亲有些尴尬,“还记得以前住在老巷时,对街那个林阿姨吗。”

“林阿姨?”我与苏耀然面面相觑。

“忘了吗?她丈夫姓顾,家里还有个小孩。小时候你们一起玩过。”

“顾明殊?”不知怎么,那个根本不该记住的名字,在记忆深处伴随糖果味一并弹跳而出。

“你能记得就好,”父亲欣慰地笑了,“我就怕你们处不好。”

世上真是难料。一度家境不好的我们随父亲事业的成功变成富人家的小孩,而小时候住花园洋房的顾明殊,听说一年前他父亲公司倒闭。之后他父亲心脏病发作去世,现在,他和母亲生活得相当艰苦。

一切进展迅速,半个月后林敏芝女士和顾姓少年搬到了我们家——或者说,是我们搬到了他们家里。父亲花大钱买回顾家被查封的房子,就资产名义来说,那是我们的。而顾明殊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父亲只是想让喜欢的女人和女人的孩子仍能住在熟悉的家中。

但从另一个角度,这件事分外眼熟,就像是“灰姑娘”的童话故事。一对男女结为夫妇,而男人带着两个孩子鸠占鹊巢。我和苏耀然俨然成为童话中的“坏姐妹”,而顾明殊则成了楚楚可怜的灰姑娘?哦不,是灰少爷。

打从重逢第一日,我就觉得事情很不对头。

时隔多年再见的顾明殊穿着佩以金色徽章的制服,身长玉立,秀发漆黑。而苏耀然一套黑色皮衣皮裤,拉链低到快要露出耻毛。

“你才耻毛!你这个笨猪!“听到我好心的指点,他还挥拳恫吓。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同学迷恋上他据说充满野性的外表。总之,真正的少爷与暴发户的区别就是这么明显,

“嘿,你好啊。我是苏耀然。”他嘲笑般地挑起眉,“听说从今天起你是我老弟了。你妈动作很快啊。”

而顾明殊莞尔微笑,静静伸手“哥哥你好,我是顾明殊。”

“啧啧,嘴这么甜和你妈学的?”苏耀然双手抱臂一副感慨万千的语气,“你妈也真有本事。才弄死一个,又搭上我老爸。为了你这拖油瓶的心理健康,花了我们多少钱才弄回这旧房子啊。”

顾家的房子与记忆中的相比,已经有些不同,但花园打理得十分精心,玫瑰花已经成长玫瑰树,树藤已有碗口粗。

“对了,我想起来了……”苏耀然说,“小时候来这里,你家用人还给我们脸色看呢。苏洁衣,记得吗?”

我皱眉摇头。

“什么记性。”他不满,“你忘了?你想玩秋千,那个保姆还瞪你呢。”

旧事重提,似乎只为对顾明珠做没意义的羞辱。我不懂苏耀然这是怎么了,但比起我这幼稚的哥哥,更难应付的,是顾明殊。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有点恐怖。

橙汁挤满透明的长颈瓶,新鲜的淡奶面包夹着煎好的培根蛋,在看似平常的早餐时间,三个貌合神离的子女并排而坐,构成虚伪和睦的一家五口。只有爸爸真心觉得幸福。

“明殊之前读的学校不太好,我想把他转到小洁他们学校。你觉得怎么样?”他问林阿姨。

一年前中考时正值顾家出事,顾明殊因此受到影响,爸爸想把他转到我和苏耀然就读的私立高中。

“这要问耀然的意见啊。”林阿姨带着我都不忍多瞧的谦卑笑脸。

“问我干什么?!”苏耀然对她极度冷淡。

“你是哥哥嘛。”我看不下去说。

“我哪敢做人家哥哥。”他笑着挤了一面包的蛋黄酱,“我妈叫沈秀。就算死了,也还是沈秀。”

饭厅的气氛骤然低至冰点,在这个时间,母亲的名字,刺痛了每个人。苏耀然的幼稚度我可以预见。但再婚前爸爸已经问过了我们的意见,既然那时没有反对,为什么现在要对一个女人如此为难。

“苏耀然,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上学前在玄关,我打算和他谈谈,“你明年都十八了,不要总像个小孩。”

“小孩子的人是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苏耀然不耐烦地对我喊叫。身前传来响动,我和他一并抬头,隔着落地窗,黑发白肤的少年手持剪刀正在草坪打理他的玫瑰树。

“顾明殊,我们去上学了。”为缓和气氛,我向他招呼。而苏耀然带着刻意践踏踩上草坪,与顾明殊擦肩而过之际,向他不屑地撂下:“弄花弄草,娘娘腔。”

留下我分外窘迫“他就是这么幼稚!你不要生他的气。”

阳光的强度增强,映射在少年藏于玫瑰树叶中的脸部晃起忽明忽暗的光线,沉静片刻,他向我扬唇微笑。

“嗯?什么事?”

我害怕他那一抹的停顿和好像无动于衷的平静。有一些愤怒可以伪装得很镇定,有一些憎恨可以表现得很从容。我无疑是从顾明殊那里,看到了被密封藏好的仇视与憎恶。

完美的家庭剧仍在父亲面前上演,只有苏耀然成为和谐中的破坏者,他对林阿姨挑三拣四。

“菜做得这么咸。唉,有钱人家的太太就是不一样。哪像沈秀当过穷人,就知道得怎么节省咸盐。”苏耀然扒拉着筷子,自言自语,“我将来结婚,可得挑个穷媳妇。”

“你怎么说话。”正在和顾明殊交谈新学校心得的父亲皱眉,“沈秀是你叫的?”

苏耀然毫不畏缩,只桀骜一笑:“那我要叫什么。妈?奇怪了。我妈不是正坐在旁边吗?!”他伸臂圈过林阿姨的脖子,“你不是想我认她做妈吗?干吗,我到底有几个妈啊?我这人脑筋不好,最好一次说清楚,不要每次都骂我。”

“来我房间,我要和你好好谈谈!”爸爸终于生气,扔下筷子。

“没时间啊,下次吧。”苏耀然扬头看挂钟,“我要上学了。“他一边拽我,一边说,“你也快点,别当灯泡。”

“苏耀然!”

“苏耀然!”

我和父亲同时尖叫,可直到被苏耀然拽出大门,我都没听到顾明殊说过一句话。他始终那么安静,却安静得让我心惊。那不是一个儿子的态度,他竟然从不在苏耀然面前保护母亲。他那份出奇的冷静和隐忍,就像在计划着某个阴谋。

“阴谋?你想太多了。”苏耀然对我的提醒不以为意,“他是个没种的娘娘腔,一次破产就把他吓破胆。难得抱上咱爸这棵大树,当然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正确。我不愿意把顾明殊想成一个坏人,但也没办法对他做出任何一种判断。他就像某种游离生物,游离在这个他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家里。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刘海蓄得长长的他,以手指划过楼梯走廊的扶栏,隔着金鱼缸里游动的七彩鱼,在沙发的另一边对我们全部人作着窥探。

在我的家里,有一枚定时炸弹。我可以肯定地预感到。

拘谨恭顺的讲话方式,回避隐忍的暧昧态度,这个人不是真实的顾明殊。顾明殊应该坐在艳阳下的秋千上,华服艳丽,笑容淡然。

苏耀然却说:“我们早都变了。他也不可能是当年的小王子。贫穷是很磨人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举止。”

他说出这些话的这个晚上,爸爸找他去谈话,而谈话内容第二天真相大白。

林阿姨怀孕了。看来爸爸是不想苏耀然再当着大家说难听话,特意叮嘱了他一番。苏耀然一脸悻悻的,我则在吃惊之余有点高兴。

“不知道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顾明殊已经转到我的学校,因是同年级,最近我都和他一起回家。我想对这个少年,尽可能再友善一点。希望如此一来,不管他所怀抱的是怎样的念头,都能渐渐消除。

“谁知道呢。”顾明殊淡漠地道。

我觉得很奇怪,顾明殊在我面前,伪装度会有所降低。这也是全家只有我能看穿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在其他人面前,他都很懂得伪装。

“没想到还会有弟弟妹妹。”我尽可能提高情绪,”现在全家我最小了,这下我也可以做姐姐了。”

“你竟然很高兴。”他瞧向我,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妈妈去世时我也很难过。“我对他讲出心里话,

“但是活着的人就要继续生存。时间不可能一直停滞,也许你对林阿姨和我爸的事,不能谅解。但…··”

“你很奇怪。”少年的眼瞥向一边,“不满的人是苏耀然不是吗。”

“是这样吗。”我紧盯着他,加重了语气,“那就好。”

他的睫毛倏地扬起,黑眸中有亮点如针。

我的预感常常很准。妈妈死时,也是我先打电话通知苏耀然赶到医院。在有什么将要发生前,我就像小时候养过的黑猫,会在危险到来的刹那倒竖起寒毛。

2我无法战胜这个邪恶的“灰姑娘”,他是那样疯狂

“哥哥,鱼缸好像漏水了。”少年在透明的玻璃缸那边亲昵地叫着鞋也没脱便横躺在沙发上的男孩。

“是旁边的滴水观音。”睡得迷迷糊糊的苏耀然不耐烦地挥手。

“这样啊。”顾明殊抿唇一笑,“哥哥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也在沙发这边伸头瞧了一眼,地板明明很干净,并没有水滴,也许顾明殊是眼花了,或者想要扭转家庭气氛刻意和苏耀然找话题?

我发觉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怀疑顾明殊的一举一动,一方面却不由自主把他往好的地方揣度。

那一夜心情烦躁,我在半夜醒来忽然口渴。不想惊扰睡在隔壁的苏耀然,我放轻脚步,慢下楼梯,在一楼大厅的位置,观赏木旁的鱼缸前,有个少年正蹲在那里,脚边摆着一排工具。

我微微吃惊,是顾明殊。鱼缸真的有问题?他在修理?

不知为何,我像目击了做坏事的现场,狼狈地逃回房间,盖上被子心还在跳,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而后我迷迷糊糊睡到天亮,被救护车的鸣笛声吵醒,楼下已乱作一团。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预感成为现实,我穿着睡袍飞奔下楼,鱼缸前有湿滑一片的水渍,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鲜血。

苏耀然大喊:“林阿姨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

“都怪我不好。”苏耀然狼狈白责,“我晨跑回来发现鱼缸坏了就修了修,结果……大概水没收拾干净流到了冰箱前面,阿姨帮我做早餐时滑倒了!”

冰箱正对着鱼缸。鱼缸的流水。昨天一瞥时还是干净的地磁砖……有诸多线索在我脑中拼凑旋转,我觉得有个声音在大脑尖叫着不可能,但是我控制不住视线。我抬头,视线最终锁定的少年抱臂站在墙边,雪白的脸上一片漠然。察觉到我紧盯不放的目光,他缓缓地抬眼,站在苏耀然背后,以只有我能看见的角度,突兀地向我展开一抹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个人不是记忆里的小王子。他是恶魔!

我浑身发抖,伸手往地上抹去,手中黏滑的触感里,隐约有水和血以外的味道。是油……

“顾……顾明殊。”我哆嗦起来,“真想不到你敢做这种事。林阿姨怀得是我爸的孩子不假,但她可是你妈。”

“你在说什么?”顾明殊不明所以的样子。

“别骗人了!昨天鱼缸根本没坏,是你把它弄坏的!你知道苏耀然每天都会帮金鱼换水。你就可以赖在他头上!”

“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苏耀然已随父亲一起上了医院的车,而顾明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过于气愤让我的血液反而冷却,喧闹声远去,房子变得寂静,好像这世界就只剩下我与顾明殊。我咬紧唇嘴怒目瞪他,开始转头找抹布拼命擦洗地板。太可笑了。顾明殊才是弱势的“灰姑娘”不是吗,为什么却是大家被他搞得团团转?

“别擦了。”他清冷道,“你爸早就看过了。你能看出有油,他也能。”

我的手停下动作,愤怒得不能自制。这是个阴谋。是个故意拙劣为方便嫁祸的阴谋。太可怕了。顾明殊让自己的母亲流产,然后推赖到苏耀然身上。因为苏耀然平素嚣张,而他则内敛锋芒。

我了解爸爸就像我了解苏耀然一样。我知道顾明殊他成功了。这件事爸爸不会声张,但会在心中永远留下一根刺。最可恶的是,苏耀然这只猪完全被成功设计,直到现在还以为事情真是因他所致。

“你这毒蛇!”

我一个耳光扇去,那张漂亮的脸轻易躲开,他抓住我的手腕,一贯低垂的眼睛也迸发出恶意的光。

“我是毒蛇?那你爸又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

“不是心脏病吗!”

“好理直气壮……”他冷笑,“告诉你吧,我爸会发病

根本不是因为公司破产,而是他发现我妈和苏慕白长达多年的奸情!”

“奸情……”我蒙住了。

“不知道吧。”他凑到我耳边,像要露出毒牙,“早在你妈和我爸还在世时,这对狗男女就凑到一块。正因为知道他们的丑事,我爸才会被气到发病!还有,你知道现在接管了我们顾家生意的人是谁吗?也是你父亲。”

我的手臂被扭得生疼,极力想要甩脱他。

“住嘴!”

“要住嘴的是你吧!我家的房子,我家的产业,包括原本是我的妈妈,全都被你们霸占了!”他阴郁的眉眼迸射出仇视的火花。没错,我的预感又应验了。这个人……这个人他是复仇使者。他的委屈、隐忍、宽容,全是假象!

“我要告诉爸爸!”我大声说。

“去说啊。”他满不在乎嘲讽我一样地笑了,然后恶毒地轻言回敬,“不过别以为我会在他面前承认。你觉得比起为维护哥哥而乱说的妹妹,他会相信的是我,还是你呢?”

我张口结舌。

恶魔正低调地隐藏在家中,可怕的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的嘴脸;可怕的是我一直还对他抱有期待:可怕的是我心中的顾明殊依然是坐在秋千上襟花飞扬的小王子:可怕的是每当想到顾明殊总是他红着小脸大声保证说“下一次!下一次我会送你洋娃娃”时的样子,我的心便会有些悸动:可怕的是……我虽然害怕他,却没有办法憎恨他。

而他正憎恨着这个家里包括林阿姨在内的每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失魂落魄,几乎忘记是我先试图撕下他的假面。

“报复总要有人分享才更甜美。”他笑容无辜。阳光通过玻璃窗,映满房间,这个世界也像鱼缸,透明而又充满假象。

这个家化身成肉眼不可见的战场,只有两个人为要守卫的东西战斗。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对苏耀然并没有大发雷霆,林阿姨努力化解了这件事。她对耀然充满母性的慈爱,苏耀然也因此动容收敛了不少。可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顾明殊所期待的。我知道他另有打算。

他就像只黑猫正无声无息审视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以吹入冷风的缝隙,但态度犹如蜜糖一般令人无法防御。我把一切都对苏耀然如数交代,而那只猪愕然地看着我说:“苏洁衣,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在报复,他认为他父亲的死和爸爸有关。他也想让爸爸心痛,而攻击的对象就是你!你这笨蛋!”

“别傻了。那样的话,他没理由告诉你吧。而且,你比我好攻击。”苏耀然太有自信,所以不懂自保。我完全是对牛弹琴。

“等你死了我也不会管!”我只能向他呐喊。苏耀然将信将疑,对我欲言又止,最终仍然不为所动。

不知他这番自信是从哪来的。难道顾明殊的演技当真那么出色?

而顾明殊的话又让我开始用全新的视角看待林阿姨和爸爸。怎么也没办法把“狗男女”这种称呼放在这二人头上。他们郎才女貌,根本是一对璧人。

我日夜难宁地生活在看似和美的家中。虽然连顾明殊和苏耀然都开始谈笑风生,但我没办法让自己也相信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圣诞旅行?你和顾明殊?”

听到苏耀然的计划,我简直快要疯了。

“你也想去?”那只猪洒脱地对我笑着,“不行,女孩子不可以外宿!”而顾明殊站在他背后十指按在他肩上暧昧地向我挑一挑眉。

“顾明殊。”我来到他房间,“你又在计划什么。毁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还不够,你还想对苏耀然下手?”

顾明殊不理我,白顾自地整理书柜。

“就算你爸真是因为林姨和我爸的事而发病,和耀然有什么关系?”我受不了他不理不睬,强迫拉住他,“要报复的话,就冲着我来。至少这样在智商上比较公平!“

“哈!”他挑眉,“别急,我只是在找这个给你看。”他从书架后搬出一个糖果盒,掀开,里面一张张都是我爸和林阿姨的照片。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双臂抱肩,像要审判谁似的居高临下,“这是我爸去世后,我在他房间找到的。照片,情书,日期,这两个人在二十年前就有了奸情。沈秀根本就是他们偷情的掩体。就连你究竟是谁的小孩,现在也很难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愕然。

“沈阿姨原本是我妈的同学,和她关系很好。所以你们小时候才会常去我家啊。我妈以前就曾经生过一个死胎。”

“死胎?”

“嗯,在医院的记录上也有。我在想,那孩子说不定没死,只不过是她和苏慕白偷情生的。”他嘲笑般看着我,“所以说不定是沈秀为替老公遮丑,把你抱过去养了。说不定你该管我叫哥哥才对。所以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我气到两耳嗡鸣,只大声喊:“胡说!胡说!我和你是同年!”

“别傻了,年纪那种事要作假还不容易?沈秀阿姨可是护士啊。”

没错。我是傻瓜。我傻到相信他是因为父亲去世深受打击才会性情大变。我看错他了!这个人根本是比苏耀然还更傲慢百倍的自大狂,才会如此轻蔑他人!

于是我也口不择言,选择最尖锐的话语去打击他。

“你这个变态!恋父情结!你爸会死根本是他活该,心脏病也怪在别人头上了你疯了吧!哈!破产?以为我不看新闻吗!他是恶意上市才会让公司破产!你爸根本是个阴险小人!”我挥动着手中的照片,“别以为有这个就能说明一切!”

他眼中喷出怒火,突然抓起书柜上的纸镇,砸向自己。一瞬间,他满脸鲜血进流。我失去声音哑口无言。这时门被打开,话语被切断,苏耀然愕然地出现,并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我。

他慌张地进来反手关门,揪下领带按住顾明殊的额角:“苏洁衣,你……你这样就有点过头了。”

“你去死吧!蠢蛋!”我对苏耀然大吼大叫。我气急败坏怒火攻心形象大失。而顾明殊手捂着额角恶毒地对我展露出报复成功的笑。

我跑回房间,关起门来。不管苏耀然怎么敲门都决定要对他不理不睬。就让全世界都去相信顾明殊好了。我甚至开始相信童话《灰姑娘》也许另有乾坤,也许被恶整的一直都是无辜的继母和软弱可欺的姐姐们!

我趴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我无法战胜这个邪恶的“灰姑娘”。他是那样疯狂。也许圣诞节过完,我的傻蛋哥哥苏耀然就会被他害死。而他一定至死都觉得其实顾明殊是个软弱可怜有待被保护的对象。

“去和他出游吧!”我对着门那边大喊,“你就死在他手上好了!”

“你发神经啊。”苏耀然以踢门作为这一架结束的句号。

而三天后他回到家来更是对我耀武扬威。

“怎么样?我们就是很正常的兄弟出游啊。你看,什么都没有发生。”

“去找你弟弟吧!我不和低智商的人交谈。”我板着脸转向另一边。一个为了报复我骂他父亲而敢敲破自己额头来栽赃我的人,我不敢相信他会让一切风轻云淡。

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爸爸在家里开了小型晚会,一家人围在壁炉旁互相传送礼物。

顾明殊说:“洁衣,明天我会送你一个很棒的礼物。”

我死死盯着他看,而爸爸和林阿姨则露出欣慰的神情。

“你们能和睦相处就好了。”爸爸说,“其实我和敏芝准备明天去旅行。”

顾明殊说:“您放心去吧。”

“这孩子真听话。”

我脸色僵硬,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可怕。可即使心如擂鼓,早就败下阵来的我,究竟能做什么呢?自从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僵硬地向他道歉。

“有件事我想求你。”

“你说吧。”

“我的想法,就是以前我误会了的那件事……”他为难地看向我,白薄的脸皮上突然涌动起红云,“不要告诉我妈和你爸。”

“那就要以观后效了,”我扬起脸,“毕竟某人不是善男信女啊。”

“其实我挺高兴的。”他说。

“你变态啊。”

“不是,我是高兴……原来你不是妹妹啊。”

我低下头,生硬地拽过他的手,没有回答。

其实知道真相,我也很高兴呢。因为顾明殊不是我的哥哥,只是苏耀然那傻蛋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和顾明殊没有血缘关系,会让我觉得松了口气。

也许在双眼紧盯着他不肯放松一下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不习惯把视线转向其他的男生了。

所以归根究底原来这其实不是讲复仇而是一个恋爱的故事。只是这一次,苏洁衣是王子。就让我揭开捆缚在你眼睛上的封印,让身中魔法的公主,可以看洁现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怀疑,不说出口,有时它们就会化作小小毒刺,渐渐化脓,渐渐尖锐,成为封印在我们胸口刺入肺腑的蔷薇。

“我收到礼物了。”我对顾明殊说,“不过,你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呢?”即使仍在误解中,也放弃了继续报复的想法。

“看你常常站在阳台上,很好奇你在看什么。我也学着看了看。”

“哦?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其实是在和自己对着干,看到了由夜深转向日出,看到了罂粟之蓝。”

“罂粟之蓝?”

不知为何,问出口的同时,我便理解了他的意思。憎恨就像黎明前的夜空,是瑰丽虚幻的罂粟之蓝。不管看似多么深沉浓厚,都是风吹即散。所有毒汁流尽之后,就让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看来虽然这个家有过不幸,但薄雾散去,现在终于归晴。

“以后,我要怎么面对苏耀然啊。”他忽然说。

“他早就知道了。”我翻翻白眼,所以他才会幼稚地对林阿姨发动挑衅,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孩。

“希望你能学学苏耀然,与其一直假装好小孩,将一切想问的直接问出口还要更不错吧。”

“可他现在躺在医院里……”顾明珠对要学习的目标产生一定的心理障碍。

“没办法,就当做是他幼稚的代价吧。你也会付出的。哼哼。”

“干吗,让我差点冤狱,你还不够吗?”

我的心情变得轻松,却故意板起面孔说:“那就要——以观后效啦。”

编辑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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