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然
一、墙头春光无限好,可怜女主角
“反对苏、乔定亲!抵制豪门联姻!”
乔花容坐在自家墙头,看着下面那些三姑六婆之类的中年妇人带着满脸是泪的女儿,自发组成了一个示威游行的队伍,一边叫,一边还冲着门口正在阻止她们冲进来的家丁扔烂菜叶子。
“小姐,这都两个时辰了呢。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啊?”红豆在下面扶着梯子,满脸忧色地道。
“乔花容,瞧瞧你这亲事定得多么天怒人怨啊!激起民愤的亲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许清言闲闲地倚在墙边,嘴角钩成好看的弧度,满脸都是兴灾乐祸。
“你……”乔花容杏眼圆睁,恨恨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生在富贵人家是她的错吗?男婚女嫁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吗?况且那苏家少爷长得玉树临风,至少比他看起来顺眼多了。
说起许清言这个浑蛋,从小到大看她不顺眼,时不时挤兑她将来嫁不出去也就算了,如今被他诅咒这么多年的她,终于嫁出去了。这家伙不但不祝福她,居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啊,是乔家小姐!”人群中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睛居然出奇地尖,一抬头就发现了乔花容,连忙指着上面大叫道,“乔小姐,我孙女可是从三年前就眼巴巴地盼着能嫁进苏家啊!人都说‘七分洛阳皆姓苏,余下三分尽乔属。现在你们两家一联姻,我那傻孙女天天在家里寻死觅活啊!”老太太说得老泪纵横,“我身边可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老太婆也不想活了啊!”
乔花容正待开口却见一个穿得相当整齐的书生几乎是扑到了她所站的墙角下方:“小生倾慕小姐已久,一直希望能入赘乔家与小姐结秦晋之好。小生还为您写了首诗呢。啊,美人……”
“诸位!我明白大家的意思。只是这洛阳城中商贾遍地,人品家世出色的公子更是多如牛毛啊!”说到这儿,她忽然明眸一转,“据我所知,许知县近些日子以来便在四处打听合适的闺秀,为许公子选亲呢。”
人群中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就是那个以前常泡在醉烟楼的知县公子吗?”
“那种纨绔子弟,嫁过去了岂不是整日都要以泪洗面?”
乔花容一听,心里一阵发虚。他们说的以前该不会就是她天天女扮男装地拉着他陪自己逛窑子的那段时间吗?没想到居然连累了这家伙。想来,他至今没娶妻,竟是她害的吗?
想到这儿,乔花容连忙拼命帮他说好话:“哎哟,怕什么?人家可是知县家的公子啊,将来要是知县大人平步青云,那他儿媳妇岂不是也跟着享福……”
乔花容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肩头一紧,转头却见许清言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忙挤出讨好的笑:“我只是想,趁着大伙儿都在,顺便替你做个媒啊……”
“你帮我做媒?”许清言嘴角钩起一抹邪佞的笑,眼神却几乎降到冰点,“乔花容,以前只觉得你长得丑,现在看起来,你倒真是和那洛阳第一媒婆有几分相似啊!”
“你……你……”乔花容一听,差点没一脚把他踢下墙头,“你敢拿我跟那个猴精老太婆比?”
“我说错了吗?你看你眼大无神,颊上无肉,面凹胳膊瘦,胸平屁股小,再过二十年保你无惊无险地坐上洛阳第一丑女的宝座!”
“唉!这许公子的嘴可真毒啊!”
“可不是吗,不过这乔姑娘也的确是太瘦了点啊!”
众人一改方才的激愤之情,俨然成了戏台下的观众。
只是墙头上的乔花容已经被那句“洛阳第一丑女”激得理智全失了,想也不想就扑向了许清言“九阴白骨爪”直袭许清言。只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正身处墙头。
于是,脚下一空,身子直直向下掉去。
“啊……”许清言大叫一声,分不清是惊吓还是惊讶,总之飞快拉住了某个迅速下坠的人的裙角,身子一歪,也跟着掉了下去。
二、当街求婚平地雷,二嫁属谁
“那天我就在乔家旁边的凉茶摊上喝茶顺便看那些人在乔家闹事。结果,听得一声尖叫,啊……”老头子还刻意模仿着女声的尖细却破音了,忙清清嗓子,“紧接着砰砰两声巨响,于是就见那乔家小姐,裙子被撕下一大截,露出两截跟嫩藕似的小腿,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身上那位……呃,也就是知县公子也跟着掉了下来,双手还紧紧抱着人家的大腿呢……”
“哇!”茶楼里的人的嘴顿时纷纷成了“O”型,更有想象力丰富的人,已经浮想联翩,口水直流了。
“这就难怪苏家要退亲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这两个人居然公然在墙头调情,实在是有伤风化啊!”路人甲正义凛然道。
乔花容躲在茶楼外,咬着牙,气得脸色铁青。
“没事的,小姐,过两天人们就会忘记这件事的。”
“他们忘得了我怎么忘啊?”乔花容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的事,要不是许清言那个白痴,我也不会被苏家退亲,更不至于沦为整座洛阳城的笑柄!”
一想到当时人群中的抽气声和他假惺惺地问她要不要紧时的表情,她就恨不得把他的头埋进泥里去。
正想着,却见远处有道熟悉的人影向这儿走来。一身白色锦袍,头戴紫纱冠,腰盘罗玉带,远远望去便是翩翩神采,俊朗非凡。
来者非别,正是她那定亲不到三天便退了亲的前夫——苏欢景。
红豆嘴快,想也不想就冲苏欢景挥手道:“姑爷!我家小姐在这儿呢!”
“红豆!”乔花容恨得差点没一掌把红豆拍死,眼下这节骨眼儿,她哪还有脸见人家啊!
苏欢景一看乔花容和红豆,连忙快步迎了上来:“容儿,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还有事,先走了!”乔花容转身便想逃离,却被苏欢景一把拉住了小手。
“容儿!”
乔花容不敢回头,只觉得他动作语气都是异常的温柔,一点都不像许清言那个猪头。
“退婚的事……我实在是抱歉,眼下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爹娘只好把婚事先缓一缓。”苏欢景说着,轻轻扳过她的身子,“此事错不在你,委屈你了!”
乔花容一听这话,鼻子一酸,所有的防备都被击溃,一时之间泪如雨下,差点没当街号啕大哭起来。
“容儿!”苏欢景轻拍她的背,“都是我不好,那天我要是能派些人来乔家帮忙,兴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有熟悉的冷笑声从二人身后传来:“你当然没空派人来乔家帮忙了。你那会儿在畅春楼跟琴心姑娘相谈甚欢,哪顾得上她!”
“许清言!”乔花容一听这声音想也不想就扑上去,冲着许清言的头上脸上便是一阵雨点般的拳头砸去。
“许兄你误会了。我那日在畅春园不过是陪我爹生意上的几位世伯应酬一下。论起这风月场所里的名人,我可不及许兄!谁不知道许兄你与醉烟楼的怜音姑娘私交甚笃。”苏欢景不甘示弱地将乔花容拉开,语气转瞬又变得轻柔起来,“容儿,我们不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你的脸色不好,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了。”
乔花容点了点头,虽然心头气没有全消,但是对着苏欢景这样温柔的男子,怎么也野蛮不起来。
“乔花容!”许清言叫住她,“你这个花痴,看到帅哥就找不着北了?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喜欢你,他压根儿就不会退婚你懂不懂?”
乔花容身形一滞,转眸饱含期待地望向苏欢景,不料苏欢景却只是转过脸,并不接腔。心里虽涌起淡淡的失落,却还是向许清言凶去:“那又怎样?换成是你,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挖苦我呢。现在占我便宜的人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了……”
“我会负责的!”
“你当然要负责,你……”乔花容蓦然睁大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许清言。
许清言一脸正色,狭长的双眸紧盯着乔花容,满意地看见她惊恐的眼神和颤抖的双唇。
他一直很喜欢看到她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生气或抓狂,还有上次摔下来时,红着脸又羞又怒的,以及此刻,像个受惊小兔般的表情,都让他享受得不行。他爱极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动被他左右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拢成喇叭型,对着整条长街,大叫起来:“乔花容,虽然你的腿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但是我不会让你变成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老姑婆。我决定了,我要娶你!”
三、欢喜冤家花烛夜,干柴烈火
屋外锣鼓唢呐吹得欢天喜地,屋内门窗上鲜艳的喜字伴着红烛摇摆,看得乔花容心里一阵发慌。
她成亲了吗?她真的成亲了?而且,是嫁给那个跟她从小斗到大的许清言了?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觉得一切像是在做梦。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许清言在大街上说要娶她的那句话,一直阴魂不散地在她耳边不停地回响。
“你那细竹竿似的脖子居然顶了那么重的凤冠这么久都没断,还真是万幸啊!”再熟悉不过的调侃声从门口传来,还没等乔花容反应过来,许清言已经上前,一把扯下了她头上的喜帕,帮她把凤冠扔到了一旁。
乔花容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意外地发现,这家伙今天竟然出奇地帅。
一身大红喜袍映得他眉目修长,薄唇虽然一如往常地似笑非笑般钩着,但是,因为眼神却与平日有些不同。而且他嘴角微扬,眼神闪烁,让她的心忽然漏跳好几拍,莫名觉得这笑容暧昧且勾人。
乔花容虚弱地笑了笑:"为什么你心情看起来很好啊?"
许清言愣了愣,旋即一撩喜服的下摆,很悠闲地坐在了床上:“我为什么不可以心情好?”
“你应该跟我一样心情很复杂才对啊!咱俩虽然从小就认识,可是分明一直都是对头,看彼此不顺眼的。要你因为那种理由而娶我,你应该很不爽才对啊!”
许清言闻言,眼中的热度顿时降为冰点。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抡起拳头砸向身边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的冲动:“让你嫁给我,你心里很委屈是不是?”
“那倒也不是!”乔花容咬了咬下唇,“只是从来没想过我们俩会在一起。”
许清言的怒意这才稍稍平复,但视线却被她洁白贝齿咬住的嫣红朱唇吸引。她不痛吗?那么漂亮的唇瓣却这么粗鲁地被咬着……
邪恶的思想忽然蹿上心头,许清言眼中燃起不怀好意的光芒,乔花容被这突来的安静吓到,只见许清言一脸色情狂地淫笑着望着自己,吓得连忙缩到一旁:“你、你、你……”
“你什么你?”许清言猿臂一伸,直接将受惊的小猎物压到了身下,“你如今是我的女人了,还不叫声相公来听听!”
乔花容脑中一片空白,痴痴地看这家伙眉开眼笑的样子,狭长的凤眼正微眯着,每个字都像是呵气般带着淡淡的酒香,飘到她的脸上,鼻间,颈项。均匀而灼热,引得她全身一阵阵酥软,只好弱弱地唤道:“相公!”
乔花容分明感觉这空气暧昧得有点迷乱。可是眼前的许清言,眼神深沉而明亮,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得让她觉得异常踏实。
烛火温柔摇曳,两双对视的双眸越靠越近,终于,彼此狂乱的心跳将灼热的呼吸点燃,理智尽焚,双唇终于碰在一起。
有细细的呻吟声在唇齿间逸出,许清言如久踞的猎人终于得到期待的猎物般,不顾一切地掳获她的芳香。双手也不老实地隔着喜服,在她身上游移点火。
乔花容的脑中,仿佛被一片灿烂的火花点燃。迷离间,隐约听见许清言霸道的低吼:“花容,答应我,你是我的,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四、水洗鸳鸯醋生波,各回各家
乔花容坐在船舱里,双手托腮,气鼓鼓地望着许清言,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本来好好儿的两个人一起出游,泛舟碧波上,何等惬意的事啊。新婚燕尔,他们俩倒真是前所未有的合拍了。她这辈子从来不知道许清言有这么多优点。自从她嫁进许家以来,他几乎把她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好得她都要怀疑他们俩就是传说中“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了。
结果,就在刚才,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假像。
只不过是临上船的时候,他们在码头遇见苏欢景,她跟人家笑着点了个头,许清言就开始摆臭脸给她看了,连上了船后也拒绝与她同室而坐,硬是招摇地坐在了船头。
结果那么巧就在湖上碰到了醉烟楼的花船,过去与许清言“私交甚笃”的怜音姑娘,居然就那么远远地摇着粉色的薄纱帕子跟他喊起话来了。
这边“许公子”来,那边“怜音姑娘”去,水波袅袅,将彼此的声音拉得悠长而深情,听得船内的乔花容连肺都开始抽搐,索性冲出船舱:“船家,把船开回去,我要回家!”
“不是说好了到对岸的清波山去玩吗?好好儿的回家干吗?”许清言皱了皱眉,不等乔花容开口,忽然冷笑一声,“该不会是遇见旧情人了,勾起旧情难忘,迫不急待地想再去见见苏欢景吧?”
乔花容气得直跺脚:“许清言,你把话说清楚。现在是谁遇见旧情人了?”
一旁撑船的艄公吓得连忙上前想劝架:“姑娘,你悠着点,我们这船小……”
“你闭嘴!”乔花容脸色涨得通红,大步走到船头,指着对面那个正往她们的船靠来的花船,“成亲前我就听说那个怜音姑娘了,别以为我没说过这件事就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成亲没几天你那花心的老毛病就犯了是吧?嫌我在这碍你们的事了?那我识相一点自己先回去,好让你们俩尽情叙旧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
“我们只是打了个招呼!”许清言垂下脸,心头竟有几分窃喜,这丫头该不是在吃醋吧?
“打招呼?你这样隔空传音地打招呼都能说得通,我只是跟苏欢景点个头你都气了我一早上,公平吗?”乔花容走到他面前,声声控诉直指许清言。
可怜那小船哪堪三个人的重量都堆到船头来?船尾一阵摇晃,接着便浮出了水面,与此同时,船头倏然一沉,乔花容只觉得脚下一凉,船头俨然已在下沉中。
“啊!”乔花容尖叫一声,下一秒钟,半条船都已经浸在水中了。
随着尖叫声响起,许清言伸手刚拉住乔花容的手已经因为她的挣扎而脱离。碧莹莹的湖水里,露出一张惨白的俏脸,在湖面上漂了几秒钟后,又迅速地沉了下去。
“花容!”许清言大叫一声,迅速地冲她的方向游去。
乔花容手忙脚乱地扑腾,手边没有半点能借力的东西,刚想张开嘴呼救,却被冰凉的湖水狠灌了几口。耳朵里咕咕直响,眼前也渐渐一片漆黑。
迷糊中,忽然有一双手紧紧捉住了她的脚。乔花容只觉得全身都吓木了。是水鬼?天哪,那她不是死定了。
思及此,她使出全身力气拼命踢开那双不停在自己脚边摸索的双手,奈何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冲击着,让她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有人在按她的肚子,还一直打她的脸,等她刚一睁开眼,便见许清言正铁青着脸看着自己。
“我……”
“你是白痴吗?我去救你你还拼命踢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俩都差点死在湖里了?”许清言大吼着望着她终于醒来的脸。
“你那么凶干什么?”神志渐渐恢复,落水前的争执和此刻受惊过后的委屈,让乔花容的心里一阵紧缩,“我就是白痴啊,你今天才认识我吗?自始至终,是你害我被人家退婚,是你自己说要娶我,也是你自己跳下水去救我的。我从来没有要你娶过我,我一点也不稀罕被你救!”
许清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气急败坏地喊:“这么说,你压根儿就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你压根儿不想跟我过下去,是不是?”
“没错!”乔花容攥紧了胸前湿漉漉的衣服,脱口而出。
刹那间,两个人的脸色都变成了难看的灰,连天空都暗了下来。
“很好,很好!”许清言是真的心都凉了,所有的美好和坚持,在这一刻竟都成了一场笑话。仿佛捂在胸前的一杯热茶,烫伤了心递到乔花容的面前,却被她头也不回地倒进雪地里。
“那你明日派人把休书送去我府中好了。你这个疯婆子已经让人退过一次婚了,要是再让我休了的话,你这一辈子估计也别指望嫁了。反正我本来就声名狼藉,被人休一次也无所谓。”他缓缓背过身去,“你走,马上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乔花容僵在那儿,是到这时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揪住了,而他冷硬的背影仿佛狰狞的铁爪,生生将她的心掏了出来似的。
她怔怔起身,拖着一身沉重的湿衣服往外走。跌跌撞撞间,仿佛撞到了什么人,但是她也顾不上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
五、前前夫和滥桃花,谁比谁差
一大早,乔花容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细雨发呆。
记得新婚那日早上醒来,也是这样的天气。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面前因为贴近而放大的许清言的脸,飞起一脚便把他踹下了床。
结果那家伙红着脸光着身子站起来时,她这才发现棉被下的自己居然也是未着片缕,顿时如五雷轰顶。
那时候,他挨了一脚却还笑得像个讨着糖的孩子,用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像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她。
想到这儿,乔花容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温柔的笑容。
“小姐,小姐,苏公子带朋友来见你了,你赶紧去见客吧!”
“见客?什么时候咱家也变成妓院了吗?几时轮到我见客了?”乔花容神游天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语气分外恶劣。
红豆吐了吐舌头,自从前几天小姐听说许清言要为怜音姑娘赎身之后,似乎不管什么事她都能往“妓院”上联想。
“小姐,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苏公子说,他那位朋友好像是什么王爷呢。”
乔花容一听,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了:“哪来的王爷?来我们家干什么?”
“那我哪知道?你出去见了才晓得啊!”红豆不由分说地上前拉起她,“快点吧,管家说人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的。”
乔花容无奈,只好叹气起身去前厅会会这个神秘的“王爷”。
苏欢景坐在最前面的红木椅上,身着金边青色长袍,外罩素花丝纱衣,怎么看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也难怪他会成为洛阳城万千少女心仪的对象了。
乔花容的眼中顿时桃心直跳,决定把和许清言在一起的那些回忆扔开,好好儿地跟苏欢景谈谈情。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苏欢景便热络地拉过她:“容儿,我先为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奕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叔,与皇上亲如父子呢。”
“民女见过奕亲王!”乔花容挤出一抹笑意,施施然行了个礼,偷瞄了一眼这个年逾五旬,满身肥肉,还生着三角眼的王爷,心里着实是没什么好感。
“免礼,免礼!”奕亲王笑眯眯地扶起乔花容,状似亲切地拉过她的手,“本王那日在码头见乔姑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简直是惊为天人。自此对乔姑娘一见倾心,这几日寝食难安,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姑娘啊!今日来本意是向令尊提亲的,没想到他出门做生意去了,真是颇为遗憾。”
“王爷,苏某已经吩咐下人派快马给乔老爷捎口信了。相信他若得知容儿能有幸嫁入王府,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苏欢景依旧是一脸微笑,但是此际,这张方才还觉得美好的脸却分明让乔花容觉得狗腿得让人生厌。
“好好好,此事你办得好,办得好!”奕亲王显然很是满意,大掌却依旧紧握着乔花容的小手。
所以,搞了半天,苏欢景来找她不是为了跟她再续未了缘,而是给她当红娘来的?而且,还是做了个老牛吃嫩草的无良媒,要她嫁给眼前这个一身华服却猥琐不堪的老头子?
“王爷,呃,我,那个……”乔花容努力挣脱那双在自己手上来回摩挲,摸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的手,强忍着心头的不悦,“其实,我又蠢又笨,我恐怕,我配不上王爷。”
“好了,好了,配不配得上,本王说了才算。再说,女人嘛,要那么聪明干什么?今后你当了本王的人,什么事都用不着你操心,只要好好儿侍候本王,陪着本王吃喝玩乐就行了,哈哈!”说着,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要理会乔花容的意愿。
乔花容半张着嘴,愣了半晌,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
啪的一声脆响。
会痛!这么说,她不是做梦?
她,她真的,又要嫁人了?
六、毒舌前夫来搅局,老虎发威
太白楼的天字号雅间,苏欢景和奕亲王的嚣张笑声在楼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花容径自往楼上走,红豆在后面紧拉着她的手:“小姐不要啊,人家可是堂堂的奕亲王,咱们真的惹不起啊!”
“大不了一起死,想要我嫁给那种色胚子老头儿,门都没有!”乔花容一脸坚定,她想好了,与其进京嫁给那种人,她宁愿死了算了。
本来昨天她还想托人让苏欢景去帮她说情的,不想那苏欢景倒先派了人来送礼,居然还求她今后若在王府地位稳定了,要多在王爷面前提携他。一席话,说得她几乎想挖出自己的眼珠子砸他,她居然还有眼无珠地幻想过再嫁给这金玉其外的男人。
“不行的,小姐,你万一有什么事,我们怎么跟老爷交代啊,不如等老爷回来再说,好不好?”红豆跟在她身后还想说什么,身后却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回头一看,竟是许清言。
“这不是即将进京的奕亲王的第十七位侍妾吗?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来找王爷了?”许清言说着,径自搭上乔花容的肩,“看在我们俩曾夫妻一场的分上,我带你找你的王爷去!”说着,一脚把门踢开,冲满脸惊讶的苏欢景和奕亲王拱了拱手,“扰了二位雅兴了,刚才看这疯婆娘在外面,估计是想念王爷了,特意来给王爷陪酒助兴呢。”
“真是乔姑娘?你来得正好,来来来,坐本王身边来!”奕亲王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乔花容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一脸混混笑容的许清言,心里却凉意四溢。原来,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瞧你那白痴样,怎么,乐疯了?”许清言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奕亲王身份尊贵,也不知道你这疯婆娘走的是什么狗屎运,王爷叫你坐过去,你还愣着干什么?”说着,自己大刺刺地在苏欢景对面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王爷只请了容儿落座吧?”苏欢景皱眉道。
许清言堆着一脸假笑,学着他的语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苏公子还在畅春楼告诉那儿的姑娘,像乔花容这种女人,又笨又蠢,今后八成只能凭乔家的财力嫁给那些断胳膊少腿的废人吧。怎么这才几天的工夫,苏公子就这么积极地帮奕亲王当起红娘来了?难道在你眼中,奕亲王他也是那种废人?”
“你……”苏欢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忙心虚地向奕亲王赔笑道,“王爷,你千万别听他胡说……”
“行了,行了,本王对乔姑娘的心意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能左右的!倒是知县公子你,这样离间我与乔姑娘,莫不是对乔姑娘还有些旧情难舍?”奕亲王这时倒是一副老奸巨滑的样子,别有深意地看着许清言。
乔花容一听,娇躯一震,眸中水光潋滟,顿时满脸期待地将视线投向许清言。
许清言仰天大笑:“王爷肯定是还没见过我们洛阳城的第一花魁吧?”
“洛阳城的第一花魁?”奕亲王闻言,果然来了精神,“就是那醉烟楼卖艺不卖身的名伶怜音姑娘?”
“正是!怜音姑娘她现下已由在下赎身在我府中住下了。苏欢景他虽然自诩欢场高手,但是怜音也从来不买他的账。想来,他就算想让王爷一睹佳人风采也是有心无力了。所以,也只能铆足了劲把乔花容这种嫁了人的货色推给王爷你了。”许清言说着,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优哉游哉地啜了几口。
乔花容的嘴角狠狠地抽搐着,拿起手中的碗,狠狠地冲许清言砸去,许清言一个闪避不及,额头被砸了个正着,砰的一声,只见一条血线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奕亲王和苏欢景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乔花容却犹不解气,冲到许清言面前,挥拳相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有佳人相伴便了不起吗?没错,我是没人家花魁漂亮,可我什么时候求过你娶我了吗?我告诉你,你以后最好别栽在我手上,等我进京当了王爷的侍妾,我一定让王爷好好儿治你的罪,是吧?王爷?”
“呃,那个……”王爷支吾着低下头,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发起威来比他府里那些女人有过之而不及啊!他要找的可是温柔佳人啊,可眼下这母老虎……
许清言一把捉住她的手,口气倒并没有怒意:“王爷,这女人的疯病也不经常犯,你别当真啊!你别看她出手重,其实打不死人的。不过,苏欢景光顾着给王爷拍马屁,一定没来得及提醒王爷另一件重要的事。”
“哦?”
“王爷决定带她进京之前,千万别忘了找个郎中帮她瞧瞧。王爷放着京里那么多的千金闺秀不要,娶个嫁过人的女人回去也就算了,万一娶的还是个带了许家香火的女人,只怕,就很难不贻笑大方了。”
奕亲王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眼睛死盯着光顾着打人而发髻微乱的乔花容的肚子,又看了看一旁脸早就绿了的苏欢景,半晌,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终于,拂袖而去!
七、鹿死谁手未可知,来日方长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给我倒杯水来!”乔花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许清言在外面急得直搓手:“容儿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你滚!”乔花容拿起枕头就向门上扔去,“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你肚子里的可是我的孩子!”许清言正说着,却听里面乔花容哇的一声,估计又开始吐了,终于忍不住一脚把门给踢开了。
一看乔花容惨白着脸抱着个痰盂吐得面无人色的样子,他心疼得连声音都有点发抖:“花容!”
乔花容死盯着他:“这下你满意了!要不是你诅咒我怀孕了的话,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啊?你一个人消遣我不够,还要派个小的来折磨我!”
乔花容抚了抚还未隆起的小腹,满眼泪花。
“容儿,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都跟你解释好多遍了,我那天说那些话,真的都是为了激怒你让王爷对你死心。”
“你少在这儿骗我了。你这人说话真一句假一句……”
“我哪有?”许清言冤得只差没背过气去,“乔花容,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你做什么坏事不是我在替你背黑锅?你闯什么祸不是我替你善后的?当初要不是你拉着我去妓院,我会被人家当成花心大少吗?”
“那怜音姑娘呢?我可没拉着你为人家赎身吧?”
“你还有脸提怜音?当初是谁在妓院里说那个被老鸨逼着练琴的小丫头可怜的?后来你被你爹禁足,不是你让我有机会就去照顾她,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赎出来吗……”
乔花容愣在了原地:“有这回事吗?好像……好像的确是有过这么一说。但是,过了这么久……”
“你自己都忘记了,是吧?”许清言翻了个白眼,“你说过自己却忘记的事多了去了,但是只要是你说的要我做的事,我却一件都没有忘记过。”
乔花容心里一暖,一种异样的感觉缓缓涌上心头。
许清言上前轻声道:“容儿,怜音她现在为了报答我们,自己主动代你嫁去了京城,你现在都有了我们许家的骨肉,更应该跟我回家了……”
“不行!”乔花容摇头,小声嘀咕道,“我哪知道你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我……”
许清言一听,火冒三丈地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又不解风情的女人,终于下了个英明的决定。
只见他上前,一把扯下乔花容手上的痰盂,拦腰抱起乔花容就往外走。
乔花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在他怀中被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占据所有的呼吸。原本还纠结的情绪,居然奇迹般地安宁了几分。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放!死也不放!休书我都烧了,退婚的事也不做数了,你都有了我的孩子了,今后死也要死在我怀里。”
“你……”乔花容睁大眼睛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我,我要吐……”话音未落,她忽然将脸埋进许清言的胸膛。
许清言的身子忽然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僵在了原地,一声怒吼冲破云霄:“乔、花、容!”
“不,不关我的事啊!是你儿子吐的!”乔花容抹了抹嘴,一脸无辜地捂住鼻子,眼角的笑意却越发明亮起来。
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这小魔头的出现,也许是她的同盟军也说不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