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苏州城靠北,原本是杂草横生的荒地,自打三从年前,一个穿着艳红的女人捧着大把的金子在这里盖了一间茅屋后,这里俨然成了一块富足之地。
原来,这间茅屋是用来做生意的门店,它还有个怪异的名字,叫……狐狸精茅茅屋。
刚开业时,狐狸精茅茅屋总会免费收到妇人们大把的鸡蛋,这“日久常摔”下来,那黑底红字的牌扁已然摇摇欲坠。而冲着那让人兴奋的“狐狸精”三字,男人们蜂涌狂挤着往里头钻,为的就是见见那叫人浮想联翩的狐狸精。
然而,不过把个月,形势突然大逆转——
壹
茶楼上,长相艳丽的绿衣女子紧紧地盯着街上的某一个人:“你确定?”
“没错。”身边的女人毫不迟疑道,“就是他!”
点头,绿衣女子嘱咐:“等他被我缠上后,你就跑去捉奸,到时他就会休了你。”
话罢,美眸流转,漫步下楼,经过门口时,和一个高壮的黝黑男子交换了个眼神后,她笑意盈盈,身姿似水蛇般妖娆往目标而去——
“公子,奴家好想你哦。”二话不说,妖艳的身子无视周遭的抽气声,先贴向那健硕的身躯。
很好,他的身体已经呈僵硬状态,想必表情也一定很精彩,如果他转头,看到自己冶艳得让人流口水的小脸蛋,一定会被迷倒,到时候客人就可以泪眼汪汪地出场,再下来……
感觉到那身躯动了下,她随即端出最能倾倒众生的妩媚带点纯情的笑——
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她傻愣地望着那张熟悉的俊脸……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那是融合着错愕、震惊、激动、气愤于一体的复杂情绪。
她应该马上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然他嘴角那看似潇洒,实则深诡的笑,却让她背脊发凉,不好的预感顿生……
茶楼上,女人收住摇摆的双手,焦急地下楼对那个黝黑的男人说:“搞错人了,是他旁边那个。”
正猛啃着馒头的黑块头一怔,抬头,看到僵化的老板娘——
馒头随手一扔,黑块头脚底像绑了风火轮,眨眼卷至老板娘身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下,将老板娘扛上肩,疯也似的往街尾奔去,看得一干人等傻愣傻愣的。
猛回神,小齐阖上嘴,觑了一眼身旁的人:“贝勒爷,我去追?”
白衣男子索嘉霖,气定神闲的挥开纸扇,潇洒笑道:“不急。”
小齐犹豫了下:“子薇格格发誓要成为花魁,难道已经成真了?”
闻言,索嘉霖的笑有些僵,随及笑着摇头:“她的誓言,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不管如何,看到她,彷徨的心,总算安定了。
茶楼上,早被人忘记的女子咬唇跺脚:“什么狐狸精嘛,落荒而逃的速度才叫人吃惊!”
贰
沐春阁旁的茅屋下,子薇呆呆坐着,许久:“阿山,这几天真没有人找我?”
“有啊!”
子薇双眼陡地大亮,欣喜浮上心头,没想却又听得阿山说:“有好几个女人说不喜欢家里人给指的婚姻,都要请你帮忙。”
娇好的容颜一垮:“去扫地。”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茅屋的后门。
打照面是迟早的事,再遇到,有的也只是仇恨了,她到底还在慌张些什么。再说了,她就应该让他看看,没有他,她也可以活得很精彩,根本不在意他没有追过来……
“呜……”最终,她还是蹲下身子,在一片花海中呜咽出声。
三年前的那日,阳光很柔,春风很暖,被禁了足的佟子薇,趁阿玛上朝面圣,想翻墙偷溜,却不期然地与他遇上了。
当时,就在她想纵身跳下墙时,有个身影比她更快地翻出墙外,惊疑不定地稳住身子后,低头一望,猛然撞进一双深邃闪着笑意的黑眸里。
看到他扬起嘴角,她认定是嘲笑,恼羞成怒地质问人家是什么东西,敢从她家墙头往外翻,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没有生气,只是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末了,笃定的唤道:“子薇格格。”
她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不是。”
他笑笑,没有坚持,反而摊开双臂,“需要帮忙?”
小脸一红,有哪个正经的男人会随便的像姑娘家做这动作的,除非他常做!她先是直觉的要拒绝,但又一想,砸在他身上,总比脏了衣服强。
还知道清誉的她先是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放心往下跳。
“砰”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瞪向那笑得一脸恶劣的男人:“你诓我?”
白皙长指摇摇:“不,我这是在教你,不要随便轻信陌生人的话,尤其是男人!”话落罢,他旋身潇洒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子薇。
这是个很差劲的相遇,却给子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发誓,就算哪天给雷劈到失忆,也决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有多恶劣。
蓦地,略喘的叫唤声将子薇从记忆的旋涡中拉了回来,她吸吸鼻子,凝住泪,再起身抬头时,已是张妖艳的笑脸。
“什么事?”扭着妖娆的身姿,她漫步迎上那人。
“薇薇,我要跟你谈谈……”两人肩并着肩往花海那头的阁楼走去,丝毫没有察觉不远处的树上,有双幽深的黑眸正牢牢盯紧他们。
“贝勒爷,我可以去跺了那个男人的手。”因为那人碰到子薇格格的香肩。
“不急。”索嘉霖笑着摇头,“等一切摆平了,再把他扔进海里。”
叁
阿山接了一大宗生意,据说事成之后,百两黄金入袋,这让消沉了好段时日的佟子薇又活了过来。
只要有事做,就不会去想那个烂男人了。
目送走这大宅子的管家,她满脸笑容的推开书房的门,却在见到里头的男人时,僵住了开门的动作。
收起笑,本能地缩回腿,转身就要逃,却听得他说。
“见到老朋友了,就只会逃?”他话里的嘲弄硬生生阻止了她的步伐。
深吸一口气,她回头,牵强地扯起僵硬的笑:“豺狼虎豹见多了,下意识的反应,请见谅!”
挑衅十足的话并未引起他的不悦,他反而是笑着将手里的纸递给她,她撇头,姑娘我没兴趣看。
“你最好看看。”
狐疑地瞥了一眼他那让人心悸的笑,她还是看了,心里却唾弃着自己,三年如一日地又败在他那闇沉令人怦然心动的眼神上。
稍刻,她抽口气,死命瞪着上头的“阿山”,他竟然敢乱跟人家留字据,火气上扬的想爆发,却听得他说。
“合作愉快。”
“愉快你个头!”她想也不想地直接吼回去,“老娘只做女人的生意!”
他挑眉,紧紧盯住那张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心头划过一抹怅然。
有多久了,他没有这样细细地看着她了?久到他几乎以为,她就要在自己的生命里淡去,然而当她清淅的在自己眼前时,他又猛然感受到左胸口那火辣辣的灼热,如果不是有着过人的自制,也许……微微垂下头,敛去眼里就要涌出的情感:“字据上有写,违约金是五万俩黄金。”他说得轻巧,佟子薇却听得大跳脚。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卑鄙。”闲闲放软箭,却藏着致人毙命的毒。
“谢谢!”他当是夸奖地收下了,心里却暗忖——只要能把你放在身边,卑鄙点,又何妨。
佟子薇忽然灵光一闪,狠狠地把手里的字据撕个粉碎,然后她得意地抬高下巴:“我走了!”
“等等。”
“干吗?”她回头,乌瞳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就是怕自己会被蛊惑。
“只是想提醒你,同样的字据,我让阿山签了几十份。”他笑得好无辜,“怕弄丢,所以分别藏在自己名下的几个宅子。”
“……”
肆
那天,阿玛说,要给她介绍个不错的贝勒爷,她听得很不屑,笃定这个贝勒爷肯定有枕头山(大肚子)和萝卜腿,因为她见过的八个里,有八个就是这样的。
所以,当她看到所谓的贝勒爷就是索嘉霖时,惊愕得掉下巴,开通的阿玛在一旁挤眉弄眼,兼得意自己带来的惊喜,哪里想到女儿唇边的笑并不是看到美男子的喜悦,而是想着要怎么报仇雪恨。
“大坏蛋。”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他潇洒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她撇唇,很不以为然:“孽缘。”
之后相处的半个月,她小女人的心思兜兜转,每天忙进忙出,胡思乱想,加胡搞瞎搞,就是想看他出糗,看他出槌,可,明明都计算好的一切,居然在他谈笑间化解了,这让她气恼了好阵子,开始日也想,冥也想,吃饭想,睡觉想,直到有一天,她愕然且心惊地发现,她满脑子里都是他。
于是,她开始躲人了,起初是装病,接下来干脆避而不见,再下来,直接告诉阿玛,她不想见到他,没说的原因是,见他,她开始会脸红心跳,症状怪异,连大夫都没法医。
直到有一天,她上街买豆腐脑时,看到他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时,顿感自己心里酸酸涩涩,呼吸不畅快。
想也没想,她直接横冲直撞过去,挤进那两人间,心里顿时好过了些。
只是,她手里的豆腐脑,也全喂给了索嘉霖的衣服。
他笑笑,黝黑沉淀的黑眸让人难以猜测到他真实的情绪,也许是因为那时的风很暖,也许是因为他的笑真的很迷人,总之,在那一刻,看着他深深地望着自己时,她感觉自己的心好似不在了……
“傻妹妹,你喜欢上他了!”一语惊醒梦中人,跌到地上去的佟子薇骇得瞠圆一双美目,如遭雷击般地望着天际,茫然地问着哥哥。
“那……该怎么办?”
耳边响来低沉爽朗的笑声:“当然是依你的性子来办。”
伍
“不可能,我不相信!”拔尖的惊叫拉回她的思绪,猛一晃神,才忆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妩媚一笑,她挨近伟岸的身躯,眨眨美眸:“那这样?”真是个妖孽,到哪里都有女人缠。
女人抽口气,清丽的容颜严重扭曲,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圈住索大哥的腰,还把脸贴那么近?
女人忌妒起来,是相当危险的,凶狠的眼神不过小意思,动粗送人巴掌也算司空见惯,但是,马上挥手招来十来个家丁,威胁着要把她扒皮送官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她笑看着那些孔夫有力的家丁:“犯得着为了这么个……”东西,她想这么说,却在看到“东西”眼里的威胁后,改成“索嘉霖,动用这么多人吗?不就是想要他吗?随便你来抢”。她摊摊手,抛了个媚眼给那些家丁,满意的看见他们呈痴迷状态,满足了虚荣心。
不过,有个人看到这场景就不爽了,指尖的力道微一施,满意地看见那媚笑变得很僵,于是,他对着大厅门口处的漂亮女人潇洒一笑。
“格格,可以见诚王爷了吗?”
格格小脸儿一羞,点头,就算把自己送给他都成……心上人胸前突现的“鸡爪”刺了她的眼,小脸儿一变:“她不能进去。”
眨眨无辜的大眼,粉嘟嘟的小唇儿一噘,又迷到不少人:“格格,人家也不想来的,是贝勒爷他……”脸上的红痕可不是装的,这个臭男人居然暧昧地上下抚摸着她的腰,让她浑身发烫起来。
“他离不开人家嘛。”说着,小脚儿一跺,娇羞地埋进人家的胸膛,气死你!
格格气得浑身发抖,面部严重抽搐,握得死紧的拳头足见她其实多想一拳给她死!
“索大哥才不会被不要脸的狐狸精蛊惑的。”她期待地望向心上人。
“哦,居然说我蛊惑贝勒爷,那狐狸精现在就去死。”她夸张地哀号,扭头一转,就要逃开。
然,泪水下的眼珠深处却有着松口气的得逞,再被抱下去,她一定连呼吸都紧促了。
三年不见,原以为可以放下的,但在那厚实的胸膛之中待久了,她竟有想待一辈子的可怕想法,当下如遭雷劈,仿佛看到大哥那责备的眼神……
熊熊给冷风灌了脑,她立马清醒很多,眼看着已经离他三步之远,突然又被勾了回去。
“你不是狐狸精。”他盯住她,正色道。
她一愣,脸莫名的烫红,他怎么……
“你是我心中的那朵小红花。”
打了个冷战,多么矫情到令人想吐的说法,依她看,他的意思是,他很遗憾三年前,她没有直接吐血给他看吧。
想起三年前的事,她双眼一黯,沉默着退出他的温暖:“格格呀,要抓住男人的心,有很多种方式,你选了最笨的那种。”
“什么方式?”格格傻傻地问,她真的很在乎能不能得到索嘉霖的心。
“那就来我们狐狸精茅茅屋,我绝对倾囊相授。”
索嘉霖摇摇头,依目前她对自己那难消的仇恨来看,自己还是先由着她去,待她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之后……嗯哼!
陆
待索嘉霖进书房去和诚王爷谈事,佟子薇把握时间:“格格,这学费咱们的市价都是一个月一百俩,不二价的。”
“你能保证,索大哥会娶我?”格格就在乎这个。
甜美的笑容为之一僵,她暗自咬牙,忍住想出手打破格格脑袋的冲动,堆起满满的谄笑:“格格啊,这天下之大,不是只有索嘉霖一个男人的。”
“我就只要他!”多坚定的说法,令佟子薇不禁忆起三年前的某一天——
王爷门口蹲着一个女人,她时而伸脖祈盼,时偶羞赧低头,然,不论她是何表情,眼里总有抹光,嘴角总挂着笑,直到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出现。
“索大哥。”她惊喜的跑过去,堆起满满的笑,大眼睛闪着因他而独有的光芒。
索嘉霖顿住脚:“索大哥?你不都叫我索不死?”莫怪潇洒的笑会变得扭曲,大掌一伸,“病了吗?”
以前和他贴这么近都没什么感觉,怎么现在她就浑身不自在了?佟子薇红着脸,小女儿娇态的嗔道:“索大哥,我只是喜欢你啊。”
索嘉霖一怔,鹦鹉学舌:“喜欢我?”片刻,他了然一笑,还以为她和别的女人不同,没想到……还真有点失望。
也许是喜欢被她陷害时的追逐吧,总之,当她像别的女人一样宣布喜欢上自己时,竟有些怅然。
“喜欢我什么?”每当他这么问时,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和人划开了距离。不同的是,此时心头似乎有点紧,想到以后都要避开这张巧笑嫣然的脸,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可惜。
佟子薇语噻,她喜欢他什么?欠扁的笑容?碍眼的皮相?恶劣的行为?
看她一脸茫然,索嘉霖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温和道:“好了,我和王爷有事要谈,你自己去玩。”
所以,她被拒绝了?
佟子薇猛回神,小脸微白,着实有些受伤。
“子薇,我们回去了。”突地,熟悉的声音插入她飘风的思绪,回神时,她的手,在他手里,她茫然的双瞳应在他坚定的幽眸里。
心一窒,胸口微微发着烫,她很想投入他的怀抱,但随及又想到两人间的仇恨……
她霍地抽回手,扭头端笑:“格格,抽空的时候就来吧,像这样的男人……”修长的指尖厚实的胸膛一点,“手到擒来。”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没想到,却听到他低沉浑厚的笑声。
“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被给擒走了。”
说不震惊是骗人的,有那么一瞬,她心紊不整,以为他这是对自己的情话,但随即又想,他这招不过是想让那格格死心罢了。
柒
出了诚王府,佟子薇俏脸一鼓,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因他而心乱,再说了,他们之间只有仇恨,所以她应该让里头那个女人缠紧他,这样一来,一定能气到他,可是……她就是不爽见他和别的女人勾勾缠!
佟子薇捶胸,气的是自己对他还有情,气自己不够恨他,气自己对不起家人。家人会被发配边疆,还不许她跟去,都是他害的。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在淌血,阿玛信任的小老弟,大哥敬重的朋友,她喜爱的男人……是一个浑蛋,一坨大便!
蓦地,小手被一股温热覆住,她低头,看到男人的手包裹住自己的,脸一烫,她下意识地想抽手,奈何手上的力道却出奇的紧。
这样的亲密,如果换成三年前,她一定会雀跃的,但现在,她只想逃开,免得自己又被他蛊惑了去,熊熊忘记他们的仇恨。
没想到,她越是挣扎,他握得越紧,到最后,他干脆把她强压进那健硕的胸怀里。
“你干什么?”她一慌,紊乱的心说明她对他,做不到心如止水,更遑论是仇视。
他没回答,只是拿一双深思的眼睛看着她,眷念的光芒掩在平静下:“真正要小心的,在我府里。”
“啊?”唇上使坏的手指让她没了思考能力,只知道要阻止,“不要……不要动手动脚的,有问题直接说。”而且他这么猛浪的行为已经让街上的行人全都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观看这骇人世俗的戏码,她甚至耳尖地听到——
“那个女人,会是将来的索福晋吗?”
“如果不是的话,她就得进猪笼。”
“你们没认出来吗,那个女人就是城北那个狐狸精,她早该死十次八次了。”听到咬牙低咆的声音,佟子薇大眼横过去,是个男人。双眼微惫,难道这男人曾经吃过她的亏?
当看到那人露出稍稍痴迷的眼,她勾魂一笑,妖娆着柳腰往那人去……猛地,她感觉到腰间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落入一个强壮的身躯里。
她怔愕地抬头望进他诡测的眼里,心一紧,因为他突然沉冷的脸。抿唇不笑的他,让人有种压迫感。
“你是我的,不许对别的男人笑。”他霸道地说。
捌
三年前,当他知道佟子薇对他的心意后便刻意避开她,即使碰了面,也只是有礼颔首,不再为她顿足。
这日,才刚踏出佟王府大门,就见她站在那里等他。
“索大哥,我喜欢你是不是带给你很多困拢?”望着那张认真的小脸,他一怔,半晌才扬起嘴角,“我当你是妹妹。”
风,扬起,他注意到了,她眼里隐含的泪水,却听得她说:“大哥说,要依着我的性子来办。所以我想努力让索大哥喜欢我。”她抽抽鼻子,“不过,阿玛说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凡事要为别人想一点,所以,我想,既然我的喜欢困扰了你,那我还是会喜欢你,但我不会再缠着你接受我。”听听,多明理,他应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因她这么容易就放弃的行为而有些不悦,却又同时因她的体贴而心疼。
就在他晃神的当口,那张黯然的脸挤出苍白的笑:“索大哥,好走,回头见。”然后,转身回去。
怅然地叹了口气,不懂本该松口气的自己,又为何着急紧张了起来。
隔几天,再见到那张灿笑的脸时,他有些茫然,因为她似乎真的把她对他的喜欢,全都收走了,她甚至又开始叫他“索不死”。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就是莫名地感到烦躁,直到有一天,她哥谈起王爷想给妹子找婆家,本来是属意的是他,可既然妹有意,郎无心,也就不苦苦纠缠了。
这是佟家人的优点,凡事会先去努力和尝试,但一经发现会带给别人麻烦便作罢。这点他欣赏却不苟同,毕竟要站得住脚,不耍点手段……算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佟子薇要找婆家,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破天荒地乱了马脚,惊疑不定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聪明如他,推翻了一切可能性原因,所以只剩下——
他动心了。
叹口气,他的笑带着无奈的明朗,原来小妮子比他更懂得爱……还真有点不甘心,竟是让她先说出了喜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哥,告诉王爷不用放媒人了,你们家的小红花,我摘走了。”等不及想去见见佟子薇的他潇洒转身,怔住,他的小红花,已笑意盈盈地在那里等着他。
他回头,看见佟子轩脸上的促狭,当下了然自己中计了,却还是欣然接受。
玖
“到了。”身子被推了下,他抬头,“是到了。”他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里头那个不好对付,要戒备点。”
她狐疑地回望他,难得看见他严肃的样子,搞得她也有些紧张:“事成之后,真有一百两黄金?”
眉头微微一抽,他还以为她会问出什么话来……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让里面那个看到他的决心。
看到他很郑重的点头了,她才松了口气,跟着想到什么似的说:“索不死,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们明眼人也不说暗话,你是我仇人,等这件事过后,我一定要报仇的。”
双眼一凝,被当成仇人,他自然有些难受:“好,等事情过后,要刹要剐,我都依你。”不过得按照他的步骤来。
她质疑斜睇他一眼,和他一起步向大宅,没想到里头的人居然是——
“阿玛,哇啊……”忍了三年的泪水突然决堤,抱着亲人肉肉的身子,她哭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久违的亲情,逼出的不仅是佟子薇一个人的泪水,佟王爷也哭得稀里哗啦,就连内敛的佟贝勒也湿红了眼。
突地,佟子薇慌张地把俩个至亲护在身后,警戒地瞪向索嘉霖:“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原本带着暖笑的俊脸顿时僵得很难看,嘴角抽搐了几下,试着露出和煦的笑……
“你这个笨蛋,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害他们了,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弄回来,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怎样?”狠狠扔掉手里的扇子,猛然变脸的他弓起双手作掐人的动作,向她靠去——
“阿山!”她下意识地大声尖叫。
门口,叫到声音的阿山扔掉手里的馒头,快如闪电地要出手,却在听到一声“小齐”后,身子熊熊给他定住了。
小齐收回手指头:“爷要我观察你三个月,为的就是今天。”看来他点穴的功夫还是很到家的。
佟子薇惊骇地回瞪索嘉霖,只见他的笑已经濒临扭曲……背脊发凉,保护者反需被保护,身强力壮的哥哥是首要人选,才要挨过去,又听得雷公大吼——
“敢躲你就试试看我会不会掐死你!”潇洒男变成喷火龙,实在有够给他乱恐怖一把的。
佟子薇吞吞口水,皱起发酸的鼻子,明明受委屈的是她,为什么还要承受他突然的神经发飙?
“哇啊——”人的忍耐真的是有限度的,特别是当这里还有久违的家人,想忘又不忘不掉的心上人时,脆弱得一发不可收拾,堂堂的狐狸精老板娘变成哭鼻子的小可怜……
门口的阿山看得直掉泪:“老板娘不哭喔,阿山惜惜!”
“小齐,弄死他!”
拾
“闭嘴,不许哭!”暴怒的吼声止住了那连绵不断的泪水,剩下细微的抽噎声,那委屈的可怜样,看得他很心疼。
“说,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你……欺骗我的感情……把阿玛和大哥发配边疆……还得意地跑去逛窑子。”这么断断续续地指控,听得大家晕乎乎的,所以有必要重回三年前——
自从两人的恋情明朗化后,无论到哪里,白色的身影总有一抹红相应衬。因为他说过,她穿红衣服很美,所以,她喜欢上了红衣,而他总会亲昵地唤她小红花。
乍听之下很不顺耳,可时间长了,就越听越甜蜜。
目送他离开后,才进到府里,阿玛稍嫌臃肿的身躯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薇薇,你和小老弟……”
“很好啊,刚还去吃了豆腐脑。”她喜滋滋地露出小女儿娇态,“他送我到门口就回去了。”
佟王爷叹道:“薇薇啊,小老弟给皇上递了折子,把阿玛和你大哥发配到边疆,你就跟着——”
听到这里,佟子薇反应极大地尖叫出声:“什么?发配边疆?”她震惊极了,不敢置信地跑出王府,留下一脸愕然的王爷,“就算急着见他,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啊。”
在索王府里找不到人,佟子薇便上街找,最后竟是在京城赦赦有名的迎娇楼看到他。
小脸刷白,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被利用了。索嘉霖利用她取得家人的信任,然后陷害阿玛……自责的佟子薇哭得不得自已,掩不住的哭泣声让周边的人都顿足恻目。
“子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从迎娇楼出来的索嘉霖非常疑惑,随即皱眉,“你跟踪我?”
心口狠狠一抽,他是这么想她的?家人被发配,他又从那种地方出来……一切的一切,都和“背叛”、“阴谋”画上了等号,她苍白着小脸,跑回了家。
再见到他时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他领着圣旨宣布了一家的命运,阿玛和大哥发配边疆。而她佟子薇和索嘉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择日完婚。当下,她气得跳了起来,无礼地扔掉圣旨:“嫁给你?我呸,我佟子薇宁可出家也不嫁你。”接着,她又想到他从迎娇楼出来,脸色又一变。
“我佟子薇,一定会成为最有名气的花魁,否则就让雷劈!”说完,食指还很不知死活地指向晴空。
激愤不已地讲完当天的事情,佟子薇余怒未消地死瞪着索嘉霖,心里却无声鄙视着自己,居然对这种人余情未了,真不知所谓。
听完整个过程,佟王爷低咳两声,抱歉地说:“小老弟啊,我对不起你,教出这么个女儿……”然后他转身变脸,严肃道,“薇薇啊,三年前如果不是小老弟把我弄到边疆去,我和你哥早就死在皇命下了。”三年前他奉命送了批珍珠进宫,没想到竟被人动了手脚,结果毒死了皇上宠爱的妃子,这还得了,一纸皇命下,满门抄斩是必定的。
还好当时索嘉霖向皇上提意见先把人发配边疆,他则在暗地里查真相,最后查出是后宫的争宠。事情告一段落后,他发信到边疆,哪知佟王爷却在边疆做起了生意,暂时不回来。
带着这些消息,他满怀喜悦地要去把整件事情告诉佟子薇,却发现她早就已经离开了京城。
当时,他像挨了闷棍,心疼得说不出来话来,然而除了心疼,他更多的气愤,她竟然说走就走……
之后,他用行动证明了天下有多大,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有了她的消息,他欣喜若狂,跟皇上告了假便急往苏州赶。
可是,她竟然成了……狐狸精?!
乍听到这个消息,他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既心疼又气恼,以为她真的……想都不敢想到那种可能。
不过,还好,她没有那么鲁莽。
佟子薇心虚地缩缩双肩,犹有泪迹的水眸浮上喜意,太好了,一切都只是误会。
感受到他火辣辣的视线,她害羞地望回去,又猛然想起——
“你上花街找姑娘,你还是浑蛋!”这下,她又挺胸脯,死命给他瞪回去。
索嘉霖额角的青筋跳动着,憋不住三年的委屈,大声吼道:“是你告诉我,想吃老鸨亲手煎的花生仁。”
一口气硬生生地梗在喉间,她干笑着后退到门口,无意间瞥到被打趴的阿山—……
“阿山。”
“死”在地上的高山反射性地跳起来,鼻青脸肿地跑过来,扛起老板娘,狂奔出大宅。
“老板娘,那个贝勒爷夭寿的恐怖……”
抽、抽、抽,大宅里,某个白色的身形严重抽搐着,怒火直线上飙。
尾声
狐狸精茅茅屋
斗大的六个字让佟家人汗颜,让索嘉霖沉下了脸,抬腿,他进屋逮人去,却见里头空空如也,于是他直接穿过茅屋的后门,一眼望去,繁花簇锦的景观叫人惊叹连连。
拳头绷紧,看不到她的不安让他烦躁急了,隐忍三年的不满全都爆发出来。
“佟子薇,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光这里。”沉怒的咆哮声惊飞鸟儿。
“小齐。”久不见人,索嘉霖耐性全无,拿过小齐点好的火把,无视别人的的惊喊,毫不迟疑地要从茅屋开始烧起。
“我在这里!”
抬眼望去,那是……双眼眯起,他施展傲人的轻功,飞上那头的阁楼。
心一窒,她惊叫连连,逃离的身躯随即被健壮的长臂禁锢住,水眸撞进一双毫无掩饰情意的黑眸。
她停止了挣扎,暖意浮上心口:“索大哥……”泪水不禁打湿眼眶。
他伸手,抚抚她的脸颊:“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你不在,我睡不好。”他扬起嘴角,试着扬出她熟悉的潇洒笑容,然抽动两下之后,率先涌出情感的,还是眼眶中的红痕。
她哇哇大哭地埋进他的胸膛:“我好想你。”
他拥紧她,沙哑地喟叹:“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不要再折磨我了。”
春风吹拂,花香四溢,阁楼上相拥的两人久久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