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芬
有人曾问莫里·施瓦茨教授:“什么是人生最困难的事情?”教授回答说:“与人生讲和。”
社会心理学教授莫里在走过生命中第78个春秋后,因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的顽疾与世长辞。作为莫里早年的得意门生,作家、主持人米奇·阿尔博姆在老教授缠绵病榻的14周里,每周二都飞越700英里上门与他相伴,聆听他的教诲。于是有了《相约星期二》这本书,读者遍布世界各地。莫里的墓碑上写着:一个终身的教师。瘦小的他当之无愧。
莫里说,爱是唯一的理性行为,没有爱我们便成了折断翅膀的小鸟。尽管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可他并不愿意亲人们分分秒秒地陪在他的身边,他不愿因此打乱别人的正常生活。“不然的话,被病魔毁掉的不是我一个,而是三个。”当一家人有机会坐在一起时,他们常常如瀑布般宣泄感情,互相亲吻、打趣,相拥在床边,几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随着病情的恶化,莫里的身体不可避免地逐渐瘫痪。有时早上醒过来,他会不由得哀叹自己的不幸,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对自己说,我要活下去。莫里仍旧关心时事,他会为半个地球之外的人流眼泪。正如张爱玲所言:“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一天,莫里告诉米奇:“你知道吗?我比你更能体味那扇窗户。”莫里每天都从窗口看外面的世界,他注意到了树梢上的变化,风吹过时的大小。他分明看见时间在窗外流逝的痕迹。
年少青春时,我们看到的世界是隔着纱、蒙着纸的。当我们发现梦想没有照进现实以后,我们只能奔波在生存的道路上。学生时代的米奇常常身着旧的灰色无领长袖衫,视有钱为罪恶,衬衫加领带在他眼里简直如同枷锁。毕业以后,他必须为了钱而工作,一心一意关心着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偶然间收看了《夜线》节目,莫里也许到死也不会再见到米奇;如果不是报业罢工让米奇陷入迷茫,或许他也不会每周飞越700英里去和莫里见面。
16年后,当米奇与莫里再度重逢,米奇明白了什么才是有意义的生活,明白了如何更好地表达自己的爱。“他的勇气、他的幽默、他的耐心和他的坦然告诉了我——莫里看待人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那是一种更为健康、明智的态度。”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欣喜地读到,米奇也开始留意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一些细小的东西,如山体的形状、房子的石墙、低矮的灌木丛。
读着书,我不禁想起了电影《再见巴法纳》。电影描写了曼德拉在被监禁的27年里,长期负责看守他的白人警卫格瑞格里如何从仅仅坚守职责到同情、理解和帮助曼德拉的故事。曼德拉的人格魅力同样彰显在莫里身上。3次《夜线》节目的采访,莫里都没有特意换上新衣服或者打扮一番。他的哲学是,死亡不应该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他不愿为它涂脂抹粉。看着身体日渐虚弱的莫里,一向冷峻的主持人说:“如果不想进行这最后一次的采访,我可以马上结束这期节目。”老教授莫里在生命结束前激发出了电视业的同情心。病魔可以夺去莫里的身体,但永远无法夺去他的灵魂,以及带给我们的心灵震撼和洗涤。
记得幼时,我身子单薄,时常生病,所以容易放大幸福的定义,能自由地大口呼吸,能在路上行走跑跳,便是我的乐事了。无论小病大病,父亲总会第一时间带我去看医生。一次从医院回来,发高烧的我寸步难行,父亲一口气把60多斤的我抱上了7楼。在父亲怀里,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我告诉自己,现在很安全、很温暖。就像老了的莫里,觉得不应羞赧于他人的照顾,反而视为一种难得的感受,像是又回到婴儿时期,被人关切和爱抚。
“人生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施爱与人,并去接受爱。”
在家时,父亲常晚归,有时我会下意识地等他,等着从卧室的门缝看到客厅的灯亮了,我才会睡得踏实。看着莫里的故事,我莫名地很想回家,我想回去照顾父母,再为他们准备早餐、清洗衣物、打扫房间。是的,莫里让我很愿意做这些琐事,在为家人付出的点滴中有我的幸福。
(刘君民摘自《大学生》201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