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凭什么永恒

张斌

意大利的罗马被称为“永恒之城”，其实整个罗马更像地质学上的一个词语：层积岩。在至少有2000年历史的斗兽场、古罗马废墟那里，可以视至少有3000年历史的埃及方尖碑为不见，也可以在西班牙广场旁已有几百年历史却依然营业的咖啡馆中嗅出一些久远的味道，因为这里曾是雪莱和济慈常光顾的地方。

罗马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它已经把20多个世纪的时间一层层地叠加在了并不大的空间中，同时紧密地与现代生活融合在一起，打造出一座古老却又鲜活的城市。如果从入世的角度而言，正是这种叠加和罗马对这种融合的呵护，使这座城市得到了别处无法得到的实在利益，仅仅是每年的旅游收入，便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可是这一切的获得，必须源于对历史的领悟和精心的呵护，而不是简单的掠夺——那只能是一种无可恢复的破坏。

历史是有生命的，历史的遗迹也是有生命的，同样有着一个出生、长大、衰亡的过程。而对这种生命、过程的理解与尊重，不只是单纯的人文财富，同时也有巨大的现实利益。

欧洲是现代工业文明的发源地，有趣的是在钢铁大厦出现之后，欧洲人却更加聪明地意识到该如何利用历史的财富。比如德国、意大利、法国这些对历史古迹保护得比较成功的国家，通常的做法是首先不去割裂历史与今天的有机联系，所以那里的“文物”并不神秘，随时就在你的身边。比如说在罗马或佛罗伦萨，随便住的一个旅馆，很可能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

他们没有生硬地把一个有历史价值的区域与周边分割开，作为“景区”而获得短暂的经济收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这些历史遗迹保护的忽视，相反，他们每年都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采用先进的手段，尽可能地维护这些价值连城的遗迹。把历史与今天作为一个共生的整体来规划，从整体上构筑新旧和谐的人文生态，是欧洲多数国家对待历史的态度与基本做法。

欧洲人并非只是对历史矫情地保护，他们更懂得这些历史沉淀的现实利益，但这种利益并非浅薄而又简单的门票收入和GDP数字。对历史的发掘并不意味着把故人们请出来让其重见天日，对历史的保护也不是简单地用水泥填补古建筑的裂痕，古老的遗迹留给我们的是历史的脉络，传递的是人们一代又一代沉淀下来的感悟与思想精髓，这才是历史赋予我们的最大财富。

（初霁摘自《解放日报》2010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