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考驾照

马樱花

外甥女是我们家头号美人。从小学五年级起，她的书包就被小男生一路背起，如奥运火炬传递，手手相传，接力背入大学。

美人考驾照已经属于时代潮流了。她来本市驾校学习，莅临寒舍时，穿着一件白底绿花牛仔裤和棕色掐腰皮夹克，两种不协调的颜色居然被她穿出英姿飒爽的骑手风情，俯仰间微露小蛮腰，性感豪放，青春四射。

第一天去驾校报到。我打量了一下她那身装扮：银灰呢风衣，三寸高跟儿小牛皮靴，耳环手链项链举手投足间闪闪烁烁……本来想问她是不是去赴宴或出席典礼，忍住了。

美人下午放学时，我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美人说：“小姨，你做的糖醋鱼真好吃呀，比我妈弄的好吃多了，味多正啊。”

“是吗是吗，那明天还做。”我得意地瞟了一眼一直拒绝吃鱼的闺女，感到自己有着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气质和才艺。

美人嬉笑着说教练问她有多大了，还说她是这个班里最灵巧的学员，我横了她一眼，敲打道：“得意啥，人家那是客气。”

第二天美人回来时，说教练夸她姿势正确，进退自如。很欣慰，感觉外甥像舅爷，外甥女随小姨，祖传灵秀哇。

美人道：“教练说这衣服真好看，我说这是小姨的衣服呢。教练还说：‘你小姨肯定很时髦很苗条吧？”

“明天穿小西服外套吧，那件也很适合你呢。”我朗朗地笑起来，买菜的辛苦做饭的辛酸都像夏天的雨，瞬间过去转眼就天晴了。

美人学了快十天了吧，闺女说：“姐姐来了，妈每天都换道拿手菜哩。”白天要给她做饭，晚上还要陪她逛街。这真是夏日炎炎似火烧，农夫心内如汤煮。掐指算她考试日期，长叹一声，再挨几天，肚里的菜谱也要翻到江郎才尽那一页，钱包也基本上临到阮郎羞涩那一天了。在她“小人家”的指引下，我已经买了两套华伦缇娜内衣、两双达芙妮皮鞋和一条限量版夏威夷风情长裙。

美人每天都练到日落西山红霞飞的时候才回来，从她自信而神气的表情里，感觉她已经能把车玩得很转了。考试前的那天晚上，我问她有把握没。美人小嘴撇着说，教练说她是这个班里技术最过硬的学员，她要不过，基本上就没人能过了。

想着美人就要拿上驾照，这军功章里怎么说也有我的一半吧？穿着我的衣吃着我的菜在我们家卫生间里劈波斩浪……

门铃响起，美人回来。我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英雄凯旋──美人青着脸，散着发，一脸油汗，像灭绝师太一样的表情，说倒库出库都完成得一帆风顺，只剩最后五十米，眼看着大功告成，心一喜手一滑碰倒了标杆……

那天，一百个人考驾照，只有两个没过，一个是最优秀的一个是最愚蠢的，我们家美人当然是最优秀的那个。

选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