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发店里的笑声

李蕙君

这是一家只有4个座位的小小美发店。室内洁净，摆设整齐。悠扬婉转、舒缓轻柔的轻音乐在店内飘着、浮着。我微闭着眼，云里雾里地任洗发小姐那纤细的手指，在我头部挠着、揉着……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我耳旁响起。我循声望去，发现身后椅子上，不知啥时坐上了一位20出头的姑娘。

“好嘞。”美发师一边回答，一边认真地左打量、右端详起来，说：“我觉得这种发型不是太好。”

“对了。英雄所见略同。”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不理想。”

听到这，我心想：这姑娘好讲究。

此时，美发师手抓她的头发往上一揭，呀!原来那是只发套。姑娘的脑袋露出来了，竟然是光溜溜、明晃晃的。我不禁愕然：她，这是怎么啦?

“换一个，短的那只。哎，对对，就那只。”只见姑娘神情轻松，纤细白皙的指头向镜台方向轻轻一抬，动作好轻，好柔。此时，我才注意到，在她面前的镜台上，摆放着几个长短不一、发型各异的假发。她正含笑地用手背拭着溢出泪花的眼角。

我生怕打扰眼前这位寻觅美丽的姑娘，于是转过头来，好奇地、不动声色地从面前的镜子里细细打量这位与众不同的镜中人。姑娘长着鹅蛋形的脸，尽管没了眉毛，大大的眼睛却依然显得秀气动人。可惜，她脸色苍白，套在身上的那件橘红色连衣裙，显得有些空荡。

美发师正用心地帮她挑试着发型发套。她俩一边左右端详着发型，一边品评着。不觉间，都换了好几个发套了。

此时，美发师又挑了一个新的发型给姑娘套上。

“拉下点，哎，对，就这样。拿个镜子给我，好吗?”姑娘彬彬有礼，接过美发师递过的镜子，转过身子，用手中的镜子反照着。突然，她仰头大笑起来，指着耳根下方光滑处嚷道：“哈哈哈……这里太空白了，难看难看。”姑娘边说边把“发脚”往下扯，试图遮掩发套没有套上的地方，“唔，还是短发好。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留这种发型，它让人显得有精神，有活力……”

“姑娘，你当然会有机会的。”美发师安慰她。姑娘又是朗声一笑：“不可能了。到天堂里再留美发吧。”

我的心不由一颤：化疗掉发?这肯定是位患绝症为时不多的青春女子?居然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镇定自若地设计自己明知无望的美丽!

她的生命也许很快就消逝了，而生命中曾经的美丽却凝在了人间——那个追求美丽的瞬间，那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离开的时候，我不禁站了起来，向这位人生的绝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