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脚的石头

吴治江

善良的救助者

孙玉是个生意人，他走南闯北，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这天，他要去一个新地方，乘车经过一条山沟时，看见干涸的河沟里有不少人在翻找东西，便向车上的当地人打听，原来这些人都在捡玉石。这个当地人说，几年前，有人在河沟中捡到翡翠原料石发了财，后来，山上又发现了玉石矿，正在开采。孙玉觉得这地方很眼熟，便又问：“这条河沟叫什么名字?”这个人说：“蟒子沟。”

孙玉一听这名，心头一惊：这地方他来过，不但来过，还在这里干过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那是三十年前，二十来岁的孙玉做起了倒卖电子手表的生意，他初次入行，上了别人的当，进了批价格很贵的电子手表，只好跑点远路，希望能卖出高价少赔点。当时交通很不方便，这天，他搭乘一辆顺路的货车赶路，半路上货车抛锚，他只好下车步行，背着两大包六七十斤重的电子手表，来到这个叫“蟒子沟”的地方，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一条田塍上歇脚。突然，一个东西“刷”地一声擦着他头顶飞过，吓得他猛一下掉进沟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赶紧奔过来，把他拉了上来。

两个人一聊，孙玉知道这个中年人叫陈大山，专门在这一片放鹞捉麻雀，刚才从头顶飞过的，正是追赶麻雀的鹞。他还是个木匠，在四乡八里为别人做家具，算是村里的富户。孙玉看到陈大山很善良，心里突然生起。一点邪念。

趁陈大山过去招呼鹞时，孙玉下到旁边的河沟中，经过一番精挑细选，找了块重量合适的石头，用黑色塑料袋包好，然后找到陈大山，诉说了自己做生意的辛苦和难处，还说自己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陈大山连忙把他带到家里，．招待孙玉好好吃了顿饱饭。饭后，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孙玉打开包，让陈大山看满满一大包电子手表，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有这些电子手表，哪怕只卖出一部分，也能缓过劲来。”

陈大山看着眼前的电子手表，叹了口气，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要不，我把这些年的积蓄暂时借给你，等你赚到钱再还给我。”

孙玉喜出望外，忙说：“太好了!我先向你借五百元钱，抵押三百块电子手表在你这里，最多三个月，我一定来取回电子手表，还清借款，再付你五十元酬金。”

三百块电子手表远不止五百元钱，陈大山很放心地拿出自己的五百元积蓄{交给孙玉。孙玉当着陈大山的面数了三百块电子手表放进黑色塑料袋，却悄悄跟那块石头掉了包。陈大山把黑色塑料袋放进一只小木箱，仔仔细细地钉好木箱，贴上封条，让孙玉签上字。孙玉认真地在封条上写了“人信人，心换心”六个字，交给陈大山。

陈大山接过木箱，说：“兄弟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哪怕等你一辈子，也会把封条完好的箱子交给你。”

孙玉忙说：“三个月后，我一定回来取走箱子。”

揣着陈大山给的五百元钱，孙玉一走就没回来。

奇特的原料石

想不到这次竟然回到老地方，而这里陆续发现翡翠玉石，很可能是个重大商机，孙玉决定提前下车，留下来看看。

孙玉在县城找了家宾馆住下，很快打听到城里有一条翡翠原料石交易街。到那里一看，有几块原料石很显眼，老板报价都在七十万以上，它们有个共同的特点，上面都有些奇特的纹路和斑点。孙玉突然觉得，三十年前他在河沟捡来骗陈大山的那块石头，也有相同的纹路斑点。因为当时要找一块跟三百块电子手表重量差不多的石头，他很花了些时间，所以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回到宾馆，孙玉咬了咬牙，决定重回陈大山家，把那块石头赎出来。他想，以陈大山的为人，应该仍原封不动保存着那只小木箱；假如那块石头不含翡翠，他赎出石头也花不了几个钱，如果那块石头真的是翡翠原料石，就会大赚一笔。万一陈大山已经打开那只木箱，发现上了当，对陈大山这种善良老实人，他孙玉一定能花言巧语应付过去……

第二天，孙玉提着一份礼物，一路打听着来到陈大山家，一看，当初的矮土房已变成漂亮的楼房，这时的陈大山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看到孙玉，一眼就认出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會来!”

孙玉红着脸，问：“老哥，你身体还好吧?”

陈大山笑哈哈地说：“好，好得很!你那只木箱没取走，我可不能死!”

孙玉还要说话，陈大山手一挥，说：“先喝酒，喝完再说其他的事。”

不一会，陈大山摆出一桌丰盛的酒菜，取出一瓶珍藏的好酒，和孙玉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交谈之下，孙玉知道陈大山的老伴过世了，现在和儿子住在一起，儿子陈松做翡翠生意，发了点小财。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响，陈大山高兴地说：“我儿子回来了。”他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陈大山指指孙玉，对男子说：“松儿，这位可是稀客，你还记得我当命一样保存的那只小木箱吗?这位就是小木箱的主人。你快去把那只小木箱取来，还给他。”

陈松跟孙玉打过招呼，上楼取来木箱，孙玉一看，正是当初那只木箱，上面的封条原封未动，虽然纸已发黄，但“人信人，心换心”六个字仍然清晰可辨。陈大山接过木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孙玉说：“这箱子我保存了三十年，这三十年我没动它一指头。兄弟，你打开看看，里面三百块电子手表有没有少。”

孙玉满脸通红接过木箱，哪里还敢打开。这时，一旁的陈松说话了：“当年，你借走我家的五百块钱，一直没有归还，那可是我家的全部积蓄啊!那些年，我们家可没少过苦日子。”

陈大山连忙制止儿子，说：“你胡说些啥?孙先生今天来了，比什么都好。他当初没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难言的哑巴亏

孙玉拿出早已备好的五千块钱，递到陈大山手上，说：“老哥，当年你的五百块钱帮了我大忙，那时我卖了电子手表，正准备到你这儿来时，却生了场大病，后来病治好了，钱也用光了，只好一路颠簸着继续打拼，直到现在才安定下来，实在对不住你。这点钱，请你一定收下。”

陈大山一把推开孙玉的钱，说：“五百就是五百，我怎么能多要呢?”

孙玉说：“我还的是五百块，另外四千五，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收下。”

陈大山还在推辞，一旁的陈松已经接过钱，说：“爸，这钱得收下，孙先生这么诚心，你也不能太见外。”

陈大山这才点头同意，又对孙玉说：“孙先生，你把箱子打开，看看里面的电子手表少没少。”

孙玉说：“不用了，老哥，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下次再来看你。”

陈大山看看的确天色不早，就不再挽留，起身和儿子陈松一起，一直把孙玉送到村口公路边，直到孙玉坐上了到县城的长途客车，才挥手作别。

孙玉回到宾馆，马上把那木箱打开，一看，还是那黑色塑料袋，再一看，他惊得目瞪口呆——里面根本没有石头，而是一包两三块钱一只的那种廉价电子手表，上面还附着一张纸条，写着——

“今天，我瞒着我爸，用高超手法偷偷开启了封条，打开了木箱，发现你放在里面的竟然是一块石头。你这个骗子，这些年把我爸骗得好惨!不过，凭我做翡翠生意的经验，我感觉它是一块翡翠原料石，剖开一看，里面含的是极品翡翠，价值不菲。我爹善良老实一辈子，我怕他伤心，决定不让他知道你的骗子面目，一直保持箱子的完好。如果哪天你良心发现回来取箱子，那就还给你三百块电子手表。”

原来那块掉包的石头竟然是极品翡翠，孙玉悔得一拳砸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