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9世纪欧洲汉语教学研究:《汉语手册》前言(1863)

2011-04-11 22:34詹姆斯萨默斯著于海阔方环海译
海外华文教育 2011年1期
关键词:著作词典语法

詹姆斯·萨默斯著 于海阔方环海译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英国伦敦WC2R 2LS)(厦门大学海外教育学院,中国厦门361005)

《汉语手册》出版的目的大致有三:一是为在“伦敦大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1]学习中文的学生提供教材;二是为英国学习中文的其他人士提供辅助;三是为中国本土初学中文的人提供支持。

为表明该书写作的必要性,我们有必要对现存的有关汉语教学研究的各种著作作简要的回顾,直截了当地指出它们各自的优缺点,并指明它们作为中文学习辅助资料的学术价值。

英国的中文研究,广而言之,甚至是欧洲的中文研究,也不过是近些年的事。传教士著作中的一些模糊表达,尽管本身大体正确,却仍然需要传教士去加以解释,防止主观臆断以致曲解原意。因为没有老师随时对西方人头脑中故有的一些偏见和错误结论进行更正,许多东西经常被误解。比如,早期东方史研究者对中国神奇般的描述,使得有关中国人的一切都被过度渲染,许多东西甚至都是子虚乌有。

首部系统论述中文的著作《华语官话语法》是由多明我会(亦译道明会)修道士瓦罗(Francisco Varo)编著的[2],1703年在广州以木刻印刷的方式出版。

拜耶尔(T.S.Bayer)1730年用拉丁文发表了他的著作《中国博物论》(Museum Sinicum)(上下卷,8开本),在圣彼德堡出版。然而拜耶尔却未能实现其写作初衷。该书由传教士著作中的资料搜集整理而成,并对这些资料加以评论,用词隐晦,令人很不满意。雷慕萨(Abel-Rémusat)在《汉文启蒙》(Elémens de la Grammaire Chinoise)序言中提到这本书时曾说:“这部语法书大部分笔墨都花费在写作、词典及诗歌的细节上;大约五十页的内容也只提出了有关这门语言的机制的最普通概念,几乎未举任何例子。原文为铜版印刷,读者可去参阅。此外需要说明的是,该书文字印刷粗糙,若无经验难以辨认。”

下一位著名的中文研究者是傅尔蒙(Etiénne Fourmont)[3],他对所承担的著述任务难以胜任,但是却能够忽悠他的同胞接受了他自己许多不正确甚至荒谬的观点,而书中所包括的少量有用的、真实的信息则是别人的成果。为避免麻烦,大家可以忽略,完全不用去看,因为书中许多观点只会产生误导。其他在欧洲各地出版的几部著作几乎都不值一提,没有哪部有关中文的著作值得向大家推荐研读,直到博学多才的马士曼(Joshua Marshman)博士的论文问世,情况才大大改观。马士曼掌握了大量的梵语和古文知识,再加上他本人能熟练使用汉语,在汉语教师指导下,通过学习,使他对汉语的特征及结构形成了正确的观点。马士曼博士的《中国言法》[4]至今仍值得大家仔细认真研读,尽管从整体上看,它已无法达到今天人们的学习要求。

次年(1815年),马礼逊(Robert Morrison)博士的《通用汉言之法》(A 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由印度塞兰坡(Serampore)同一家出版社出版。这本著作包含一些有价值的材料,但考虑到该书出版时间仓促,并且马礼逊博士出版该书时从事此项研究时间尚短,学习者千万不要指望通过研读它能得到太多实用性的收获。

第一部在某种程度上说尚能符合学生需求的著作是雷慕萨(Abel-Rémusat)的《汉文启蒙》(Elémens de la Grammaire Chinoise)[5],该书结构清晰,体例编排科学。雷慕萨是法国皇家学院首位中国语言文学教授,他考察了马若瑟(Prémare)的《汉语札记》(Notitia Linguae Sinicae)[6]手稿中所列举许多颇有学术价值的语例,并仔细查阅了马若瑟提到的许多原著。雷慕萨对这些例子作了分析,根据科学的原则写作成书,同时十分重视中国语言的特征和特性。

上述马若瑟著作的手稿在巴黎皇家图书馆里存放了很多年,马若瑟本人从1698年开始在中国居住,直至去世(约1735年)。他本来计划通过范例教学,给学生提供可能从中形成规则的材料,而不是直接给出规则本身。他推荐通过模仿和背诵篇章的方法来学习汉语。由此可见,马若瑟的书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留给学习者以很大空间,由他们自己去得出有关中文的本质和特征的结论。在接触到像马若瑟著作这类书籍后,我们似乎不应指望每个年轻人都能从书中的例子就能形成有关语法的结论,因为总结规则并通过实例进行证明,那完全是语法学家的任务。正因如此,所以马若瑟著作的价值仅仅是提供了大量的实例,高级水平的学生可从中获得小说及其他几部书籍写作风格的大量信息。虽然马若瑟所选的某些例子的译文有误,不过它们非常忠实于原文,能帮助学生抓住汉语语言的特性。

在马礼逊博士的《通用汉言之法》在塞兰坡出版的同一年,他的《华英字典》的第一部分也由东印度公司独家出资在澳门刊印。这部伟大的著作共六卷,四开本,最后一卷直到1821年才得以出版。对中文学生来说,该书的内容十分丰富,包含许多既有趣又有益的东西,对所有欲搜集可靠资料的人来说必不可少。虽然马礼逊博士的能力和他孜孜不倦的努力应该得到高度赞扬,但是却无法掩饰《华英字典》非常不完美的事实,未能够如他所愿地对学生提供有效帮助。这项巨大的工程需要付出极其艰辛的劳动,却能够在未受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完成,这令人惊叹不已;如此大量的工作,马若瑟却做得如此之好,似乎我们不应该对他作过多与过分的批评。大约同时,马礼逊博士还写出另一部题为《中国会话及凡例》(Dialogues and detached sentences in the Chinese language,with a free and verbal translation in English)的书。该书刚出版时作用很大,但由于中国对欧洲人的开放范围逐步加大,学习中文的条件也日益变好,人们发现该书某些部分更为符合广东土话的特点,然而对于得到这本书的人而言,它可能会非常有用,因其十分罕见,现在该书已经很难找到。

1823年由德庇时(John F.Davis)爵士[7](准男爵,英国皇家协会会员)编辑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名为《贤文书》(Chinesemoralmaxims)。《贤文书》是一本中英文对照的道德箴言及谚语词典,提供很多中文语法结构的用例。背诵这些谚语对学生来说似乎很有用,同时,由于书中同时给出了直译和意译的两种形式,这对初学者非常有用。

下一位为学习中文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是葡萄牙来澳门的传教士公神甫(J.A.Goncalves),他的《汉字文法》(Arte China)出版于1829年,是我们现今所能获得的最全面的中文研究著作。公神甫下了很大功夫对汉字进行分析,取得的成果他称之为“中国字母表”(Abphabeto China),但由于该书是用葡萄牙语进行解释的,很少有人对其进行研究,然而这本书每个学习中文的学生都应该拥有一部,因为书中收入很多佳句,颇有参考价值。字母表之后作者列出许多短语和句子,既有口语(官话)又有书面语(古文),根据难度分成若干等级,以适应初学者的需求。接下来是语法部分,在这部分当中有时为使汉语适应他的母语特征,他对汉语有所曲解。作者还搜集了很多以对话形式出现的好句子,甚至一些历史典故、伟大人物、尺牍、诗赋摘录、文章之道等,所有这些都进入了学习中文学生的语料库。遗憾的是他的释义过于单薄,而汉字的读音除了在“字母表”(Alphabeto)部分有以外,均被省略,有些情况下译文也不容乐观。如果是同以中文为母语的老师学习,这本书很有价值;否则对初学者恐怕用处不大。公神甫另有几部葡萄牙文和拉丁文的著作及词典,也都值得一读。

英国驻宁波领事罗伯聃(Robert Thom)的两部著作在此也很值得一提,它们非常适合学生在汉语启蒙阶段的学习。一为《意拾喻言》(即《伊索寓言》),书中隔行插入广东话和官话的译文;二为《正音撮要》(Chinese Speaker)。然而作者并未曾有机会听人讲过北京话,出于不得已他只好遵循他所翻译的一本用来教外省人官话的书,在读音上未免就产生了一些错误。更为遗憾的是,罗伯聃完全忽略了声调,也没有做任何声调的标记来指导学生的中文学习。

麦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博士的著作也值得注意,我们这里只能笼统地说一下,因为如果就细节问题进行讨论怕会占用太多的篇幅。麦都思最有用、最重要的关于中文研究的著作是他1843年在巴达维亚(译注:今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出版的《汉英字典》(两卷,八开本)。由于全部采用石印,质量上远逊于马礼逊的《华英字典》,但其他方面则大大优于马礼逊的《华英字典》第一部分,也比它更全面。麦都思的《汉英字典》在编排上与马礼逊词典第一部分相对应。麦都思接下来又编辑了郭实猎(Karl Friedrich August Gützlaff or Philosinensis)的《汉语语法指要》(Notices of Chinese Grammar)。由于准备仓促,作者和编者都未能充分发挥出应有的能力和水平,后来麦都思出版的著作包括《对话》(这本书不错)、《英华字典》和《福建方言字典》。麦都思的所有著作都很不错,他实在是一位博览群书、孜孜不倦的中文学者。

范尚人(Joseph Marie Callery)(又译加略利)著有一部字典,名为《字声纲目》(Systema Phoneticum Scripturae Sinicae),出版于1842年。这部字典源自一项新计划,值得大家注意,但遗憾的是对每个汉字给出的释义都很少,并且没有提供用这些汉字所组的词,这就大大削弱了该书的实用价值。同时,我们也发现该书给出的汉字的意义又是非常正确的,所以应推荐大家如有可能尽量能够获得一本。卫三畏(SamuelWellsWilliams)做过《中国丛报》(Chinese Repository)的编辑,现在美国驻华公使馆任职。卫三畏先生出版过几本对初学者非常实用的书,其中《官方方言中的英汉用词》(An English and Chinese Vocabulary in the Court Dialect,1844)和最近出版的《英华分韵撮要》(Tonic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of Canton Dialect,1856)值得推荐。他的《简易汉语课程》(Easy Lessons in China,1842)受到广泛的赞扬,虽然是用广东话编写的,但书中仍然可以找到许多同北方官话的相同之处。

这一时期,法国和德国的一些汉学家很值得注意。法国巴黎的儒莲(Stanislas Julien)教授在中文方面的造诣是毫无疑问的,可谓首屈一指。早在1824年,他就出色地翻译了《孟子》一书,从中可见他对汉语有非常精准的理解,但遗憾的是,儒莲教授未曾出版过任何有关汉语的语法书及相关词典,相信这些他一定能够做得游刃有余。儒莲的著作多为译著和评论文章,我们认为他的观点十分重要,因此推荐中文学习者去找到任何能够找到的儒莲的书来读,尤其是《孟子》的拉丁文译本。贝森(M.A.Basin)教授对中文学习者贡献很大,有关中国文学的著述颇多,他的《官话语法》(Grammaire Mandarine,1856)堪称佳作,读后定会受益匪浅,该书有些许瑕疵,可能是由于作者的汉语并非在中国学习的缘故。

在德国人中,维也纳的斯蒂芬·恩德里希(Stephen Endlicher)博士写过一本中文语法书,就内容而言,该书非常清晰易懂。

柯恒儒(Julius Klaproth)博士从事中文研究多年,他的批评文章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细致而著称,然而他却未曾编写过一本汉语语法书和词典,虽然他为法国汉学家小德金(C.I.Joseph de Guignes)的词典做过具有重大价值的附录。小德金我们上文未提到,这里稍微提醒大家注意一下,小德金这本《汉法拉丁语词典》(Dictionnaire Chinois,Francais et Latin,Paris 1813),是奉拿破仑一世之命编纂的。该词典以格勒蒙(Bazil de Glemone)神父的词典手稿为基础,编写过程中编者对原手稿可能除法语及拉丁语译文外几乎没做过任何补充。词典中给出的意义非常正确,它们取自中国的《康熙字典》。在每个汉字下方列出的用该字组成的合成词则太少,加上词典规格庞大,即使有了柯恒儒的附录,也使得该词典同马礼逊、麦都思和卫三畏等人所编的字典或词典相比要稍微逊色一些。

1857年,肖特(Wilhelm Schott)博士的《汉语教程:用于授课或自学》(Chinesische Sprachlehre)在柏林出版。这部著作比其他所有汉语教材都要好,因为它有一套简单的中文语法分析系统,尽管它并未扩展到口语,即北方官话。该书探讨和分析的有关中国书面语或学术语言方面的东西非常值得仔细研究。另外,肖特博士的《中国文学概览》(Sketch of the Literature of China)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中文学习的辅助材料,这两本书都值得我们向大家推荐阅读。

在肖特博士的《汉语教程:用于授课或自学》于德国出版的同一年,身在上海的艾约瑟传教士出版了《汉语方言语法》(A Grammar of the Mandarin Dialect)。他此前曾出版过《上海话语法》(A Grammar of the Dialect of Shanghai),表现了他对这门方言精准的掌握。肖特后一部关于官话的著作,使所有他的前辈的研究工作黯然失色,肖特的研究对象不光是小说里的语言(这些马若瑟、郭实猎等人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还包括本土人的口语材料,并且同许多中国本土学者的研究进行了比较。我们虽不可能完全同意肖特关于声调问题的所有观点,也不可能完全认同他有关汉语音节拼写方式的全部内容,但我们却一定要对他这项付出了辛勤汗水、并在汉语研究中取得重大进展的研究成果给予充分肯定,每个学生在到中国后都应立刻找到这本书进行研读。

另一部必须提到的著作是威妥玛(Thomas FrancisWade)(现任驻华公使馆中文秘书,巴斯勋章获得者)所著的《寻津录》(The Hsin-tsing-lū,or Book of Experiments),这是他的中文学习系列著作的第一部,1859年在香港出版。此书专门研究北京方言即北方官话的基础,北京话受到了宫廷人员及帝国官员的影响,但除了直接来自京城的高官以外,它并不像官话那样在外省人中得到普遍使用。威妥玛这部著作涵盖范围非常有限,它的第一部分主题单一,所给出的362个例句内容只限于“天”(heaven)以及与天气有关的各种现象。第二部分包含一篇摘自《圣谕广训直解》(Paraphrase of the Sacred Edict)的短文。第三部分是用来解释北京话声调的一些句子。该书包含的注释都很有用,毫无疑问是一部研究纯正的北京话的著作。遗憾的是,修订本出版时有些问题仍未得到精心处理,如第一部分的主题范围并未得到扩大,致使本书未能满足主要阅读者学生及翻译的需要。作为公使馆秘书和首席翻译官,威妥玛公务繁忙,学习习惯严谨,能抽出大量时间完成此书,实在令人惊叹。我们殷切期待他的丛书能够起到良好效果,并且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能够尽量做得更为严谨一些。

最后我们必须要注意的是伦敦布道会的理雅各(James Legge)博士的著作,在中国古典文学领域,该书可能会取代所有前人的成果。这套著作的名称是《中国经典》(Chinese Classics),书中包括译文、注释、绪论以及大量的索引,1861年在香港出版。该译著共包括七卷,最近刚刚出版一卷,其余六卷将在未来五年时间完成并出版。书中的翻译以及对中国古典文学的读解,如同该书首卷那样,绝对是一项巨大而艰辛的学术工程,这样的学术重任除理雅各博士之外恐怕无人能胜任。绪论主要包括整理过的关于孔子和他的弟子的生活和思想的信息,这些信息在此之前欧洲读者从未接触过。理雅各博士主要从中国就地取材,他搜集的材料和他自己做出的评论,跟许多其他的东西一样对学习中文的学生来说非常有趣又很有教育意义。书的原文部分采用清晰的粗体字,每页都有译文和评论性的注释。索引对学生最有价值,形成了一个索引目录和专用词典,便于学生查找各卷。该书总体说来对中文学者贡献很大。理雅各博士在香港的气候条件下努力工作,我们真诚地希望他的健康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在回顾了上述有关中文研究的主要论著之后,读者可能会问:既然已经有很多汉语书,为什么还要再写一部呢?我们的回答是:上面这些书没有一本能满足初学者的需要。毫无疑问,它们在总体上确实给出了几乎所有学生需要的东西,当然比本书为学生提供的东西要多,但是这些书当中任何一本也无法单独解决初学中文的学生提出的所有常见问题。这些问题包括:“中国人没有字母,我怎么才能标示汉语词的读音呢?他们在书写中是如何表示词的?他们如何发音?发音相同的不同音节是如何区分的?他们的书写方式是什么样的?他们是如何组词的?我在哪儿能找到汉语字帖?在哪里能找到阅读的教材以及教材的解释?”等等,答案可能是:“首先你必须要买马礼逊或者肖特或者卫三畏的书;其次你必须要买艾约瑟和威妥玛的书,你还必须让人去中国订购教材,甚至必须花四到十“几尼”(译注:英国的旧金币,值一镑一先令)去买一本字典用来解释,然后你才会发现还需要一个中国本土的老师或者是一位精通汉语的欧洲人来帮你。”

在这本斗胆向公众呈现的书中,我们认为上述所有问题都可以找到充分的答案,初学者在这项难度最大的学习中需要的所有帮助也都可以找到。作者从上述各位作家的著作中得到了自己十分需要的巨大帮助,对此加以充分利用,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其中包括:马礼逊和卫三畏两位博士的著作为本书作者提供了词典编纂方面的帮助,马若瑟、公神甫、郭实猎、肖特、艾若瑟和威妥玛等人的著作为我们提供了语法和符合语法规则的例句。

在本书“例句集”这部分短文的翻译上,本书作者从麦都思博士、德庇时爵士、公神甫和贝森教授的著作中获得过帮助,在此对他们表示衷心感谢。

上面评价了中文语法和词典编纂的各种著作,也指出了需要一本满足初学者的需求的书,下面我们就来解释一下该书的计划,以及将如何达到预期的目的。在一本旨在教给学生一门语言基础知识的书里面,一般有三点需要考虑:

1)描述标音的字母,以及这些音的特征和音质;

2)解释词的形式,如有可能,对词按词性进行完整分类;

3)讲解句子中词是如何排列的,说明词和分句相互依赖的方式是由词的相对位置决定的还是由词本身的特殊的屈折变化决定。

基于上述考虑,中文语法理应分成三个部分。据此,我们首先应考虑读音和音节的最佳表现形式。但由于中文没有字母表,不得不利用一下我们最熟悉的拉丁字母。然后要考虑在拼写中文词时每个拉丁字母所具有的音值。采用英语字母的不确定音值吗?还是像欧洲某些语言那样让每一个字母都采用稳定的统一的音值?我们更愿意选择后者,以步威廉·琼斯爵士(William Jones,英国资深东方学家)、莱普修斯博士(译注:Johannes Lepsius,德国传教士,东方学家)以及其他许多东方学家的后尘。既然要发明一个符号表音系统来对汉语进行标音,最好还是避免英语拼写模式的不规则性,而优先选择德语和意大利语的有规则的表音法。可能有人注意到,我们这里采用的表音系统,最符合话语基本规律,同现在公认的最适合记录陌生语言读音的表音系统几无偏差。粗略地浏览一下本书,大家就足可以看出汉语音节结构是极端简单的,如果只读音节是很轻松的。每个字母的音值都通过英语、法语和德语的例子做了充分的解释,所以在这一点上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错误。

不过,在讲解汉语“声调”问题时有一个疑难,我们认为,对此问题的解释会对学生有所帮助。在华期间我们通过仔细研究,不止一次证明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是正确的。不可否认的是,汉语的声调存在着微小的变化。但是,通过英语词在某些情况下的重读(强调)来说明这些变化,就能够使外国学生初步获得掌握这些变化的基本能力。虽然还不完美,但至少外国学生已经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了。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开始练习声调时要用全力,音高也要用到最强,以后靠同中国人的会话练习来消除发音里的生涩感。必须记住,大多数外语学习者说外语不会达到同说母语的人完全相同的水平,并且本地人所羡慕的优美的发音外国人也很少能达到,即使真的掌握了,那也只是通过大量练习才能得到的结果。

第二,词的形成,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构词法”,很值得注意。如果汉语中存在构词法,并由此进行分类的话,那么大家了解构词法一定对学习汉语很有用。我们一直试图说明构词法的确存在,并让学生自己去总结名词和动词的构成规则。汉语语法这一部分博大精深,非多年潜心研修不能穷尽。我们现在只不过刚刚开头,希望会有更多的志之士来探索这一东方宝库,研究得越来越深入,并完成这项研究工作。

第三,通过比较与分析中文句中的各部分,来说明句子形式对意义及句子中词的语法地位所产生的影响。

假如没有中文原文,大家一定会感到语法规则非常抽象,枯燥乏味。为了提起学生的学习兴趣,避免空洞的讲解,我们摘录了大约四十页的中国作家作品,并附有详细的注释和译文。同时还增加了第三部分,包括很多练习,以此可以熟悉汉语韵文的写作知识,提高汉语的听说能力。《中文手册》第四部分是一部常用汉字词典,该部分对初学者非常实用,并希望全书能够实现我们的编写初衷。

学习类似汉语这样的语言,困扰初学者的一个巨大问题是:在大量的词和短语当中,无法区分哪些最适合早期学习,哪些又是不常用的、只在书面使用的表达方式。汉语不像欧洲许多语言那样,它没有那些简短的传说或小故事可以给初学者提供很多有用的词,取自书中的例句也很少是日常谈话中使用的表达方式。如果学生不借助中国人的帮助并接受恰当的训练的话,可能很长时间都会劳而无功。因此,本书的目的主要是将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的表达方式整合到一起,有些在词典里才遇到的术语可通过标记来进行辨别,并将它们归入其他文献之中。如果真的想要为外国人编写一本英语语法书,给他们教19世纪的英语的话,那么,从乔叟、斯宾塞甚至从莎士比亚的作品当中去选词恐怕都是难以奏效而又非常荒谬的。针对汉语来说,为了避免犯类似错误,我们选择了最常用的词,努力为初学者扫清障碍,迄今为止,在已出版的中文教材中,希望我们为大家提供的这本学习参考书是最为简洁的。

在缺乏老师指导的情况下,作为初学者,应该接受关于本书的使用和学习方法的几条建议。第一个目标应该是掌握书中给出的表音系统,通过朗读音节表或朗读带有拉丁字母的中文原文来进行练习,从而彻底理解关于语调方面的说明,再读一些“例句集”的内容来将其付诸实践。这样,就可以记牢书中在举例说明声调问题的时候所给出的词(暂时没有汉字),并且开始学习常用汉字的读和写。学习汉字时,切忌贪多,不要一次学习太多汉字。前五十个汉字偏旁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但稍后就会发现,每天都要学会十个汉字,绝对是对学习能力的严峻考验。照这个速度坚持下去,一年就可以认识三千个汉字,如果其中有两千常用字,他的进步就相当可观。究竟哪些汉字该学哪些不该学,“语法”部分内容可为他提供选择,然后是“例句集”。此外,还可以找些两个一组或三个一组能组成短语的汉字,将它们记牢,这样做是为了在大脑中储存好的表达方式,一来是为了直接应用,二来如有中国本国人说这些话时容易识别。不过,在埋头苦学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读“例句集”(第二部分)里的短文,并根据“练习”(第三部分)中给出的范例造句。在“例句集”中,学生会发现有些短文改编得要比其他的好,这样做的目的是:我们应推荐他开始时先学会读那些代表汉语原文(《好逑传》)中的汉字音节,还有《官话短语》也是这样。音节可以在“例句集”中找到。《官话短语》的内容一旦理解后就应当牢记,每天应坚持用“中国铅笔”[8]做汉字抄写练习。

学习汉语的第一年,每天最少要花上四个小时,当然这只是一般的建议,具体的时间安排和学习方法要视每个人的能力和毅力而定;——

“你们从事写作的人,在选材的时候,务必选你们力能胜任的题材,多多斟酌一下哪些是能掮得起来的,哪些是掮不起来的。”[9]

书中出现的汉字字体可能略有瑕疵,在此深表歉意。尽管总体上看,汉字排列工整,比例也十分恰当,有时堪称完美,然而个别汉字字形显得不太规则。书中“例句集”中有些使用新字体在香港印刷,希望能为那些勤奋的学生弥补一下“语法”部分可能存在的不足。

最后,我同英汉文学界的所有朋友一样,要特别感谢“牛津大学出版社监督委员会”,他们仅出于实用原因而慷慨地承担这项耗资庞大的项目,使我有幸接受如此支持。书中可能会有些错误,影响了该书的价值,在此请大家谅解。与很多同类的书不同,本书是由我个人独立完成的,在此就不再致谢了。鉴于本书是英国出版的中文学习方面的第一部著作,而且又是在非常不利的条件下完成的,希望大家能够宽容一些,即便批评也希望温和一些。

注释:

[1]译注: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由英国国王乔治四世和惠灵顿公爵于1829年创建,是一所传统的英格兰教会管理的大学学院,也是伦敦大学最古老、最大的学院之一。

[2]书原名为:Arte de la lenguamandarina,包括64张(正反双页),8开本,使用中国书籍刊刻方法木刻印刷。该书已十分罕见,大英博物馆藏有一本。此处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该书的中译本由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年出版,姚小平等翻译。

[3]傅尔蒙(Etiénne Fourmont)1737年出版《汉语沉思录》(Meditationes Sinicae)对开本,1742年出版《汉语文典》,对开本。

[4]《中国言法》1814年在印度塞兰坡(Serampore)出版。在印度期间,马士曼博士曾有机会同几位中国的本土学者共同研究的机会,并得到了来自北京的传教士罗德里古斯(Rodrigues)和在中国居住的托马斯·曼宁(Thomas Manning)的帮助。

[5]《汉文启蒙》(Elémens de la Grammaire Chinoise)1822于巴黎出版,8开本。新版最近在巴黎印刷,由罗斯奈(Léon de Rosny)编辑,并增加了附录。

[6]《汉语札记》(Notitia Linguae Sinicae)由一位英国贵族出资将其出版,4开本。英文版本由布雷基曼(J.G..Bridgman)教士于1847年在广州出版,8开本。该书现在十分罕见。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此处原文所注该书在广州出版时为拉丁文版本,经过查阅,作者有误,应为英文版本。同时,2003年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编辑出版了“海外汉语丛书”,该丛书收录了该书的中译本。

[7]译注:英国汉学家,早年前往中国,曾担任东印度公司驻广州的大班以及英国政府驻华商务总监,于1844年出任第二任香港总督。

[8]此处原文使用“Chinese pencil”,我们遍查相关文献,难以确定究竟是铅笔还是毛笔,抑或是其他书写工具,只好直接翻译,并用引号标示。

[9]此处原文摘自《诗艺》(Ars Poetica),系古罗马帝国诗人贺拉斯(Quintus Horatius Flaccus)的作品。这是一封诗体信简,原文用拉丁文写成,共四百七十六行。此处译文引自《诗艺》,杨周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62年,和亚里士多德《诗学》并作一本:《诗学·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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