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家庭婚姻观

刘 惠 胡 建

(1.西华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所 四川 南充 637009；2.西华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空想社会主义是16世纪产生于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思想体系，它以资本主义社会为批判对象，揭露了原始积累时期资本主义给人类带来的种种罪恶，希望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的社会制度。婚姻与家庭是人类社会网上的纽结，是社会的缩影是反映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志之一。然而“文明的”资本主义对封建主义的更替并没有改变传统的婚姻家庭关系，女子仍然是男子的附属品，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婚姻是势力的结合，是获取名声和私利的手段，妇女在封建统治下所受到的奴役和压迫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婚姻家庭制度是妇女解放的天然尺度，是判定社会文明必不可少的视角。空想社会主义者在构思未来理想社会制度的过程中，对未来的婚姻家庭制度也进行了细致而详尽的规划，他们希望改变当时在婚姻家庭中存在的种种不合理现象，建立真正以爱情为基础的，两性平等的婚姻制度。

一、重视女子的体质和品德，提倡建立以爱情为基础的自由婚姻

空想社会主义者多主张实行一夫一妻制，因此选择妻子关系到今后一生的幸福，不能掉以轻心。莫尔认为，选择配偶只有在当事人双方的身体健康状况获得保证之后才能履行婚约。理由是人们购买一匹马时还要详细了解它的健康状况，而娶妻时却只凭信任是非常荒谬的事。因此，莫尔设计的择偶方法是“女方不管是处女抑孀妇，须赤身露体，由一位德高望重已婚老妇人带去求婚男子前亮相。同样，男方也一丝不挂，由一位小心谨慎的男子陪伴来到女方面前。”[1]他不只是强调体质，还补充说明，“甚至明智的人也认为健康的身体对思想有不小的影响。”[2]在乌托邦里大多数男人都重视女方的品德，“经验告诉乌托邦人，妻子无论怎样貌美总不及其贤淑虔诚更能获得丈夫的恩爱。”[3]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莫尔的择妻方法是不可取的，但他重品德，轻容貌的思想却是值得今人借鉴的。

在未来理想社会中，由于生产力高度发达，消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人们不再有衣食之忧，在婚姻问题上，物质角度的考虑没有任何意义。此时人们追求的是纯粹的，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自由婚姻，傅立叶主张在和谐制度下，实行彻底的自由恋爱制度，婚约完全是自由的，妇女可以自由选择永久性婚姻，也可以随便交往，婚姻和家庭关系都出于自愿，结婚是轻而易举的事，甚至连陪嫁都不要。姑娘们从16岁开始便可恋爱和结婚。爱人不是永久性的，可以依照愿望自由选择。欧文也认为，到那个时候，由于人们在结合以前就有可能很好地了解彼此的性格，而且了解得非常透彻，所以除了纯洁的爱慕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作为男女结合的理由或动机。在那个时候，将没有人为的障碍妨害两性的永久而幸福的结合，“婚姻决定于自然的互相爱慕，”[4]相亲相爱将成为白首之盟，男女双方都能终生相处，一如初恋。

使婚姻真正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夫唱妇随，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是人类产生以来在婚姻问题上一直努力追求的目标。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在这里给我们勾画出了一幅完美的婚姻图景，它究竟能否完全成为现实还有待于社会的不断发展、演进去检验。但是，这些伟大的思想家们在构思这个完美的婚姻制度时似乎就已经预见到，真正完美的爱情婚姻只存在于理想中，因此在设想了这样的婚姻制度后他们立即规定了补救措施。莫尔认为如果夫妇性情不十分融洽，双方都有渴望共同愉快生活的意中人，就可以在互愿的情况下离异并另行婚嫁。摩莱里也认为，只要理由正当，“十年以后，可以根据双方同意或单方请求准予离婚。”[5]欧文相信，用来保证两性获得个人幸福的完善条件在有时会出现，某些场合下可能不起作用，“所以将要定出章程，使男女双方可以在丝毫不损害友谊的情况下离婚。”[6]在人类家庭历史上，离婚和结婚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允许离婚并不是对理想婚姻的否定，它只是为人们追求理想的婚姻关系提供了一个可能，为失败的婚姻提供了一种补救的措施。

二、强调优生，以实现人种的改良

莫尔乌托邦理论的重要原则就是国家控制家庭，以此作为社会组织的基础，这主要是为了获得健壮而训练有素的后代。莫尔提倡对婚姻和家庭生活进行监督，这种监督在建立家庭之日起就开始实行。他认为，婚姻是最神圣和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应当审慎地加以管制，任何人不得违反。自然选择的规律必须由颁布法令加以补充，因此只有在当事人双方都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才能履行婚约。

在太阳城里，由领导人“爱”掌管着有关生育的事务，监督两性的结合，以便使后代成为最优秀的人。生育“是为国家谋利益的宗教方面的事情，而不是个人的事情”[7]，因而有关生育的事情必须服从政权的分配。生儿育女的目的“乃是为了保存种族而不是为了保存个人。因此，生育后代是一个关系到国家利益的问题，而不是个人利益的问题；个人仅仅是作为国家的一分子才与这个问题有关。”[8]为了有利于国家，两性的结合受到严格的控制，男女婚事由行政官员包办，“他们根据哲学的规范来分配最好的男女生育者。”[9]如果不宜于生育的男女之间产生了爱情，“可以允许这两个人在一起谈笑、互赠花环和作诗。而一旦危及后代，就绝不允许他们进一步的结合”。[10]“太阳城的人民肯定地说：赖以发展美德的完美的体格，通过体操是锻炼不出来的；天性上有缺陷的人，只是由于他们害怕法律和上帝，才很好地工作，否则，他们就会秘密地或公开地危害国家。因此，应该把整个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地放在生育子女问题上，必须重视的是双亲的天赋品质。”[11]就这样，这位独身的修道士臆想以理想的健康来改进人种的体质。与康帕内拉同时代的培根也认为，结婚的目的是向国家提供身强体壮、智力发达的后代。因此，任何危害社会利益的婚姻都会被禁止或受到社会的非难。

由此可见，早期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们都已经表达了优生的思想，他们已经认识到使社会臻于完善的物质基础。一个欢快、幸福、聪颖的民族必须是身体健康的民族，而要想后代身体健康，作为父母的身体必须是健康的。他们这些优生学的观点在今日已经被人们普遍地接受和实践着。

三、主张妇女解放，实现男女平等

“乌托邦”尊重妇女，认为妇女占人口的一半，是一支重大的力量。所以妇女同男子一样有受教育的权利，有从事科学文化工作的权利，有当选为僧侣的权利，严格实行一夫一妇制。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莫尔能把目光投向广大妇女，关心她们的地位，并赋予她们一些同男子一样的权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应该说莫尔的思想是进步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想法并未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与支持。因而直到19世纪，圣西门还认为当时的妇女仍处于宗教、政治及公民地位卑下的奴役之下，因此他想废除这种奴役状态，使妻子和丈夫处于平等的地位，使妇女也象男子一样，有机会取得同样的成就。在圣西门的“实业制度”下妇女甚至拥有一定的政治权利，“妇女可以参加选举，也能当选”。[12]

与莫尔相比，妇女的地位在此时有了更大的提高，但是傅立叶认为这还不够。在协作制度下，妇女在各个方面都应该是独立的，她们是男性的对手，她们需要丈夫，但绝不是为了要受丈夫的指挥。在和谐制度下，由于家务劳动被公共食堂和公共服务事业所代替，由于儿童教育完全由社会承担，妇女将得到彻底的解放，成为法郎吉①中完全平等的成员，从事各种生产劳动和重要的工作。为了使男人不致侵犯女人的权利，女人有机会获得从支配一个乡直到支配全地球的权利的机会，而且这种权利都是有职有权的。和谐制度下的妇女要行使她的称号所指出的种种活动，不像文明制度那样，只是徒有虚名，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利。傅立叶关于妇女解放的思想达到了这一时期空想社会主义者的顶峰。

妇女解放，男女平等是组建幸福婚姻家庭的基础，人类几千年私有制的演进，没有改变女子从属于男子的地位，两性在政治、经济上极不平等。恩格斯认为，只有女性的解放，即在政治、经济上享有与男子平等的权利，才是形成两性关系平等的前提，而只有实现了两性关系上的平等权，才能使女性从被控制、被奴役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因此，恩格斯指出“在任何社会中，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13]

四、注重教育，关心下一代的培养

在理想的社会制度下，由于财产公有，一切家务劳动都社会化，对儿童的教育也突破了家庭的界限，由国家统一承担。在乌托邦，教育儿童及青年的任务由挑选出来的教士承担。“教士从一开始就向儿童的幼嫩而善于适应的心灵，大力灌输有利于维护他们的国家的健全意识。”[14]在太阳城，“教育乃是国家的一项职责”[15]，“孩子们一到3岁就都得交由国家管教。”[16]。

教育的内容突破了纯粹理论知识的传授，他们主张学以致用，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太阳城的儿童到了7岁就到工场学习各种工艺劳动和参加农业队和畜牧队学习农艺和畜牧技术，到了8岁，学完初等数学以后，就让他们去听各门自然科学的课。接着就开始研究比较抽象的科学，如数学、医学和其他学术，并到相应的部门去劳动。未来教育不仅要重视知识的传授，能力的培养，更要注重儿童在道德、身体、行为等方面的协调发展，努力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摩莱里在自然法典中明文规定男女工长和行业首长除了对儿童进行一定行业的技术训练以外，还要对儿童进行道德教育。圣西门也认为未来社会的教育，不仅要重视完善的知识教育，同时必须重视道德品质和各种能力的培养；不仅要重视课堂教学，而且要使学生广泛地了解和接触社会。傅立叶认为未来社会的教育要培养全面发展的下一代，他说：“协作教育的目的在于实现体力和智力的全面发展”。[17]欧文关于新社会教育的设想也是宝贵的思想资料，他明确指出，为了使新社会的人得到全面发展，所有的人一生下来就要受到良好的教育，“很好地培养他们的体、智、德、行方面的品质，把他们教育成全面发展的人”。[18]

空想社会主义者们提出的这些崭新的教育思想具有很大的进步性，为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提供了可贵的思想资料。马克思在1866年《给临时中央委员会代表的关于几个问题的指示》中指出：“在合理的社会制度下，每个儿童从九岁起就应当象每个有劳动能力的成人那样成为生产工作者”，[19]还说：“我们把教育理解为以下三件事：第一，智育。第二，体育，即体育学校和军事训练所教授的那些东西。第三，技术教育，这种教育要使儿童和少年了解生产各个过程的基本原理，同时使他们获得运用各种生产的最简单的工具的技能”。[20]列宁曾作过这样的评论：“没有年青一代的教育同生产劳动的结合，未来社会的理想是不能想象的：无论是脱离生产劳动的教学和教育，或是没有同时进行教学和教育的生产劳动，都不能达到现代技术水平和科学知识现状所要求的高度。这个思想还是伟大的老空想家们提出来的，‘学生们’也完全赞同这个思想。”[21]

五、家庭的作用逐步减弱，家庭逐步走向消亡

在空想社会主义的创始人莫尔那里，家庭是超出血缘关系的经济上的结合，是基本的生产单位。在农村，每个住户拥有男女40人，在城市每户的成年人不少于10人不多于16人，外加儿童若干人。城市家庭都从事一种手工业生产，乌托邦没有职业农民，每两年从城市每个住户中轮流抽调20名男女成员去农村从事农业生产，由此可见，乌托邦的家庭在农村中实际上是全民所有制的农业劳动生产队，在城市中实际上是全民所有制的手工业作坊。而在摩莱里的理想社会中，家庭却失去了基本经济单位的作用，而是把它作为政治单位和消费单位。一个家庭的家长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以家庭为单位向仓库或公共市场领取全家的消费品。应该说直到此时，家庭作为一个基本的社会单位在社会中的地位仍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到了傅立叶那里，家庭的地位和作用却遭到了完全的否定。

傅立叶认为家庭“是与上帝意图、节约和联系最背道而驰的社会结合”，[22]“恶的萌芽，即与上帝见解最相背离的状态就存在于这种规模最小的自由最少的结合中”。[23]因此，他主张在协作社会中，消灭家庭，使家庭关系从简单形式提高到复杂形式，即由少数众多的家族取代一夫一妻制的家庭。比傅立叶稍微晚一些的德萨米也认为，“建立父子家庭却是件非常要不得的事，因为在这里，公有制度就会只发生间接的、甚至次等的影响了”。[24]要建立全面的公有制度，必须“使所有的家庭合并成为一个社会的大家庭”。[25]

在这里，空想社会主义者们对家庭的未来进行了大胆的预测。的确，按照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观点，将来全世界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国家、政党、阶级、民族全消灭了，家庭自然也会消失。家庭是私有制的细胞，家庭产生以后对私有制的巩固和发展，对私有制下农业、手工业的进步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家庭有生必有死，在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当家庭在社会中曾经发挥过的作用已显得不再重要或是已经不再必要的时候，消亡就是它必然的结果。

以追求理想社会为目标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在他们的著作中详细描述了他们对于婚姻家庭的憧憬，虽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他们的思想没有得到人们的接受，但他们思想的精华在今日得到了证实，他们精心描述的理想社会也在今日部分得到了实现。由于历史的局限，他们的思想也存在着某些不足之处，但是瑕不掩瑜，他们的努力为科学社会主义的产生奠定了基础，他们的思想将永远在人类历史发展中闪烁光芒。

注释：

①所谓法郎吉，是指19世纪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所设想的有组织的生产、消费协作社，是共产主义的基本组织单位。在这个组织中，人们共同劳动，没有剥削，但保留了私有制。

参考文献：

[1][2][3][14]托马斯·莫尔.乌托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88,91,131,110.

[4][6][18]欧文选集·第二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138,40.

[5]摩莱里.自然法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23.

[7][8][9][10][11][15][16]托马斯·康帕内拉.太阳城[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21,21,236,237,20,223,221.

[12]圣西门选集·第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23.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00.

[17]傅立叶选集·第三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217.

[19][2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216.

[21]列宁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462.

[22][23]傅立叶选集·第二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16,119.

[24][25]狄·德萨米.公有法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