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凤,李海平
形义关系的推估与类比研究
周晓凤,李海平
语言符号究竟是“任意”的,还是“像似”的?纵观历时、共时的大量研究,“任意”与“像似”并非针锋相对,二者有机的结合促成了语言的丰富与发展。推估与类比是任意性与像似性在语言变化中的运行机制,无论是“形”的变化,还是“义”的演变,还是词语的创新,都是在“任意”、“像似”原则制约下推估与类比的体现。
词语;任意性;像似性;类比;估推
语言符号任意性与像似性是语言中两大重要原则,人类语言的产生与发展都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估推与类比是以上两大原则在语言变化中的运行机制,无论是“形”的变化,还是“义”的演变,还是新词新语的出现,都是“任意”、“像似”原则制约下推估与类比的体现。
“类比形式就是以一个或几个其他形式为模型,按照一定的规则构成的形式。”[1]的确类比思维往往通过熟识的事物推想陌生的事物,只要两种事物之间具有某种相似性,人类就会将对这种相似性识投射到陌生事物上。例如:汉语中“家族”的“族”,最初的意思为“同姓的亲属”,后引申为“类”。苏轼《题杨次公蕙》诗:“蕙本兰之族,依然臭味同。”后来此义进一步引申特指“具有某种共同属性的一大类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1996)如:追星族,打工族,草莓族等[2]。同样由于这种概念深深根植于人们的认知体系,在汉语中出现了一大批通过类比而产生的“族”类词语,如:啃老族,月光族,打车族,等等。人类语言中多数新词新语都是这种类比思维的结果,而类比思维的动因就是语言的像似性。
估推是人类另一种思维模式(Peirce于1931年提出),它既不同于演绎推理又不同于归纳推理,是一种独立的推理模式。就三段论而言,演绎推理是将大前提应用到小前提上,最终推导出结论。严格意义上讲,只要大前提和小前提正确,结论一定是正确的。如:大前提:人都有一死。小前提:乐乐是人。结论:乐乐一定会死。归纳推理是通过观察到的个案和某些结论而总结出事物的一般规律的推理,如:乐乐是人,乐乐死了,因此人都有一死。由于这种推理受观察到的事物数量的制约,所以,归纳推理有可能犯错。如:张三是人,李四是人,张三会说话,李四也会说话,因此,所有人都会说话。很显然,世上还有聋哑人的存在,所以,这种推理存在局限性。估推与归纳相似,但比归纳更容易出错,它是从结论出发,根据大前提推导出小前提。如,知道乐乐死了,联想到人都有一死,于是推测乐乐是人。需要注意的是,虽然结论和大前提都正确,可所推导出来的小前提却不一定正确,乐乐有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只狗。
尽管估推是一种无效推理,但Peirce(1931)却认为,估推是人类认知的基础,也是唯一产生新观念的逻辑推理模式。Andersen(1973)明确地阐述,估推在语言演变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例如:英文[[back]ofthebarn]重新分析为[back[ofthebarn]],前者是由中心名词“back”加从属名词“thebarn”的结构,后者是复合介词“backof”加中心名词“thebarn”的结构[3]38-42。听话人听到前者这样的输出结果,联想到普遍语法规则允许生成的名词性结构,从而推测它可能是后者这样的结构。估推所体现的正是语言的任意性,它与类比共同构成词语演变的总机制。
语言的语音变化充分体现了两种原则的统一,汉语某些字在造字之初有一个读音,但是由于历史发展,语音逐渐发生变化而出现读音不准的情况。如:“婿”字,本来与“细”同音,但人们见到它便联想到汉语形声造字法则,于是在像似性的作用下估推它是形声字,随后对它进行重新分析,将“胥”认作它的声旁,取其音读作“序”。这个读得不准的音,久而久之,积非成是,大家也就承认是正确的读音。再如“荨麻疹”的“荨”字,本与“前”同音,但人们多按声旁误读为“旬”字音。“曝光”的“曝”字,本与“铺”同音,可人们多按声旁误读为“抱”字音。国家普通话审音委员会尊重这个事实,已规定以上误读的音为标准读音[4]。这种变化充分体现了语言的规约性与任意性。其实,正确读音与错误读音的分界是模糊的,这是语言变化的总规律,正如曹聪孙先生所说:“积非成是要有一个过程:开始是正确读音占上风,误读仅仅是开始萌芽;其后是正确读音与误读并行不悖;然后是误读逐渐地占了上风,正读反而少见;最后是正读被误读所消灭。”[5]这种渐变性用公式可以表示为“A>A/B>B”,新的形式出现后,老的形式不一定马上消失,因此在由A转化为B的过程中,总存在一个A和B共存的阶段。
语言的发展规律告诉我们,一个词义的发生不是终极产物,它是一个动态的、发展的过程。由于语言内部或外部的原因,或许词义有了扩展,或许词义有了缩减,或许词义有了转移。其实,类比与估推就是促使语义发生变化的内部原因。例如:汉语“不过”语义转变的诱因就是类比联想——语言像似性的体现,而促成它完成意义转变的机制就是估推,即语言的任意性。“不过”在汉语里就是由两个词“不”和“过”的合成,意为:“不超过”,如:“不过二年,君必无患”,后来它演变成了一个副词,意为:“仅仅”。因为,“仅仅”有“不超过”的意思,所以通过类比联想人们就将“仅仅”与“不过”联系起来,估推出“不过”的“仅仅”义,而且为其增加了一个副词词性[6]。再如:英语中的“go”本来是一个动词,意为“去,走,行,驶”。但由于它常被用于“begoingtodo”句型中,渐渐地人们通过重新分析,将其与此句型固定在一起,“go”的语义因此发生了变化。具体演变过程体现了任意性与像似性的互动。如:①[begoing[tovisitBill]],②[[begoingto]visitBill],③[[begoingto]likeBill][3]61,从①到②的过程是重新分析,从②到③的过程是类比,所以,英语“go”的词义变化是“任意”与“类比”共同的作用,使动词“go”的意义逐渐虚灵,后来只表示语法意义了。
人类构词法中最普遍的两种形式是合成法和派生法,通过这两种构词法得到的词,被称为合成词与派生词,它们在新词新语中占很大的比例。这种构词的理据性很强,常被强调像似性的人用来作为有力的证据。然而,正是理据性占主导的合成词与派生词中也存在着像似性与任意性的统一。以汉语合成词为例,“秧苗”中的“苗”最初的意思为“初生的种子植物”(《现代汉语词典》)。由于这种初生、幼小的概念深深地根植于人们的认知体系,人们很容易将其投射到类似的新事物上,于是便出现了“鱼苗”,“猪苗”,这里的“苗”被转指“某些初生的饲养的动物”;这一类比近年来更为广泛,“苗”似乎可以指所有初生的饲养的小动物,如:“蛙苗”,“蟹苗”,“鸡苗”[7]。后来“苗”又喻指“继承某种事业的年轻人”,如“苗子”;“苗”还指“疫苗”,如:“牛豆苗”,“卡介苗”。“苗”的形状也让人们将其投射到了未知的类似的事物上,如:“火苗”。
其实,“秧苗”中的“秧”最初也是指“植物的幼苗”,同样由于像似性的认知,“秧”后来转指“某些饲养的幼小动物”,如:汉语里也有“鱼秧”的叫法(《现代汉语词典》)。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语言的进化,“苗”的使用越来越广泛,且很具多产性。它的同义词“秧”却没有达到这种通俗程度。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语言的任意性,在类比创造新词的过程中,人们任意地选择了“苗”而舍却了“秧”,这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有约定俗成。
英语词汇以派生词为主,单词常由词干词缀组成,这一总规律往往根植于人们的认知系统里,诱发类比机制的作用,英语中的逆生构词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逆生法通过将单词中类似词缀的字母组合估推为词缀后而分离出新词。如:英语中常见的名词后缀有 ,“-ance”、“-tion”、“-sion”、“-er/or/ar”、“-ist”等 ,于是人们便从“surveillance”逆推出“surveille”,从“cohesion”逆推出“cohese”,从“emotion”逆推出“emote”,从“stoker”逆推出“stoke”,“monoganist”逆推出“monog”等等。
总之,无论是语音的变化、语义的衍生,还是新词新语的出现,都是像似性与任意性共同作用的结果。没有“像似性”语言就失去了发展的原动力,没有“任意性”语言的产生就得不到有力的保障。然而,任意性与像似性的统一通过类比与估推机制来实现,它们共同促进着语言中的各种演变与发展。
[1][瑞士]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226.
[2]鲁瑛.“××族”词类的语言学研究[J].外国语文,2010(4):71-75
[3]Hopper,P.G,E.C.Traugott.Grammaticalization[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93:38-42;61.
[4]王玉鼎.论汉语词语的类推变化[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1):118-122.
[5]曹聪孙.非系统音变与词典注音[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84(4):84-88.
[6]沈家煊.语用原则、语用推理和语义演变[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4(1):243-249.
[7]庄和诚.英语语言中的类比作用[J].现代外语,1998(3):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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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1-6201(2011)04-0270-02
2011-03-17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张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