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坦普尔与英国福利国家的产生

张国强 厉光通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国内大多数有关福利制度的教科书都提到威廉·坦普尔①最早使用了“福利国家（Welfare State）”这一术语②。那么，坦普尔究竟怎样影响了英国福利国家的产生呢？迄今为止，国内学术界尚无人关注这个问题。我对此提出几点看法，以期作为引玉之砖。

一、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与福利国家理论有许多一致之处，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不仅在内容上与福利国家理论有诸多相通之处，而且在目标上与福利国家理论十分切合。

福利国家的基本内容是：在“混合经济”制度下，由政府推行“充分就业”、“公平分配”、“社会福利”等政策，以“消除”资本主义的失业、贫困、不平等之类的“弊病”。③所谓的“混合经济”是指现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中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同私人垄断资本主义相互结合的经济制度。这种经济制度的目的就是要同时发挥政府和私人两个方面的积极主动性，即由私人经济关心利润，由国营经济关心“社会福利”。福利国家思想的倡导者主张，政府要在社会方面实行广泛的改革，彻底解决收入分配悬殊、失业、贫穷等问题。国家要根据经济形势的变化，采取积极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措施，确保“充分就业”。为了实现财富和收入的“公平分配”，国家要对遗产和个人收入征收累进税，即征收累进遗产税和累进所得税。政府还要举办各种社会福利事业，建立社会福利制度，以便公民在因失业、疾病、伤残、年老等而丧失收入来源或收入太低时，能获取政府给予的津贴和救济而不至于无法维持最低的生活标准。④

坦普尔在《基督教与社会秩序》一书中，明确地提出了自己的社会改良思想。他的社会改良思想涉及经济、政治、教育等方面的内容。坦普尔在经济方面的改良主张有：改善工人住房、普遍实行带薪休假、实行家庭补助制度、解决失业问题、反对各种经济投机行为、反对金融控制生产、反对土地私有、反对不平等的国际贸易等。政治上，坦普尔主张国家建立工人参与各项事业管理的长效机制，保障工人参与政治的权利。教育方面，坦普尔的改良主张是：延长义务教育的年限、免费为学生提供牛奶、重视学生个性发展、重视学生在学校的团体生活、注重教育公平。显然，坦普尔的这些社会改良主张，着眼于促进社会的公平正义，力求解决不平等、失业、贫困等突出的社会问题并促进民众的福利。

坦普尔希望通过社会改良实现这六个方面的目标。第一，每一位儿童的家庭，都应该有整齐体面的居室，以便在愉快的家庭生活中长大成人，而不会因营养不良、居室狭陋、环境污秽、生活单调而受污损。第二，每一位儿童在成年以前，都应当有受教育的机会，而且教育制度应当能使每位儿童的个性和天才得到正当发展。教育中当贯彻正当的信仰，以培养孩童敬虔端正的人格。第三，每一位公民，都应当有稳定的收入，使他能依照第一条目标所举的标准，维持家庭，教养子女。第四，每一位公民，对于他所从事的事业的管理经营，应当有参与的机会，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贡献与整个社团的福音有关。第五，每一位公民每天都应该有充分的休息时间，每周应有两天例假；如果是雇员，每年应有一定的带薪休假，以便享受私人生活，发展其个性与天才。第六，每一位公民都当有信仰、言论、集会、结社自由的保障。⑤坦普尔认为，这六个方面的目标，体现了基督教化的社会秩序的要求。

我们可以看到，坦普尔要建立的符合基督教伦理原则的社会秩序，也应是广大民众的社会福利得到充分发展的社会秩序。

二、坦普尔积极投身于各种社会实践活动，广泛地宣传自己的社会改良主张，推动了福利国家思想在英国社会达成共识，促进了英国福利国家的产生。

坦普尔视自己的责任为 “挑战没有社会意识的基督徒和没有基督教的社会主义者”，相信基督教信仰可以成为一切生活的基础，并可以通过社会实践表现出来。他认为，基督教的公民应当参加政治活动和在政治与经济范围内来证明和实行基督教的原则。他参加了在教会内部和政治方面的许多主要进步运动。坦普尔参与成立工人教育协会，并于1908年成为会长，直到1924年。在此期间，他对工人运动给予了极大的同情，经常深入工人群众中去了解他们的疾苦。坦普尔于1918年加入工党，并为劳工改革运动奔走呼吁，曾担任劳工改革运动的领导人。他积极参与1924年在伯明翰举行的“基督教政治、经济和公民会议”，并继而成为主席，为这次会议的成功发挥了重要作用。

坦普尔与当时许多重要的政治人物都保持联络，和他们交流、讨论社会改良问题。他向民众发表演讲，描绘符合基督教伦理原则的理想社会。他写出许多文章，大胆地揭露和批判各种不合理的社会想象。坦普尔对社会进步的一个主要贡献是对1944年教育法案的通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个法案不仅是英国教育史上的里程碑，而且是英国福利国家政策的一项重要内容。他是上议院议员，他运用他的影响来迫使财政部恢复削减掉的失业救济金；他抓紧每一个机会来提醒英国政府，人民群众的穷困“不仅根本不合于基督教的原则，而且在经济上也是不合理的”。1941年初，时任约克大主教的坦普尔，主持召开了主题为“基督教应该以什么样的思想引导社会秩序的重建”的马丰（Malvern）会议。许多宗教界的著名人物出席了本次会议，并对有关社会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虽然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仍在进行，且无迅速结束的迹象，人们却普遍认为：谈论战后社会秩序的重建问题并不为时过早。坦普尔在马丰会议上明确指出，失业问题是许多罪恶的根源，必须尽快解决，并提出了自己的社会改良主张。坦普尔的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与会者的赞同和支持。约翰·肯特认为，马丰会议表达了英国国教关于失业和贫困问题的激进观点，是坦普尔正式参与社会改良活动的开始。

马丰会议之后，坦普尔更加积极地宣传自己的社会改良主张，其社会改良思想也更加成熟和完善。当得知马丰会议的简报很快就发行了20万份的消息之后，坦普尔又写了长达16页的关于马丰会议的总结报告，并出版发行了3万多份。1941年底，坦普尔完成《基督教与社会秩序》一书的写作。该书论证了教会有权过问、干预社会问题，指出了教会参与社会建设的途径与方法，阐明了基督教社会秩序的伦理原则，还提出了自己一个改良社会的方案。《基督教与社会秩序》一书，在1942年作为读者众多的企鹅丛书问世，不久便卖出14万册。此书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被誉为福利国家的重要桥头堡之一。

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不仅影响了英国国教徒，而且在社会上得到了广泛传播，得到了众多非国教徒的支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勾画了福利国家蓝图的贝弗里奇报告在英国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英国工党通过一系列的社会改革宣告了福利国家的诞生。

三、坦普尔预言了英国福利国家的产生，他知识渊博，视野开阔，关心当时英国及世界的各种问题，是英国福利国家产生的预言者。

1948年，英国工党政府的首相艾德礼宣布：英国已经建成了福利国家。然而，早在1941年，威廉·坦普尔就在《公民与教徒》⑥一书中广泛使用“福利国家”这一术语。坦普尔利用英语中福利国家 （Welfare State）与战争国家（Warfare State）两个词在发音上较为相似的特点，把二者加以比对。他把纳粹德国的极权统治称为“战争国家”或“强权国家”，而将英美等国的“民主政治”称之为“福利国家”。在战争国家里，广大民众居于次要地位，必须服从政府，是国家的奴仆；在福利国家里，国家、政府居于次要地位，必须服务人民，为民众谋福利。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坦普尔希望用“福利国家”来取代“战争国家”。七年之后，“福利国家”终于在英国成为现实。

素有 “福利国家之父”之称的英国经济学家贝弗里奇，在1942年11月正式出版了他勾画福利国家蓝图的《贝弗里奇报告》。然而，威廉·坦普尔早在1942年初就出版了《基督教与社会秩序》，向人们描绘出符合基督教伦理的理想社会。两者都要解决失业、贫困等社会问题，都要促进民众福利的发展，且在内容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贝弗里奇报告不仅绘制出了现代福利国家的蓝图，而且为英国福利国家建设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政策依据。《贝弗里奇报告》的产生，将人类对社会福利的认识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深刻地影响了现代社会福利思想的发展，对社会福利的理论和实践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基督教与社会秩序》集中论述了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即把基督教的社会伦理原则运用到社会生活之中，建立基督教化的社会秩序。它虽远不如《贝弗里奇报告》的影响那样深远，却也对当时的英国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不仅得到了英国国教徒的支持，而且得到了众多非国教徒的认可。

综上所述，威廉·坦普尔的社会改良思想和社会实践活动，对福利国家思想在英国社会形成共识乃至英国福利国家制度的建立都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他预言英国福利国家的诞生，为工党政府在二战后建成福利国家做了思想上的准备。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我们必须客观看待坦普尔在英国福利国家产生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不能忽视，亦不可夸大。

注释：

①威廉·坦普尔（William Temple，1881-1944），英国著名的基督教神学家、思想家，基督教社会改良主义者，曾长期担任英国约克大主教（1929年至1942年），并于1942年升任坎特伯雷大主教.

②实情并非如此，最早（1937年）使用“福利国家”（WelfareState）这一术语的是牛津大学国际关系史教授齐默恩（A.Zimmern）和美国经济学家乔治·舒斯特（George Schuster）.

③黄素庵.西欧“福利国家”面面观［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6.

④黄素庵.西欧“福利国家”面面观［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15.

⑤William Temple.Christianity and Social Order［M］. London:SCMpress，1942.

⑥William Temple.The Citizen and Churchman［M］. London:AlandSpotswoodPress，1941.

［1］William Temple.Christianity and Social Order［M］. London:SCMpress，1942.

［2］黄素庵.西欧“福利国家”面面观［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