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礼阳
(温州市图书馆,浙江 温州 325009)
〔作者信息〕卢礼阳,男,副研究馆员,温州读书报主编。
浙江省温州市图书馆主办的《温州读书报》,自1997年发刊,截至2011年2月,已累计发行165期,25万份,拥有一支稳定的作者队伍,形成比较鲜明的特色,成为展现温州图书馆人精神面貌的一个窗口、介绍区域历史文化的一张名片,在社会上赢得良好的声誉。《中华读书报》两次发表署名文章予以高度肯定。
传播地域文化,推介历史文献,活跃读书风气,已成为《温州读书报》同仁的文化自觉,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近些年温州地方文献整理出版蔚然成风。自2001年市政府采纳学术界意见,实施《温州文献丛书》整理出版规划以来,地方文献的抢救整理硕果累累,满足了海内外学术界的需要。除出版社所在地上海外,全国十几个大中城市均有销售,还漂洋过海,发行到美、德、韩、日、加拿大等五国与台湾地区,充分展现了温州历史文化的丰富内涵。四辑40部48册出齐之后,续编《温州文献丛刊》仍在进行。不仅如此,《温州文献丛书整理出版规划》第四条的期待:“务求出精品,产生示范效应,能够带动我市各县(市、区)文化界同仁就近整理当地的代表性古籍。”将陆续成为现实。苍南推出《苍南文献丛书》一套八册,乐清随后跟进:《乐清文献丛书》第一辑十部出齐,《雁荡山旅游文化系列》三种问世。其他县市也不甘落伍:《龙湾文献丛书》已出《嘉靖永嘉县志》、《明代英桥王氏诗录》两部,永嘉《楠溪江文化丛书》推出《鹤阳谢氏家集》,瑞安出版《李笠诗文选集》、《虞廷恺家书》、《嘉庆瑞安县志》、《戴家祥集》等,洞头出《林环岛文集》,泰顺新出《泰顺先贤墨迹》,文成印行《南田山志》,《平阳文献丛书》已交出版社等等。在浙江乃至全国读书界,无不产生相当积极的影响。
上列种种,绝大部分依托地方学术力量完成,牵头和参与部门、单位之多(图书馆、博物馆、政协文史委、社科联、文联、方志办、党史研究室、旅游局以及藏家个体),品种之丰富,涵盖面之广,就全国地级市而言,都是十分独特,令人关注的。何况《温州文献丛书》与《温州文献丛刊》编辑部均设在市图书馆。因而《温州读书报》全程密集跟踪报道,就显得责无旁贷。为此我们及时组织稿件,连续推出“《温州文献丛书》介绍”栏目与本报讯,或者以其他方式,向读者介绍丛书整理、出版、发行、研究情况,为推介地方文化遗产尽了自己的义务。如不惜版面,全文刊出《温州文献丛书》整理出版规划、出版缘起,《苍南文献丛书》、《楠溪江文化丛书》前言,《薛季宣集》序,《王理孚集》、《梅冷生集》前言,《黄群集》、《张璁集》重印后记,《李孝光集校注》 、《张棡日记》 、《黄光集》 、《刘景晨集》书评 ,《翁卷集笺注》、《杨青集》商榷文章以及《丛书》首发式、市民采购《丛书》作为新春礼品、《丛书》总结会议的消息等等。
在这一方面,许多私人藏家或者专业人士给我们很大的支持,如程海勇先生提供的章纶《赠姚氏宗谱序》(第61期)、杨乃琦先生提供的《周衣德佚文》(道光庚子为同里杨诗《县志辨误》作的序言,第154期),可以补充乐清文献丛书《章纶集》、温州文献丛刊《周衣德集》的缺漏。李志希先生《新版六书故补遗》(第163期),则就温州文献丛书影印本《六书故》谈了六条补充意见,既介绍了元延祐残本现藏台湾的经过、明万历本美国与国内的收藏情况、比温州文献丛书更早的影印本,而且就影印技术的改进提出自己的设想,值得我们重视。
又如乐清作者卓永执笔的《王季思信札》《夏鼐复梅冷生信札》(先后刊登于第 155、159期),前者系王季思先生1986年6月致中国戏剧出版社编辑杨锦海函,商讨《玉轮轩曲论三编》书稿的抽换调整,对于了解一代戏剧大家晚年的学术生涯不无助益。而后者经过考订,纠正上海敬华拍卖公司艺术品拍卖图录的错误标注,将受信人张宗祥(字冷僧,一作冷生)恢复为温州市图书馆老馆长梅冷生(雨清)。虽属只言片语,同样有助于后人把握夏鼐先生与故乡文化界的密切关系。
张永苏先生《北华捷报介绍温州的文章》(第154期增刊),则从海外视角披露温州早期的记载。1869年 8月 12日中国英文报纸《北华捷报》(North-China Herald)发表一篇题为“Paper on Wenchow”的文章,提到法国汉学家考狄(Henry Cordier)的《中国书目》,是西方人最早介绍温州的一篇文章。该文较为详尽地记叙了温州的地理位置、历史沿革、城区主要公共建筑布局(包括育婴堂、养济院),温州港的茶叶、原木、竹子贸易等,温州百姓对待外国人的态度,同时还对状元村所具备的天然良港的条件、外国人在此居住的可行性展开描述。文章写于1869年,此时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已近十年,太平天国运动也早已烟消云散,尝到开埠甜头的西方人,对温州这块民风淳朴、自然环境优越的土地自然不会错过。该文关注温州经济贸易和港口情况,恰好反映了他们急着要温州开埠的心态。相隔七年,光绪二年(1876),英国借马嘉理事件胁迫清政府签订《中英烟台条约》,其中第三端通商事务第一款载明:“随由中国议准湖北宜昌、安徽芜湖、浙江温州、广东北海四处添开通商口岸,作为领事馆驻扎处所。”由此,温州被辟为对外通商口岸,次年开埠,设立瓯海关,各国洋行纷纷在温州开业。由此可见,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对外开放,英国人便将温州作为开放的商埠,的确有独到的眼光。从这个角度上看,此文也是温州近代开放史上一份难得的史料。本报特地予以译介,帮助读者开阔视野,此文因此在“温州阅读”征文活动中获得好评。
对历史文化名人,我们力求不人云亦云,而是拿出新材料,或者提供新视角,如余振棠《周行己不可能与曾巩唱和》(第158期)、叶耀梁《溪山先生叶味道》(第156期)、陈崇华《朱黼与陈傅良的情缘》(第164期)等,介绍宋代几位先贤,披露新的材料或者提出新的看法,有理有据,给读者以启迪。
至于晚近谢世的文化界前辈,特别是默默无闻而献身学术事业的老先生,更是浓墨重彩予以介绍,重在弘扬其品格精神。如潘知山《怀念天舒先生》(88期)、郑金才《被遗忘的郑慎斋》(第151期)、张立新《快乐的蜗牛》(第 155期)、金陵《西村先生的福分》(第153期)、王兆庸《一息尚存不辍笔》(第154期),纪念近年乃至刚刚离世的文化界老人胡牧先生、俞天舒先生、郑西村先生、冯坚先生。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瓯史初探集》的著者胡牧先生,英年早逝,令人唏嘘不止。论者指出:“瓯史是中国古史领域的重要一角。”然而,由于文献资料零乱,考古资料贫乏,研究难度很大。而胡牧先生在瓯史领域的研究,在当时并不比一些专家逊色。《快乐的蜗牛》追忆:“十多年前,我与作者见过一面。老人在与我交谈时,一直用手托着右脸——他的右脸肿得厉害。我由此知道了一个名字:胡牧。其时,罪恶的癌细胞正在折磨着他。除右脸水肿外,他的右半脑麻木、痛晕。放疗化疗对他身体的摧残、癌痛的折磨,令他在痛苦中度日。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不辍学术研究,与死神争抢时间,赶写论文。”
胡牧先生并非科班出身,在商品经济发达的温州,却孜孜不倦于乡土文化研究。为什么如此执著?文章说:“他是要圆自己的一个梦。多好的一个解释啊。能为了圆自己的梦而去努力的人,真的不是太多。他就是这样,在50周岁的时候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起步跋涉在学问的崇山峻岭之中。勤奋和执著,使他从一个门外汉,渐渐变成一个对地方史颇有造诣的学人。他的用笔写成的文字,能够在刊物上发表了,他的一些见解,得到了专家的认可。这给他以鼓舞,使他自信,催促他继续研究下去。然而不幸的是,病魔找上了他,在几经抗争之后,他还是过早地走了。这本书,就是他的论文选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经过他的好友呼吁奔波,在政府的资助下才获出版的。然而遗憾的是,他自己,却未能等到书印出的那一天。胡牧先生生前曾把自己比作蜗牛,把自己的论文比作蜗牛的白色的爬痕。如今,这只蜗牛早已不在人间,然而我想,这蜗牛,应该是一只快乐的蜗牛,它留下的爬痕,会长久地保留下来的。”胡先生是地方文化的辛勤耕耘者,身上凝聚着典型的温州读书人不服输的精、气、神。张立新先生的文章是一篇精彩的素描,感人至深。
这方面,原浙江农业大学教授游修龄先生的专栏是最好的例证。游修龄先生1920年5月出生于温州城区,曾任浙江农业大学图书馆馆长兼中国自然科学史学会理事,中国农史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农业百科全书》主编,《中国农业百科全书◦农业历史卷》主编。长期从事农业史和农业科技史的研究,稻作史研究尤为出色,他的《中国稻作史》是国内第一部稻作史通史著作,填补了国内关于稻作史学的空白。他在业余时间从事非农业科技史的研究,发表众多的文史方面的文章,退休之后仍笔耕不辍,86岁那年还开了博客。最近向读者奉献新著《奇妙的语言文字》一书。
自2010年5月号(总 156期)起,游先生应约在四版瓯风开设“故乡旧事”专栏,陆续刊出《温州早期电影的回忆》、《温州古老的婚礼“坐筵”》、《鼠疫和登格热》、《难忘的温州唱词》、《最难忘怀是瓯柑》、《追忆温州水城》、《八十年前温州戏台和演戏》等多篇专稿,受到读者欢迎。如《鼠疫和登格热》一文回忆战争结束不久,“我家前门的一位邻居死了,接着,后门的邻居在半夜里传出了哀悼死人的哭声。我家被包围在死亡圈里,使得我们紧张得坐立不安,白天噩耗频传,夜晚无法入睡。一大早,就看到棺材从邻家的后门抬出来了,因为是疫病,温州原来的风俗,死人必须停尸四十九天,举行治丧的惯例,也破例立即埋葬了事。”接着“正当鼠疫的阴影还没有消褪,家里人却得了一种奇怪的身体发热病,初起时,全身颤抖,很像疟疾,40度的体温老不退,接着全身出现红色斑点,三五天后,热度和红斑会慢慢消褪。一般体格健康的人退热后没有事,老弱妇孺就有生命危险。在发高热时,往往伴以呓语,很令家人担忧。后来才知道这病叫‘登格热',最初是一位名登格的医生发现的,故称登格热。这是一种由热带蚊子传染的疾病,温州从来没有这种病,是日本军队的细菌作战部队临撤退时把携带登格热的蚊子释放出来,在新环境里便迅猛繁殖起来,传播特别快。我家的人都传遍了,只有我没有传到,颇觉得侥幸奇怪。接着我和妻子一起去东阳探亲,不想到了东阳,我忽然发起高烧来,很快就明白这是登格热在温州时还处于潜伏期,到了东阳照样发作,至此,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登格热。”情节生动,令人印象深刻。作者最后意味深长地说:“所幸这鼠疫和登格热在温州只发作了一阵子,未曾留下祸根。但温州在八年抗战后,终于迎来胜利的喜悦之时,却还受日本军阀这种反人道罪行的最后一次反扑,应该在温州的历史上记下这一笔不容忘记的教训。”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一定意义而言,动员发表游修龄先生黄鸿森先生等高龄作者的文章,实际上也是一种文化资源的抢救,十分必要。
〔1〕董国和.温州图书馆和《温州读书报》〔N〕.中华读书报,2007-12-05(1)
〔2〕诸葛忆兵.小报中的天地〔N〕.中华读书报,2010-02-03(4)
〔3〕卢礼阳.公共图书馆创办“读书报”的一种探索〔J〕.图书馆杂志,2010(8):93~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