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700)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以下简称《辅行诀》)系敦煌石窟藏经洞所藏的古代经方文献,原本毁于文革。现存抄本约有20多种,经有关专家整理版本也有多个。该文献保存了宋以前的有关经方内容,特别是外感天行病方具有很高的临床价值。本研究选取了张大昌、王雪苔于1976年合校本《辅行诀》为主要研究对象,同时参考了其他版本的有关内容。
《辅行诀》所记载的外感天行病方和张仲景《伤寒论》中的方剂非常类似。如《辅行诀》中的阳旦汤就是张仲景《伤寒论》中的桂枝汤,而小阴旦汤和《伤寒论》的黄芩汤相似,大阴旦汤和《伤寒论》的小柴胡汤相似。现将二者对照列表如下。
表1 《辅行诀》外感天行方和《伤寒论》经方对照表
经过对照比较不难发现,《辅行诀》转载《汤液经法》的经方是很有系统性的,而张仲景所传的古典经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且做了一定修改。
对于《汤液经法》中的这种方剂陶弘景是这样解释的:“外感天行,经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昔南阳张机,依此诸方,撰为《伤寒论》一部,疗治明悉,后学咸尊奉之。山林僻居,仓卒难防外感之疾,日数传变,生死往往在三五日间,岂可疏忽。[1]”
这段话,一方面揭示了《伤寒论》经方的来源,且张仲景不拘泥于经方的既定模式,丰富发展了经方的内涵,使之适用于当时的伤寒大疫。另一方面也单独提出了外感天行方在经方系统里属于一个独特的领域,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疫病范畴。所谓的“天行”,在汉唐时期中医的方书中并不少见,其意义基本上是指流行性瘟疫类疾病。本文所提到外感天行病,“日数传变,生死往往在三五日间”,应该说是瘟疫类疾病中相对凶险的类型,所以其组方用药和《辅行诀》前文所论述的五脏虚实补泻类方剂具有显著差异,后者更偏向于内伤杂病。
在《伤寒论》和《辅行诀》里,都有青龙、白虎等方剂命名。经过众多研究者解读基本看法是:阴旦阳旦分别指代天地,青龙、白虎、朱鸟、玄武分别是天文术数中的四象,统领着二十八宿,四象与四时、四方正好相互匹配。
根据传统运气理论不难理解,所谓的天行病正是七曜(日、月、五星)在二十八宿间运行的过程中,由于徐疾、逆顺、远近、大小、运星北越等差异,导致地面中长期气象要素发生相应变化,从而引发六气德、化、政、令、灾、眚的种种不同。《内经》是这样解释的:“故时至有盛衰,凌犯有逆顺,留守有多少,形见有善恶,宿属有胜负,征应有吉凶矣。[2]”运气学理论的对与“天行”的理解,揭示了时令病和瘟疫类疾病产生的自然环境背景,是对外感天行病方命名方式的一种尝试性解读。当然,宿曜关系非常复杂,有待结合传统天文学进行深入探讨。不过,其关系模式不出天地四方6种主要气化类型。
因此外感天行方的命名,充分体现了传统天文术数对于古典经方的影响,而《伤寒论》相对淡化了这种色彩。对此,《辅行诀》是这样认为:“张机撰《伤寒论》,避道家之称,故其方皆非正名也,但以某药名之,以推主为识耳。”也就是说,张仲景在运用经方处理实际问题的时候,参考了传统的命名,但是也做了一些改进,主要是以方剂中的君药来命名,淡化了道家传统的天文术数的影响。
陶弘景认为:“阳旦者,升阳之方,以黄芪为主;阴旦者,扶阴之方,以柴胡为主;青龙者,宣发之方,以麻黄为主;白虎者,收重之方,以石膏为主;朱鸟者,清滋之方,以鸡子黄为主;玄武者,温渗之方,以附子为主。此六方者,为六合之正精,升降阴阳,交互金木,即济水火,乃神明之剂也。[3]”
考文中所谓的诸外感天行方,其内部关系归纳为如下表格。
如果按照原文的逻辑,六方为六合之正精,应为阴旦、阳旦、青龙、白虎、朱鸟、玄武。而对于某些《辅行诀》版本补入的大小螣蛇、大小勾陈等方,则显然与“六合”的原意不符。“六合”当作天地四方解,正好和阴旦、阳旦与四象相应。从方剂的命名、主药、功用和内部关系来看也不难发现,这些经方的理论构造非常独特,不当加入螣蛇、勾陈等方,其内部关系也表明其不是通常的五行生克关系。
六神方的内部构造具有独特的五行理论结构模式,这个模式与立体的河图的模式相同,是十字交叉形状的。用数学的描述来说,应该三维坐标,而不是平面的五边形(含五角星)图示所表达的生克关系。
图1 五行的立体河图模式和五边形模式
在立体河图模式中,木火金水分居东南西北四方,土居中央,通达上下,其地位特别重要,而在平面五边形的结构中,木火土金水平等占据5个边角,没有突出强调土的特殊性。河图模式中,金木相对,水火相对,而土居中央。其内部关系上不强调生克,而是强调对冲,也就是水火对冲,既济水火,金木对冲,交并金木,土中兼有两性,故曰升降阴阳。这与《辅行诀》上文所载《汤液经法》图的体、用、化味相互组合显然有别。
因而,当试图使用上述五边形图示进行理论解释的时候,遇上较多的困难。特别是这些外感天行病方中的常用药物半夏、黄芪、柴胡、石膏、鸡子黄、阿胶等,在《辅行诀》原始文献里也都没有五味的说明。这个缺陷能否根据后世文献有关性味理论进行弥补,实在难以定论。因为《辅行诀》中药物五味理论比较独特,大黄味咸等已经证明了其特殊性。因而我们认为,其组方规律不宜《汤液经法》图进行强解,而应该尊重其原有的内在理论模式。故此,我们认为要从立体的河图结构并结合原有的五味理论对有关问题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1] 王雪苔.《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校注考证[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9:28.
[2] 田代华.《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144.
[3] 王雪苔.《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校注考证[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