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咏
前一阵,报纸报道有个人在高铁上为了个人恩怨打人,一车厢的人看着那人施暴,竟无人挺身而出。这则报道让我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我在医院工作时,常常为了做动物实验,必须到防疫处抓狗。这些狗都是流浪在外无人收留的狗,经过一定的公告程序无人招领之后,就分配给我们这些动物实验单位。
这些从各地抓来的野狗关在笼子里,每个笼子大约有五六只不等。表明身份办完手续之后,我们便开始沿着笼子,一个一个看过去,一只一只地搜索适合我们动物实验的狗。
我们之所以不受狗的欢迎是可以想象的。因此,只要我們一到,原本还算安静的防疫处的狗立刻神经紧绷、气焰高涨,疯狂地乱叫。我们先搜寻一回,等确立了目标之后,便拿出注射针筒,抽取麻醉药,先把目标狗赶到笼子的一边,抓住狗,立刻在其大腿上注射1~2cc麻醉剂,等狗昏倒之后,再把它从笼子里拖出来。
我第一次去取狗时,老实说,有点被这些狗团结的气势吓倒了。特别是打针的过程,所有狗都联合一致,扑抓任何试图从笼子外面伸进来的东西,咬得稀烂。整个过程简直就是和这些狗的搏命演出。
打昏了狗之后,问题更大了。因为我必须伸手进到笼子里,把昏倒的狗拖出来。这时,我开始犹豫了。万一其他那些清醒的狗,报复性地咬我一口怎么办?可话又说回来,难道我必须大费周章地打昏其它所有的狗吗?
就在进退两难时,奇迹出现了。
原来在我为另一只摇摇欲坠的狗追加麻醉剂时,我发现其他不相干的狗都很识趣地离开了。我吓了一跳。是什么打败了狗的团结呢?
我很快明白了——根本没有团结这件事。当其他的狗发现,灾难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它们立刻变得漠不关心。
为了确定我的想法,我打开笼门,伸手去抓那只倒下来的狗。我的猜想果然没错,哪怕只是简单的“张嘴之劳”,但只要事不关己,每只狗就这样安静、本分地让开了路,让我把倒下来的同伴抓走。
有了这个理解之后,我的工作变得容易多了。我只要针对某只特定的狗,摆明态势,其它的狗明白没自己的事,立刻识相又合作地让开。不但如此,这些狗没有任何学习能力。我用同样的伎俩,可以很容易把一笼子所有的狗全部抓光。
我的工作很愉快。可是我却为狗感到悲哀。
更糟糕的是,狗与狗之间的事,让我想起我的同胞。
(紫陌红尘摘自《南方都市报》2011年8月22日图/刘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