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化: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因素

何 欣 魏雁滨

20世纪60、70年代,伴随社会福利社区化以及社会福利多元化的兴起,自助组织在全球范围出现和迅速发展。有学者断言,在10至20年后,自助组织将成为治疗许多心理疾病和解决社会问题的最受推崇的选择[1],“互助与合作已经成为衡量社会和社区生活的一个标准”[2](P16)。根据亚当森(L.A dam sen)的研究,截至2001年,美国已经有超过50万个各种类型的自助组织,18%的美国人有参与自助组织的经历,这些组织已经覆盖了与健康和社会服务相关的社会生活领域和层面。[3]艾尔斯唐(K.Elsdon)等人的研究显示,仅在英国诺丁汉地区就有259个自助组织,并由此推算出2000年整个英国的自助组织数目大约为23 400个。[4]

而在中国,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公民社会中基于互助和社会团结的宗旨推动下,各种自助组织应运而生。有共同需要的残疾人士自发的组织起来,互相交流信息和寻求情感支持。这些自助组织对残疾人个体的需要满足,残疾人群体的福利改善发挥了重要的促进作用。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有残疾人的家庭户共7 050万户,占全国家庭户总数的17.80%。其中,北京市残疾人口为99.9万人,占全市人口总数的6.49%。①参见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官方网站公布的数据公报。详见http://www.cdpf.o rg.cn/sytj/content/2007-11/21/content-74902.htm,07-05-08。其中,全国残疾人口数未包括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中国澳门特别行政区、中国台湾省残疾人口数。但目前,无论是全国还是北京,都没有权威的残疾人自助组织的相关信息统计,残疾人自助组织在整体上还处在起步阶段,数量较少,规模较小,自身能力较薄弱,缺乏长期的社会支持。其中专业支持不足及组织能力提升缓慢是造成这一现状的重要因素。基于此,探究专业化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就成为本文的中心议题。

一、文献回顾

(一)自助组织及发展

自助组织产生的基础在于共同的需要、面临的共同问题以及分享信息和相互支持的意愿。根据研究自助组织的重要学者卡茨(A.H.Katz)的定义:自助组织是指为了满足共同需要,克服共同面对的困难和问题,寻求个人和社会改变的一群人自发的组织。[5]而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 rganization,简称WHO)也采用了卡茨的定义作为标准界定。在这里,笔者也将残疾人自助组织定义为由残疾人自发组成的,以解决共同面临的问题为目标,以残疾人为主体的民间组织。

近年来,随着自助组织在中国的蓬勃发展,有不少学者通过经验研究对中国各类自助组织的福利功能做了分析和评估。比如,爱德基金会的何文探讨了在中国贫困农村协助农民建立自助组织的步骤,并指出自助组织发挥的各方面功能。[6]向德平、程玲通过分析5个艾滋病感染者组织小组的具体运作过程,指出“自助组织是艾滋病感染者消除社会歧视、提升个人能力、获得社会资源的重要平台。”[7](P5)熊跃根、何欣分析了残疾人自助组织对成员和群体的社会资本提升功能和过程。[8]陈津利通过对北京市的个案研究,指出中国自助组织中的会员可以感受到自助组织广泛和有力的情感支持,而情感支持的程度和感受与成员参与程度正相关。[9]这些研究从不同侧面关注到自助组织的福利功能和价值,但对于发展中面临的问题却较少涉及。自助组织的发展问题直接影响到其福利功能的发挥程度,需要进行深入的讨论。

(二)自助组织与专业人员的关系

与专业人员的关系向来是自助组织研究领域中的热点议题。事实上,在自助组织研究历程中,人们对专业支持的认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自助组织发展和研究初期,反专业主义一直被认为是自助组织的最重要特征。[10]威图克(S.A.W ituk)等人通过实证研究分析了影响自助组织生存的因素,指出专业介入与否与自助组织的生存无关。[11]但随着对自助组织研究的不断深入,专业人员的介入过程成为关注重点。[12]有研究证明,约84%的自助组织参与者要求专业人员的参与,其中一些人认为专业人员的参与是自助组织过程的一部分,另一些人认为专业人员应该以顾问的方式与自助组织保持较为松散的联系。[13]基于这些研究,甚至有学者提出应该重新评估自助组织的定义和国际标准界定[14],认为“只有面临共同问题的组织成员发挥积极功能的状态已经不再适用”[15],专业人员的介入越来越普遍,且对自助组织的持续发展大有裨益。

二、研究方法

对不同认识论取向的认同决定了研究社会的方法。在笔者看来,社会及社会现象的本质更多地在于如何去深入地、多层次地、多侧面地了解社会现象,进而理解其背后的意义,这是社会科学研究的独特之处。尤其是研究中国自助组织发展这样的探索性问题的时候,这种视角就显得格外重要,理解自助组织是最基本的认识论出发点。因而,本研究中,为了更为开放且深入地了解专业化的内涵及其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意义,笔者采用质性研究方法来探索专业化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

综合考虑北京市独特的环境优势和限制,奥运会圆满举行的重要契机和实践,笔者个人深入获取资料的难易程度等因素,2008年9月—10月期间,笔者以滚雪球的方式选取北京6家残疾人自助组织作为研究对象,通过访谈法、参与观察法、文献法等方式收集了相关资料。首先,笔者以目的抽样的方式选取了17名熟悉组织发展的组织成员进行一对一、半结构方式的访谈,访谈时间均不少于1个半小时①根据匿名化原则,本文中使用A—F指代6家自助组织,1—3指代机构中具体受访人员。,访谈内容集中在组织发展在专业能力和专业支持方面的需求及其对组织发展的影响等方面,整个访谈过程均在征得对方同意的基础上做了录音记录。其次,笔者分别对其组织活动及日常运作和期间开展的一次活动进行了参与和观察,记录和整理了相关资料,作为资料的一部分。组织基本材料和相关政策文件的整理则构成了本研究主要的文献资料。

根据本研究的实际情况,笔者采取了内容分析法(content analysis)来处理相关的资料。具体来说,在对三部分资料进行转录整理,做匿名化处理后,笔者使用NV IVO8.0作为分析工具对文本资料做了以下步骤的处理:编码、归类、形成主题、比较个案、形成基本结论。通过主题分析,层层编码,从而逐级提取分析概念,开放性地从资料中归纳出残疾人自助组织专业化需求的表现及影响,并进行讨论。

在保证和提升研究质量方面,笔者主要采用了合众法(triangulation)来检验研究质量。具体而言,在资料收集过程中通过参与观察来核实、强化或修正访谈资料的内容。在资料整理和编码过程中,笔者也通过让研究对象和同行检视核对的方法来保证对资料理解的真实恰当。

三、研究发现

组织成员为主体和主导,这是自助组织的重要标志。但是组织发展状况的好坏直接与组织的专业化水平相关。从社会因素的角度看,残疾人自助组织的专业化程度离不开专业教育,以及组织发展过程中适当而充分的专业支持。

(一)专业教育与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

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归根结底是需要通过其成员的能力提升得以实现的。对一个具体组织而言,其能力提升应该属于内部因素的范畴,但是对于残疾人自助组织能力的整体提升,教育等社会政策的作用则至关重要。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讲,笔者将专业教育视为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产生影响的首要因素。

A 2在访谈中重点谈到了残疾人文化素质的提升,尤其是专业教育的发展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重要作用。在他看来,这是当前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重点。他说:“我觉得从大的方面来说,就是让整体的残疾人的文化素质有所提高,通过一定的社会政策来实现整体残疾人素质的提升。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人才,当然你也可以寄希望于外来的人才,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群体里产生出来的人……能让残疾人有机会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或者说更好的专业教育。专业教育很重要……只有整体残疾人的素质提高了,残疾人自助组织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其实这也是相辅相成的,这也可以成为残疾人自助组织现在发展的一个重点。”

控制器有“低水位”“点检”“电源”“补水”“燃烧/运行”等5个功能。其具体操作过程如下：① 确认电源后，连接电源；② 确定补充水箱内是否充满水，如无水时要填满水；③ 将控制上的电源开关移至ON位置；④ 系统自检；⑤ 水泵开始运行时，通过水位计观察水位，水位达到高水位后水泵自动停止；⑥ 水位正常后，燃烧器自动点火燃烧，蒸汽发生器启动运行；⑦ 燃烧器初次点火后，燃烧器观察烟道的排烟情况；⑧ 发生不点火或其他故障时，解除故障后按复位按钮；⑨ 在正常运行状态下利用压力控制开关(压力调节器)上的压力调节螺栓调节压力。燃油蒸汽发生器工作流程图如图4所示。

残疾人整体素质的提升,是残疾人自助组织整体发展的必要条件,这就需要教育等方面的社会政策的积极推动。只有发展和推进适合残疾人需要的专业教育,使其具备恰当的自我认知,并具备基本的书写、表达、沟通能力,才能促进残疾人士参与和组织自助组织的意识和能力。

1.专业教育的内容

对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而言,专业教育主要体现在对非政府组织(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NGO)的理解和认识,以及对相关政策法规的了解等方面。D1和C3对此做了详细的说明。其中D1重点谈到了对NGO的理解,他说:“因为刚开始,中国的NGO发展太不规范了,很多人都是看到别人在做就开始做了……有了这种热情,他们就站出来去做。但实际上所有这些人接受NGO的理念,对NGO的理解都是远远不够的……社会教育的提升才能从整体上去改善这一状况。”在D1看来,包括残疾人自助组织在内,中国NGO的发展很大程度上热心有余,理念和能力不足,这种现象带有相当的普遍性。对于产生这种状况的原因,他进一步解释说:“中国做NGO的很多人不成熟,没有前期的准备(指社会教育)。包括我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就是靠热情,但是究竟怎么做,怎么持续下去,这方面的经验和能力都很不足。这对于残疾人自助组织而言就更明显了。整体而言,残疾人受教育的程度还是较低的。这是一个事实。”而在进一步谈到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时,C3指出:“我觉得主要还是宣传和社会媒介,社会媒介的宣传介绍”。可见,站在残疾人自助组织的角度来看,除了通过残疾人士的自身努力之外,社会媒介的宣传也是帮助他们了解相关政策的重要途径。

综上所述,调查资料显示,对NGO的理解和对相关政策的了解是残疾人自助组织当前需要提升的专业教育的重要方面。而这些专业教育的推动离不开社会政策和社会媒介的大力推动。

2.专业教育不足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

一定程度的专业教育可以提升保证残疾人自助组织具有相当的组织运作能力,这是自助组织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目前专业不足的状况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专业教育不足制约了基金会等资助方对残疾人自助组织能力的认知。D1在谈到目前基金会几乎不提供支持残疾人自助组织项目运作的行政费用时,就指出残疾人自助组织的专业教育不足导致的能力较低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他说:“基金会肯定还要观望,你是不是值得我投资。因为刚才说了,行政投资都是长期的,我给你3万元做项目,钱都花在这个群体上,有一些直接的效果。我要是给你一年的行政费用,你明年解散了,那这个钱就完全消失了,没有任何效果。这跟项目不一样,项目一年就一年,停止就是停止了。”

因而,就当前中国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状况,对残疾人自助组织独立发展能力的质疑直接阻碍了基金会向其提供行政费用方面的支持,基金会更倾向于提供短期的个别项目经费。基金会的这种做法客观上造成了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艰难。D1对此进一步解释说:“(没有行政费用的话,项目)没办法做。因为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项目的效果就一定很差。”行政费用的缺乏,势必造成残疾人自助组织无力承担必要的行政成本,从而影响到项目质量,也影响到组织成员的持续参与和能力提升。换言之,专业教育不足使得残疾人自助组织陷入“能力不足—影响行政效率—组织成员投入不足—项目效果较差—组织能力难以提升”的恶性循环当中。

(二)专业支持与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

自我管理与自我发展是自助组织区别于其他草根NGO的重要特征。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也是主要依靠其成员共同努力,但是这个过程也需要专业人士各种形式的协助,如社会工作者、康复专家、律师等。参与本研究的6家自助组织的发展过程也显示了专业支持的重要影响作用。

1.专业支持的类型

依据研究资料,根据介入程度与方式的不同,残疾人自助组织的专业支持可分为直接参与机构运作与管理、志愿性专业支持两个类别。

第一,直接参与机构运作与管理。直接参与机构运作与管理是介入程度最高的一种专业支持方式,很多组织都表示了这方面的需求和愿望。C1就表示,“在拉基金会赞助的时候缺少一些懂得NGO申请报告,懂得NGO内部运作的专业人士参与。我们积极有热情,但是真正的怎么做还是缺乏这样的人员。有时候是比较盲目地去做。”同样地,A 2也表示了对专业人员参与的强烈愿望,他说:“我觉得(组织发展)就是需要对残疾人基本状况比较了解,对残疾人事业发展比较了解的人,而不是仅仅局限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需要那些大视野,甚至是国际观念的、国际方式思维的,这样的人。”

虽然组织成员普遍有专业人员直接参与组织运作和管理的愿望,但真正实现起来却难度很大。对于残疾人自助组织而言,多数都还没有能力聘请专职工作人员,组织的运作和活动主要依靠骨干成员的志愿性投入,因而专业人员直接参与组织运作与管理的情况非常少。在参与研究的6家组织当中,目前只有组织A在2008年开始尝试聘用一名社工系毕业生来处理组织运作的日常工作。组织B聘用了专职的会计和出纳各一名。此外,没有别的专业人士直接参与。

第二,志愿性专业支持。与直接介入组织运作和管理相比,志愿性专业支持是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中更为普遍的专业支持形式。它具体表现为接受自助组织的咨询并提供专业参考意见,以专家身份参与组织论坛与培训、项目合作以及提供专业资源等多个方面。参与研究的自助组织有很多不同经历。A 1介绍说:“这几年通过培训和论坛,我们倒是建立了一些专家资源……他们都常参与我们的活动。至于更深入的专业支持,我现在也正在观望。”D2则重点提到了医生的专业支持的情况。她表示:“像天津医院就特别好,那儿有一个医生,他就特别热心,愿意为成骨不全病人做些事情。我们也是跟他合作比较多一些。”由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专业人员的志愿性支持对于组织的运作和发展发挥了咨询、鼓励、提供知识和资源等方面的功能。这种支持不但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组织活动的质量,也构成了吸引组织成员参与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目前志愿性专业支持较为普遍,但却往往是临时性的,只在具体的活动或项目中发挥即时作用,不具备长期性。D2就表达了对于建立长期专业支持的渴望。她说:“我们现在是希望跟天津医院建立长期的合作……我们希望不是单次的做这样的事情,而是变成长期的。”从组织D的经验可以看出,专业支持的长期化可以为残疾人自助组织提供持续的信息,也为组织活动提供新的空间。同时,自助组织活动的开展对于专业人员的工作本身也是有促进作用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过程。

2.专业支持对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的影响

组织发展的关键在于人。自我管理与自我发展是自助组织的重要特征,因而其主体自然是有共同需要的残疾人士。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目前专业支持在残疾人自助组织发展中主要集中在非日常化的志愿性支持上,直接参与组织运作和管理的方面还非常有限。这对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主要有如下影响:

第一,非常有限的直接专业支持保证了残疾人自助组织决策和发展的充分自主性,体现了自助组织的自我管理与自我发展。目前6家组织的日常运作普遍体现了共同参与、集体决策的特点。C3就在访谈中表示:“我们就是不定期的一起开个会,相互交流一下自己的想法,对组织发展的设想,也决定一些组织的事情和活动。”A 3也表示:“我们现在还是定期例会,大家一起来通报一下组织项目的进展,遇到的问题,布置一下下一步的工作,通过一些决定,每次也都有会议记录。”正是通过这种共同参与,组织成员的需要得到了充分的表达和体现,由此可见,这种带有自主性的参与构成了自助组织区别于其他组织的独特吸引力,从根本上促进了残疾人自助组织的产生和发展。

第二,专业支持的不足不利于残疾人自助组织的规划与设计。对于很多残疾人自助组织的主要成员来说,在参与组织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NGO,对于如何成立和运作一个NGO的知识很少。法律、政策、管理等方面的专业支持可以有效地避免自助组织的盲目尝试,有助于将建立自助组织的热情有效地转化为组织行为。C2在访谈中就这样表示:“其实也是挺需要专家支持的,比如说法律上、政策方面很多时候也不是很清楚,也怕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合理,不到位的。我们不知道很多做法合不合法,所以我们也不敢放心大胆的放手去做。”由此可见,残疾人自助组织在发展策略、运作模式等方面的自身能力还比较欠缺,需要专业人士给予建议和指导,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地表达群体意见,实现群体福利的改善。

第三,缺乏专业支持不利于残疾人自助组织提升自身能力,有效的筹集资源。要成功申请到项目,组织就必须了解项目申请的方式、信息来源、项目书的设计与撰写方式,以及必要的英文书写能力;在项目运作过程中需要组织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在项目结束时则需要组织具备撰写项目报告、制作财务报告等方面的能力。这些对于残疾人自助组织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E2在访谈中谈到了组织在这方面的压力和困难。在他看来,申请项目资助非常需要专业支持。

由此可见,残疾人群体身体状况的特殊性、整体文化水平较低、缺乏对NGO领域的接触和理解等原因造成了残疾人自助组织的自身能力较弱,起步较低。这就意味着其比其他类别的自助组织需要更多的专业支持,以协助其提升能力,更有效地建立和运作自助组织,实现组织目标。

四、讨论

对专业化的分析和讨论离不开对工作实践的环境的理解。[16]不同的社会环境对组织发展必须的专业化要求不同。本研究发现,中国残疾人自助组织对专业化的需求正是源于其发展所处的社会环境:残疾人群体整体较低的文化水平,以及社会工作等支持性专业的发展和推动不足等。下面就专业化对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做进一步讨论。

(一)专业教育与自助组织发展

如果从非政府组织管理的角度来理解残疾人自助组织,那么其发展的关键在于组织运作和管理能力的提升。因此,专业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专业教育的增加有助于提升自助组织及其成员的专业性,从而提升组织运作能力,促进组织发展。奥斯汀(M.J.Austin)等人指出,对于NGO而言,专业教育的重点在于领导力(leadership)和理念(ethics),专业教育的过程本质上是增权的过程。[17]因而,提升专业教育水平对残疾人自助组织领域的整体发展至关重要,可以通过成员意识和能力的提升增强独立运作能力,减少对专业照顾和福利的依赖。而残疾人自助组织对于专业教育的迫切需求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

与其他团体相比,实用性与志愿性是自助组织的两个重要特征,组织领导者和成员通过经验知识来解决问题,是一种直接从参与中学习而来的领悟,实用性超过理论性,因此,自助组织被认为具有强烈的“去专业性”特征。但是,“去专业性”强调的是不同于专业人员的外在帮助,通过内部分享和能力提升而实现社会福利的提供方式。专业知识和经验性知识并不相悖。因而,自助组织反对的是通过专业人员的直接外在帮助来获得满足需求与解决问题,而是希望通过群体自身专业能力的提升实现自助。因而,提升专业教育水平不但不违背“去专业性”的特征,反而通过组织成员意识和能力的提升增强了独立运作的能力,即增权的过程,减少了对专业支持提供的福利及照顾的依赖,从而强化了“去专业性”的特征。因此,一方面,应该通过提供更多的教育机会与培训,提升残疾人整体的文化水平和自我认知;另一方面,有必要颁布一系列自助组织支持政策,建立自助组织之间以及自助组织与其他NGO交流与分享的平台,从而提升自助组织发展的能力。

(二)专业支持与自助组织发展

由于自助组织的概念源于对人们通过分享和互相学习,而非专业人员帮助,来解决共同面对的问题的现象的描述,所以,自助组织是否需要或者应该出现直接或者间接的专业介入就成为理解自助组织的关键之一。本-阿瑞(A.T.Ben-A ri)通过对183名自助组织成员的调查发现,对自助组织与专业人员关系的态度包含两个方面:协作(collabo ration)与二元性(duality)。[18]其中,协作表明自助组织成员对二者合作关系的认识;二元性则显示了自助组织成员将专业帮助与自助组织视为两种不同的帮助模式。

此外,汉弗莱斯(K.Humphreys)在研究中也指出,只有当专业治疗机构和自助组织相互拥有的知识互补且便利时,二者的合作才是可行的。[19]理论上,自助组织和专业机构(如社会工作机构)间的关系是一个连续的区间,两端分别是完全的合作(如自助组织由社会工作机构发起成立),另一端是截然分离,这种关系往往出现在自助组织由于社会工作机构提供的服务无法满足其需求,害怕被社会工作机构控制的情境下。而现实中双方矛盾关系的成因在于二者对组织运作形式的理解不同(如早期患者是否应该和晚期患者组成同一个组织),以及对增权、支持等一些重要概念的理解不同(如增权是否必然是专业化的?什么才是支持性的环境?)。

然而在本研究中,参与研究的残疾人自助组织并没有表现出对专业支持的抗拒或反对,反而都将专业支持当做是组织发展的重要外部资源。自助组织类型和组织成员的年龄①Ben-A ri在研究中以30岁作为年龄的分界线。30岁以上为年长成员,30岁以下为年轻成员。是解释其态度的两个重要变量。组织类型体现了自助组织是否由专业人员促发的不同,组织成员的年纪则隐含了对自助组织现象的认识程度不同。当我们用这两个变量去解释中国残疾人自助组织对专业人员的态度时,就会发现社会环境是另一个重要的变量。当前,与专业人员的合作不仅意味着优势互补,更是自助组织提升政治与文化合法性,积累社会资本,建立社会网络的有效途径。只有当作为一种助人模式被社会广为接受,与专业人员及机构的合作逐步建立起来之后,自助组织才有可能认识与感受到二者关系的二元性。

(三)直接专业支持与间接专业支持

当专业人员和自助组织互补性关系被逐步认可之后,二者的关系问题进一步转变为对专业人员在自助组织中的角色的探讨。其中,直接支持为主还是间接支持为主就是讨论的焦点问题之一。学者们提出的专业人员在自助组织中的合适角色既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主要包括:顾问、资源转介者、发起者、培训者、发言人、支持提供者、联系代理人、促进者、研究者等。[20]

在众多角色中,斯图尔特(M.Stew art)以自助组织成员的视角研究该问题并指出,自助组织日益倾向于发挥专业人员间接的功能,减少发起者的角色。而专业人员与自助组织互动的最佳模式为互相转介,以及提供互补性服务。[21]类似地,亚当森等人的研究也指出,专业人员应该以顾问的方式与自助组织保持较为松散的联系。[22]而本文研究发现,残疾人自助组织目前最需要的专业支持更多的表现在顾问、培训、转介资源等方面,这当中也包括了大量的间接性专业支持。在笔者看来,其中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中国专业社会工作发展不足,对自助组织整体发展的促进作用未能发挥出来;二是自助组织基本处在发展初期,社会认受性、社会资源等方面的积累不足,对专业支持的依赖程度也必然较高。

五、结论

专业教育和专业支持构成了残疾人自助组织专业化的两个方面。专业教育的增加有助于提升自助组织及其成员的专业性,从而提升组织运作能力。恰当而适度的专业支持则可以促进残疾人自助组织的发展。基于此,笔者建议如下:第一,增加残疾人教育与培训机会,提升残疾人整体的文化水平和自我认知;第二,加强社会倡导和宣传,提升自助组织的社会认受性,增加专业人士对自助组织的关注与理解;第三,颁布一系列自助组织支持政策,建立自助组织交流与分享的平台,协助自助组织共同提升发展能力;第四,在社会工作教育中强化对自助组织的理解和认识,在社会工作职业发展中加速社会工作的职业化,从而使社会工作者及其机构在自助组织发展中更好地发挥促进、咨询、支持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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