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我说个事，信不信由你。
　　这天中午，我和几个朋友在小饭店喝了酒。出来的时候，我的那些红光满面的朋友，一定要用一个破车送我，我摇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走路，走路有利消化。他们一致认为我在装客气，于是齐心协力要把我请上车。我对此非常生气，就用双手推着车门双脚乱蹬，嘴里还哇哇乱叫。因为我们都喝了酒，双方的动作都有些过火，场面很像是发生了绑架什么的事。关键时刻，我寡不敌众，骨头一软，人立即滚进了车里。
　　车子开了几百米，我一路都在嚷嚷，我到了，我要下车了！车子突然在一个路口停下来，他们紧闭弥漫着酸臭的嘴巴，默默无言地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了。我站稳了刚想骂一句，这个破车一声吼不见了踪影。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我红光满面走在热闹的街上，喝酒后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这个时候，我发现有个女人跟着我，她脸上挂着笑，走得不紧不慢。我是男人，又是个刚刚喝过酒的男人，我怕谁！我昂首挺胸走自己的路。走了一程路，回头发现这个女人还跟着我。我停下来，这个女人也停下来了。她看上去30岁左右，面容清秀，身材也不错，总之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女人。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所以我不会和这个陌生女人说话。这个女人主动走过来说，老公，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惊出了一身汗，酒也全醒了。我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我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我倒退两步说，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这个女人居然追上几步，激动地拉住我的衣服说，老公，你不能走，我们回家去。我失态地打掉了她的手说，你放开我，谁是你的老公。女人被我打掉的手又顽强地拉住我，说，我不让你走，老公，有人要杀我。
　　我想努力挣脱这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则不顾一切紧紧扭住我。我们一男一女在大街上扭来扭去的，旁人以为我们就是一对冤家夫妻了。这个女人坚持说我是她的老公，我急得披肝沥胆声明，我绝对不是她的老公，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有人悄悄提醒我赶快报警。我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从来没有报过警。我用力推开几乎抱住了我的女人说，你不要再闹了，我叫警察来行了吧。
　　人民警察真是为人民，一会儿110警车就来了。警察说，是谁报的警？我见到警察就像见到了大救星，急忙迎上前说，是我是我，是我报的警。这个女人拉着我不放手，警察看到我和一个女人扭在一起，脸上露出不悦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推了推糖一样黏在我身上的女人说，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她找我的麻烦。警察看了看这个女人对我说，你不认识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要拉着你？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弄得我哭笑不得。我心烦意乱地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认识她，求求你们了，把她弄走吧。这个女人突然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我老公。
　　我急得要哭了，我对这个女人说，你疯了呀，我怎么会是你老公，难道有老公不认识自己老婆的吗？！警察拉了拉这个女人说，你说他是你老公，他叫什么名字？我为警察的英明果断而欢欣鼓舞，我推着这个女人说，说呀，你说呀，警察在问你呢。我边说边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暗示警察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警察对我的暗示无动于衷，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他们不会相信我的一家之言。女人抬起头来，脸上掠过一阵羞涩说，阿毛，他叫阿毛，是我老公。
　　我总算可以轻轻松松笑了，我对警察说，我不叫阿毛，她完全错了。警察没有笑，警察严肃地说，请你出示身份证。我一听马上笑不出来了，警察发现我没有出示身份证的诚意，又说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一脸尴尬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没带身份证，我的身份证在办公室的包里。警察严肃地说，你没带身份证，我们怎么核实你的身份。我马上垂头丧气了，我小心翼翼地说，警察同志，你说这个事怎么办呢？女人突然大声说，走吧，老公，我们回家去吧。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如果这个时候我还能忍耐我就不是男人，我一抬手就把这个女人推倒在地，去你的吧，谁是你老公！
　　警察当即批评了我的暴行，哎哎哎，谁让你动手动脚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对待女人，快把她扶起来。我当然非常的不情愿。这个时候，女人自己爬了起来，而且不怕牺牲地冲上来又扭住了我，老公，老公我们走吧，有人要杀我呀。我摇了摇头对警察说，你们听你们听听，这个女人不是胡言乱语又是什么。警察说，这个事我们也解决不了，我们把你们移交给当地派出所处理吧。我不愿意去派出所，我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为什么要去派出所。但不去派出所我就逃不脱这个女人的纠缠，她一直牢牢控制着我。
　　派出所的赵警官接待了我们，赵警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把自己的不幸遭遇陈述了一遍，我一再强调我不叫阿毛，阿毛不可能是我，我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老公。赵警官又问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欣喜地说，我找到了自己的老公，我老公叫阿毛，他就是我要找的阿毛。赵警官听了我和这个女人的陈述后，说要看我和这个女人的身份证。我当然拿不出身份证，这个女人也拿不出身份证。警察真是少根筋，难道没有身份证就解决不了问题吗？我无可奈何了，我说我去拿身份证吧。这个女人拉紧了我，她坚决不同意我离开。赵警官居然也说，你不能走，你走了这个女人怎么办？真是天晓得。我只好对赵警官说，要么请你打个电话给我的同事，让他们来证明我的身份。赵警官马上说，这个行不通，你叫来的人不能证明你是谁。
　　我郁闷得要晕过去了，我恳请赵警官主持公道，务必还我清白。这个时候，女人提出要上厕所，我窃喜逃跑的机会终于来了。赵警官当即看穿了我的阴谋说，你不能走，事情没有结果你们都不能走。我真要哭了，我带着哭腔说，赵警官呀，放了我吧，你行行好。赵警官毫不含糊地说，你怎么能走呢，这个女人是你带来的，她应该由你负责。我真是到了有口难辩的地步，我万分焦急地说，哎呀，赵警官，我和这个女人确实没有关系，你怎么能让我负责呢，你这是冤枉好人哪！
　　我一定要走了，我没犯法，派出所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走。赵警官一把拉住我说，你真的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从警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我说，是呀，赵警官，我活这么大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赵警官开始对我说好话，他说你不要急躁，急躁是没有用的，这个事一定能搞清楚。你是不是阿毛，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既然赵警官这么说了，我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吧，我说赵警官，我听你的。赵警官笑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给了我一支烟。我们点燃烟后，赵警官问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女人说，我叫阿凤。赵警官又问，阿凤，你的家在哪里？这个女人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说，你问我老公阿毛，他知道的。赵警官苦笑起来，面对这个女人，赵警官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总算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们这座城市的电视台，曾经播出过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错认老公的事。我如获至宝向赵警官悄悄说了这个事，赵警官不知是记不起这个事了，还是对我说的这个事不感兴趣，他居然翻着白眼像个白痴。后来赵警官没头没脑问我，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感觉是，赵警官的这个问题是脱裤子放屁。为了有求于赵警官能尽快解决这个倒霉的事，我只好装腔作势地想了想说，可能她认错人了，可能她受到刺激了，可能她的脑子出问题了。
　　赵警官对我的这种回答有些不屑，他说，有这么多的可能吗？是不是还有可能你是她的老公？我为自己的“聪明”差点付出了代价，我急忙低下头来当“孙子”说，赵警官，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赵警官，我说这个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自己这么想想而已。赵警官看出了我的诚心诚意，他左看右看我都不像是个花心的男人。赵警官终于心平气和地和我商量对策，他说，你说这个事怎么办才好？我说，赵警官，你放了我吧。赵警官不高兴了，说这不行，这是不可能的。我露出哭一样的笑说，赵警官，这个女人不是我什么人，也不是你什么人，和我和你都没关系，管她呢。赵警官严肃地说，你不能走，你怎么能走，你走了这个女人怎么办？我们人民警察要对人民负责。
　　
　　天哪天哪，我的老天呀，说来说去弄来弄去的半天，怎么又回到了“老地方”，我要走赵警官坚决不让我走。我大声说，赵警官，你不让我走是没道理的，我要告你去。赵警官说，你是一个懂道理的人，怎么能说出没道理的话。我是一个警察，这是我的工作，我也没办法呀。赵警官又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刚想说出我的名字，想了想绝对不能告诉他。我觉得我已经够麻烦了，如果身份暴露得越多麻烦一定会越大。我说，对不起，赵警官，我不能告诉你，反正我不叫阿毛。赵警官吃惊地说，为什么？我说，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除非你放了我。赵警官气得放了几个响屁，他对我确实一点没有办法，他没有权力强迫我说出我的名字。
　　下班时间快到了，赵警官有些着急，我当然更急。一个下午过去了，可问题还是解决不了。赵警官开始病急乱投医，他打电话给民政局，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民政局的人也正要下班了，根本没有心思对付这种麻烦事。赵警官在电话里无助地嚎叫，连我都觉得赵警官很可怜了。赵警官不理我，铁青着脸哗哗地翻电话簿，然后打了几次电话摔了几次电话。赵警官的同事都脱下警服换上便服下班了，可赵警官手头的这个事处理得一点也没有头绪。
　　我趁机说，赵警官，你叫这个女人明天再来吧。赵警官瞪了我一眼，突然一拍桌子说，你去说，你以为我愿意陪着你们呀。我先是愣了愣，接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拔腿就跑。赵警官毕竟是个警察，他突然伸手拉住了我说，你还想跑呀，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能走。哎哎，对了对了，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能不能先把这个女人领回家，我们明天再处理这个事，你说怎么样？我听了赵警官的话，当即目瞪口呆了，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说，赵警官，你说什么？这个话是你说的，你要我把这个女人领回家。我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赵警官一脸苦笑着说，那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天渐渐黑了，我老婆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家？我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我老婆当然死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认定我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我苦口婆心解释了几分钟，电话费付出了不少，但我老婆打死她也不相信。我只好恳请赵警官为我做证，赵警官对我老婆说，我说的话句句是实话，如果不相信可到派出所来核实。
　　我老婆饭也不做匆匆赶到了派出所，一见这个女人缠着我就开骂。这个女人更加离不开我了，还口口声声称呼我“老公”。女人对同类的冲动是天生的，我老婆一下子怒火万丈，她冲上来就对这个女人拳打脚踢。赵警官连忙上前劝架，这个女人死拉着我就是不放手，场面一度混乱到差点失控。在我和赵警官杀猪般的嚎叫后，我老婆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发现自己的这个对手确实与众不同。我及时向我老婆做进一步的解释工作和思想工作，赵警官赶紧打电话报告所长，并请示这个事该怎么办。所长的意思是，劝说我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去，然后明天再来解决问题。赵警官把他们所长的意思告诉了我，我听了马上眼冒金星，然后恶狠狠地说，你们所长也是个疯子吧？
　　当然，赵警官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恨不得不想当这个警察了。赵警官说，今晚谁也走不了，我们都在所里过夜吧。我和我老婆吃惊地说，什么？赵警官，你想拘留我们？赵警官说，我怎么能拘留你们，我有什么权力拘留你们。如果这算拘留，我不是也把自己拘留了，这是没有办法呀。我和我老婆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才好。赵警官又说，就这么定了，我叫人买盒饭去。我老婆突然气呼呼nJhq1L5bkCFlL0etrZEO4g==地说，我不吃，家里好好的有饭吃，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吃盒饭。
　　我居然劝我老婆说，吃了吧，吃了饭再说。我老婆非常疑惑地看着我，眼神也是陌生的，她一定觉得我的脑子是不是也出了点问题。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继续说，我们现在走不了，赵警官已经请人去买盒饭了，不吃不好意思吧。我老婆盯着我说，你吃个饱，你这个疯子，我走了。我老婆头也不回走掉了，我不知道我老婆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在派出所吃饭又有什么不好。
　　赵警官边吃饭边问这个女人，你吃完饭后准备怎么办？这个女人可能饿了，捧着盒饭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我说，赵警官，你问她不如问墙壁好。现在要尽快找到她的家人，让她的亲人把她领回家去。赵警官嚼着饭菜说，你聪明呀，你去找她的亲人吧。赵警官心有不甘地又说，喂，阿凤，你吃完饭准备怎么办？这个女人头也不抬地说，我和老公回家去，老公就是我的亲人，你们不用去找了。这个女人的话，差点吓破了我的胆，看来这个事情真的要没完没了。
　　赵警官平静地说，阿凤，你一个人先回家去，怎么样？这个女人像受到了惊吓，扔掉手里的饭盒抓住我说，不不不，我要和我老公一起回家去。我怕，我真的很怕，我怕有人要杀了我。我装出笑来说，不要怕，没人会杀你的。你先回去，我马上来了。赵警官也说，我送你回家去，谁敢杀你，我是警察。我们都没把这个女人的话当话听，我们想方设法想尽快把这个女人弄回家，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可这个女人没上我们的当，她紧紧拉着我说，我要和老公回家，老公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你们不知道，真的有人要杀我。赵警官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赵警官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扔手里的空饭盒。这个女人哆嗦了一下，她脸色苍白地说，因为我看到他们杀人了。
　　赵警官懒洋洋扔了手里面的空饭盒说，你看到有人杀人了，你不是在做梦吧。我在一旁暗暗发笑，我故意说，赵警官，你听到了吧，她说的事可不是小事，人命关天呀，你们警察不能不管这个事。赵警官已经够烦了，我这么幸灾乐祸一挑逗，赵警官真的生气了，他冲这个女人说，你说，你说说，他们是怎么杀人的？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听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也好。这个女人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赵警官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好拖过一把椅子坐到这个女人的对面，继续耐心地做她的思想工作。
　　赵警官说，阿凤，你说给我听听，你把你看到的告诉我。我是警察，警察是抓坏人的。我笑出声来说，赵警官说得对，你一定要老老实实说真话。这个女人想了想说，真的吗？我抢过话头说，当然是真的，警察不会骗你的。赵警官对我的表现非常反感，说阿毛你少说两句好不好，现在是我在问话，没你的事。我没犯罪也没犯错误，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赵警官，我不叫阿毛，阿毛不是我，阿毛是阿凤的老公，你怎么也弄糊涂了。赵警官相当郁闷了，看样子想给我一巴掌。可赵警官是人民警察，他不能对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动手动脚。
　　赵警官正在想法子要对付我，这个女人居然自言自语说话了。有个女人背着一只包，这个包我也喜欢，可我没有钱买。你知道吗？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妈病了，后来我爸也病了，所以我没钱买漂亮的包。赵警官打了个哈欠说，看来你家里的人都有病了。这个女人激动地说，对对，你说得对，我们家里的人都有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我的孩子也病了。我笑着说，你的老公有没有病呢？这个女人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狼狈不堪地挣扎起来，脸色也立即发白。这个女人就这么掐住我的脖子边哭边说，我问你，阿毛，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去赌博，为什么不把家当成家？你说，你说，你说……
　　我一心要拯救我的脖子，我挣脱了女人的手说，你真的疯了！赵警官的神色有点偷着乐，他说看来阿凤对你是又爱又恨呀，我看你还是把她领回家吧。我气愤得眼睛都要翻白，我快要失去理智了，我突然推开赵警官和这个女人，再次拔腿就往派出所门外奔跑。我不顾一切冲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赵警官的叫喊声也在我耳边奔跑。我当然不想放弃这个逃跑的好机会，像只受惊的兔子奋力奔跑在街头。
　　
　　赵警官身强力壮跑得快，他边追边喊话，阿毛，阿毛你给我站住。这个女人紧跟在后，她也边追边哭喊，阿毛，老公，你等等我，你要去哪儿？我不去理睬他们的叫喊，我不是阿毛，我和这些人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赵警官觉得这样追赶我太费时费力了，所以赵警官停下来大声警告我，阿毛，你站住，我是警察！听赵警官这种严厉的口气，似乎要鸣枪示警了。我确实有点害怕了，但我的脚步依然一往无前。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突然奋不顾身地冲上来，他把自己的一只脚横在了我疯疯癫癫的脚前。在路人的一片喝采声里，我像表演节目似的来了个驴打滚。更糟糕的是，我疼痛得哇哇乱叫时，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赶上来再次把我扑倒在地。这个游戏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我受到了赵警官的严厉批评，最后他说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想想也是，不过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折腾下去，说不定我也要疯了。
　　我们都精疲力竭地回到了派出所，这个女人又心满意足地扭住了我，我冲这个女人大喊大叫，走开走开，你给我滚开，我不认识你。可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愤怒，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瘫坐在椅子上装死猪。赵警官点了一支烟，然后和这个女人促膝谈心。赵警官说，阿凤，今天我先送你回家，明天再去接你，这样好不好？我屏住了呼吸，但我没有听到这个女人的回答。赵警官又说，万一夜里我们都睡着了，这个阿毛逃跑了怎么办？我为自己被扣上“阿毛“这顶帽子，感到无比冤枉无比恶心，但我现在根本伸不了这个冤，我忍气吞声等待着这个女人的回答。
　　这个女人仿佛在和我拼耐心，她一声不响像睡了似的。赵警官不慌不忙地吸了几口烟继续说，阿凤，我和这个阿毛一起送你回家，怎么样？这个女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她拉起我就往门外走。赵警官赶紧扔掉手里的烟说，走走，快走，她同意回家去了。我们三个刚出派出所的门，我老婆风风火火赶来了。我说，赵警官已经说服这个女人了，我们送她回家去。我老婆吃惊地看着我们说，你们送她回家，你们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吗？我和赵警官确实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赵警官马上问这个女人家住在哪儿。这个女人急着想赶路，她连推带拉要我跟她走。赵警官拉住她说，阿凤，你不告诉我们你的家在哪儿，我们怎么送你回家？这个女人说，我带你们去，我知道的。
　　我老婆悄悄拉了拉我，我回头看到我老婆手里拿着一张“寻人启事”。我老婆指指她手里的这张纸说，她一定是这张纸上要找的女人。赵警官连忙接过这张纸看了看说，有可能，很有可能。我老婆又说，这张纸，我是从一根电线杆上揭来的。赵警官，你和她的亲人联系联系，看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赵警官马上掏出手机打“寻人启事”上留的一个手机号码，我和我老婆瞪大眼睛仿佛在等待一个特大喜讯。这个女人对赵警官打电话一点没兴趣，她用力拉着我往前走。我老婆和赵警官都跟在我们后面，听声音赵警官的电话打通了，只是我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这个女人拉着我越走越快，我老婆追上来也拉住了我，我被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紧拉慢走，场面真的有些搞笑。我想停下来，听听赵警官打电话的结果。可我和我老婆阻挡不了这个女人拉动我的力量，当然我们有我们的考虑，那就是我们不能对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太强硬，因为这种人杀了人也不用负刑事责任。赵警官终于打完了电话，他跑上来兴奋地说，联系上了，她的亲人马上会找来了。我和我老婆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惹了一整天的麻烦，我们居然还要庆幸。
　　这个女人带我们转入了一条巷子，她的脚步慢了下来，拉着我开始东张西望，神情非常的诡秘。赵警官走上来说，阿凤，原来你真的叫阿凤呀。阿凤，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你老公马上要来接你了。这个女人没有理睬赵警官，她继续往前走了十几米，在一个拐角，她突然哭着惊叫起来，这里，就在这里，我看到有人杀人了，真的，这个坏蛋逃跑时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条巷子又窄又长，两旁都是老屋，这个女人的哭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有人过来看热闹，认出这个女人就是阿毛家出走了好几天的女人。赵警官和我都喜出望外，赵警官安慰这个女人说，阿凤，你不要哭，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杀人的事。看热闹的人说，阿毛的老婆没说错，一个多月前，这里确确实实发生过一起抢劫案。这个案子至今未破，弄得我们都人心慌慌。赵警官不相信，我和我老婆也不相信，可这个人一口咬定这个事千真万确。
　　赵警官开始半信半疑起来，他打电话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所长，又和这个辖区的派出所进行了联系。结果让我们都大吃一惊，一个多月前，就是在这个拐角处，真的发生过一起夜间抢劫案。办案警察听赵警官说现场有个证人，立即赶来了。这个女人的老公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两辆停在小巷口的警车。女人的老公迟疑了一下，有人叫住他报告好消息，阿毛，你的老婆找到了，就在人群里面。阿毛笑了笑挤进去，他一眼就看到出走了几天的老婆阿凤。这时的阿凤正被几个警察围着问话，她边说边指指点点的，一点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
　　 阿毛笑着走上去说，警察同志，我老婆的脑子不大正常，她说的话不好算数。一个警察问阿毛，你是谁？阿毛哆嗦了一下，指指阿凤说，她的老公，我叫阿毛。这个女人突然抱住我哭了起来，老公，老公我们快走吧。我结结巴巴说，阿凤，你不要这样，他才是你的老公。阿毛拉过阿凤说，阿凤，阿凤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阿毛，是你的老公呀。这个女人惊惶失措推开阿毛的手说，你不是阿毛，你是杀人凶手！阿毛的脸色突然像一张白纸，接着他掉头就跑。警察轻而易举抓住了这个想逃跑的阿毛，我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仿佛在做一个梦。
　　过了几天，本地的报纸电视对这个事做了报道：
　　
　　 近日，我市警方成功破获一起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王阿毛因赌博缺钱，多次在深夜抢劫单身女性。在最近的一次作案过程中，因受害人的强烈反抗，犯罪嫌疑人竟然将受害人刺成重伤后逃跑。没想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正好被深夜出门寻夫的妻子看到。犯罪嫌疑人的妻子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很快由于精神恍惚记忆模糊而离家出走。三天前，犯罪嫌疑人的妻子突然引领警方人员到案发现场，并指认了自己的丈夫就是“杀人凶手”。经过警方的调查取证，这个叫王阿毛的人正是这起抢劫案的作案人。对抢劫作案的事实，王阿毛供认不讳。
　　
　　责任编辑 向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