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群冠作品

2011-01-01 00:00:00吴群冠
诗选刊 2011年4期


  吴群冠,上世纪90年代出生于浙江金华,现暂居贵阳,就读于贵州大学,作品五十余篇散见《金华日报》、《贵阳日报》、《当代教育》、《黔中早报》、《武汉晨报》、《生活新报》、《台中日报》、《家园文学》、《散文诗世界》、《贵州大学报》等公开刊物以及民间刊物,作品入选《青少年文学殿堂》、《2009·原点》,2010《中国先锋诗人作品选粹》等,获得过一些省市小奖。
  
  方向
  
  梦总是在我的夜里自言自语
  偶尔分贝大些
  也会打碎一池平静的水乡
  将在仲夏夜水底乘凉的鱼群惊醒
  
  一群缺少方向感的浪里白条
  会尽量误入藕花深处那属于自己的河床
  紧接着如莲藕般的思念会从泥土的心
  中向外蔓延
  直到它能确定远方一切安好
  
  莲藕总是喜欢将自己打结
  记录着沿途的见闻
  并用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暗号记录着方向
  这样,哪怕有一天莲藕断了
  还有些杂乱无章的藕丝将彼此连着
  
  缺少方向感的藕丝
  串着游子心一路蔓延
  在我梦里的故乡
  
  荒原
  
  雨或江南
  都离我很远
  列车途经黑夜的荒原
  我企望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可以允许我偷窥
  这荒原的秘密
  
  欲眠非眠的人群
  涌动着一股来自荒原的恐慌
  我不经意间苏醒的一个喷嚏
  打着列车经过荒原
  
  我原本等待着的记忆中的狼群
  并没有点亮蓝色的焰火
  把黑夜的荒原照亮
  然后再用疯狂的爪牙打劫古老的村庄
  抑或往来的列车
  
  隆隆的列车声走过荒原
  仅留下些许回声在回荡
  没有惊扰任何动物的美梦
  除了列车上的人
  赛跑
  
  关于路
  乌龟和兔子知道的都比我多
  它们曾在时光的某一个角落
  在我现在所走的路上
  用某种方式赛跑
  
  太阳被夸父追累了
  停留在炊烟袅袅的乡村
  我在列车上
  与铁轨旁的归鸟赛跑
  只是它不是南归的鸟
  而我却是南归的人
  
  一个概念被列车的车轮所偷换
  结局仍像当年出人意料
  鸟跑回了巢
  我在列车上睡觉
  
  异乡,抑或异想
  
  故乡的月亮其实离我很近
  在异乡,只要我抬起头
  朝家的方向望去,就能看见它
  只是我在低头用键盘敲打下有关“异乡”
  的诗句时,屏幕上老是显示着“异想天开”的
  异想
  
  一个叫何宅的村庄
  
  一个叫何宅的村庄,没有在地图上圈下
  多大的面积是属于她的地方
  也没有在族谱上记下,这里
  曾养育过多少她的子女
  
  一个叫何宅的村庄,每一年
  都会有同样姓着吴的人
  绕过大溪滩和童年,从两面点出发
  外出求学,求财,求一切所求之物
  背井离乡,离开那个叫何宅的地方
  离开那个我待过十八年
  又离开的村庄
  
  没有谁记得清,每一年
  到底有多少人从村口离开之后
  再也没回去,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是回不去的还是不回去的
  只有村口那棵香樟树,用年轮
  一圈圈地记录着
  
  以及不远处那一座重建的拱桥
  和桥下那弯曲的水流
  记载着通向那一个叫做何宅的村庄的路
  并通过远去的水流
  告诉那些同我一样在远方的人
  哪一条是回家的路
  
  梦见
  
  这么多年的清明节我一直都能梦见您
  今年我不想再继续梦见
  躺在泥土中的您,一手拿着竹鞭
  一手拍着自己的大腿
  (大骂:“你个不孝的东西,逢年过节的
  也不知道回来祭拜祭拜我,给我送些
  我生前爱吃的酒肉,烧些钱过来
  好让我添件新衣。”)
  
  其实我也想,像扫尘土一样,把您的身躯
  从您的墓前收回
  只是三月的离别总是太长,我的双臂无法拿起
  远方的扫把,将您墓前的尘土重新扫出一个您
  
  只能像龟孙子一样躲在远方
  做您的孙子,不做梦
  
  八月十三的戏
  
  戏台上的那幕戏已接近尾声
  最后的结局也渐渐明朗
  在戏闭幕之前
  村民们也开始
  从那悲欢离合的剧情中
  四散
  
  就在这样的一个月明夜
  在中秋节前两天,在那个
  每年都搭建在亭前明堂中的戏台前
  我能看见,父亲坐在母亲身旁
  并排等待着四散的剧情,以及邻里
  而那支别人强塞给他的红双喜香烟
  仍插在耳朵上,已经很久,没有烦心事
  能够重新燃起父亲内心那团寂寞的火
  
  而这些都是往年的情景,我想
  今年也就照着往年的模样重新翻唱一遍
  同样的戏台,同样的戏,以及同样的观众
  这些我在三千里外的贵阳
  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晚九点,我将那支父亲一直没点燃的烟点亮
  模仿着父亲那些年的样子
  坐在电脑桌前,以屏幕为戏台,以键盘为座位
  让手指成为观众,轻轻敲下些许内容
  回味往年那热闹非凡的八月十三
  还别说,那音响中出来的声音
  和现场唱的真有几分相似
  只是,少了一些掌声
  一个人,始终搞不出那么的热闹出来
  
  没等屏幕上的婺剧放完,手中的烟
  早已只剩下一个烟头
  那些被点燃的寂寞却依旧在萦绕
  丝毫没有想要飘远的意思
  呛得想要说些什么的我
  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糯米酒
  
  糯米被煮熟,等待冷却,再洒上些水
  加入红曲,放在酒缸中,用手轻轻压平
  密封,不让一点爱从中渗漏出
  然后等待糯米被酿成酒,被外出的自己带到远方
  在远方想到家的时候,我就举杯
  将杯中的糯米酒从喉咙送到胃里,再通过血液
  循环至全身,那样
  一种叫“家”的液体会从远方进入我的体内
  从中我能看到袅袅的炊烟,忙碌的背影
  以及一些简单却温馨的饭菜
  我知道,这一切绝非幻觉
  是母亲在给我酿酒时将所有我所想念的都酿在其中
  那样,只要我举杯,就能回到家
  
  算命先生
  
  戴一副能看见路的眼镜
  抓一根掌握命运的竹棍
  在这午后寂静的柏油路上
  笃笃,叮叮的声音
  敲破了他人通往前方的路
  
  母亲很相信命,总是隔三差五去算上一卦
  每次总是先问价钱
  然后再想着从算命先生口中
  得到一些关于未来的信息,哪怕是虚无
  似乎并不在意结果,只为一份心安
  
  很多时候我都是默默等算命先生算完卦走向远方
  我知道算命先生手中拿着的竹棍
  笃笃,叮叮继续往前方的路走去
  只为寻找更多他能从口中说出的玄机
  我知道他戴着的那副眼镜
  连自己的路也看不清楚
  只是我和算命先生都未曾说破,关于彼此间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