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男,1990年10月出生。现就读于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有诗歌、散文发表于《诗刊》、《中华文学》、《春韵》、《创新作文》等。自知资质有限,固恪守笃定的诗观。
无法临近的谷物
醒来时痛苦仍在继续
比昨晚未完的梦还要惨烈
走出屋门望眼一大片庄稼地
穷尽心智也无法收割的谷物
是我疼痛的根
在过去的时日我并不空白
我努力耕作施肥、浇灌
我揣测庄稼地里的谷物应该是平静的
于是,我敞开胸膛为她遮挡虚拟的急流
在夜晚扑灭污浊的光
没有暴风骤雨,也无需永恒
只能这样了,我所能庇佑的
待她发芽、开花待她生长、结实
我弯下的脊梁撑起她饱满的穗粒
坏死的血细胞点缀硕大的金黄
我应该睡一觉了在梦里吮吸她的香甜
可我无能地悲伤起来
我已无力收割起我双手下的粮食
她们陌生的体温在一瞬间袭来
沉重而不能再沉重的穗粒
使我无法临近
孤独以外
——致海子
我看见了你的孤独
而我为之哭泣的是我所看不见的
被抛弃。你的内心长有坚硬的舌头
从青海湖到亚细亚
你的声音盖过大地,盖过古老的河
这只是你一个人
诗歌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人们看不到你,看不到流淌过你身体的河
他们无视你的蒸发
把你推进孤独以外
那个年代,你的骨头和胡茬都是多余的
你的麦地,你的九月,你所有的马匹都
写入荒凉
你仅剩的兄弟连同你的手稿一起燃烧
直到身体里的盐分过剩
人们才想起你,想起你的孤独
想到孤独以外你渺小得如尘埃
在潮湿里
寻找一个旅梦人
夜晚是湿的,可以浸出另一个虚无的我
另一个我每天都在等零点三分的那列火车
等着听火车与铁轨触碰时的脉动
火车来的时候,他不忍心叫醒我
也不忍心再多看火车一眼
再多一眼,火车便进到了他的心里
不需要靠近,他用如同自身一样虚无的眼睛
目睹车窗里旅客在黑暗中亲吻
应该是去往南方的
在如此潮湿的夜,火车失去了向北的能力
另一个我在我的梦里跟随铁轨而去
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南方
去南方找寻一个羁旅之人
一起看湖,在青石桥上相拥
凌晨醒来时另一个我一并他的旅梦人
睡进了我的内心
又一个
写到你的夜晚
徒生些悲情
我在夜里一遍一遍读到写给你的诗句
那些你不曾体会过的柔情
你是一条绵延的伤口,一条纤细的线
穿过我的身体,不能言喻
我无法形容你的微笑,像是我的呼吸
我不能失去的生存,不能失去的美好
你的背影是一首钢琴曲
使我急促,使我轻盈
但弹着弹着琴声里就下起了雨
我始终记得你的片言只语
像呼喊,融进我凉薄的心
我只能假装透彻地,把你还给纯真
把爱情还给故事
最后我归寂于这样一个多余的夜晚
北方
从炎热进入到寒冷
北方的白杨,又瘦又高
北方的树不长叶子
背对着泥土痛苦地发绿
我站在一片净土上,面朝墓碑
北方的风只吹陌生人的脸
我干裂的皮肤滴出鲜血
血落地生坑,瞬间长出了花
开出我的名字
花早已开遍整片土地
我的名字,你的、他的名字
混淆消失不见
原来,北方一直供养着这些人的名字
以及肉身
原来,北方容得下我羸弱的思想
以及残躯
在酒桌上谈及父母
在酒桌上谈及父母
贫困是我们攀比的资本
我们的父母从酒杯中溢出
从喉咙处咽下的啤酒是父母咕咚咕咚的哭声
在我们的酒桌上
父母的苦难自然流出
他们的双手干裂,皮肤粗糙
他们用身躯铺成道路
供给我们的未来的跑车
回头看看父母身上的车辙
又深又弯曲的印痕,永远无法抹去
我们的呜咽震碎了酒杯
父亲,喝一杯吧!母亲,喝一杯吧!
喝一杯这晚年的酒
所有的儿子也来喝一杯吧
来品一品这么多年来
我们刚刚读懂的父母心
西亚斯,晚安
我即将枕着今夜的暮色睡去
林鸟和渔夫子
他们已赶在我之前埋葬了身体
在此刻,我也许能告别多个失眠的夜晚
那些喋喋不休、声嘶力竭的夜晚
那些与心脏中流动的铁轨为伴的夜晚
西亚斯,请在明早第一只鸟儿飞起时叫醒我
请让我在临睡前再听听欧洲街的喧嚣
听听那些有志之士的嗥叫
你不必担心我睡得太久
我就睡在你跟前,睡在你消逝的边缘
我也许会做一个梦,梦中
不再有爱情、凶杀
梦中不会埋怨、咒骂
我希望梦不会醒,但你一定要叫醒我
第一声鸟鸣后,呈现的
处子和莲花,世上没有比这更圣洁的事物
我要在清晨点燃呼吸,升起第一个太阳
西亚斯,请不要把我的话铭记
请不要走进我越来越薄的身体
西亚斯,晚安
晚安,那些我所忘记名字的人们
(注:西亚斯为我就读的学校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
弹吉它的姑娘
我已放弃那些背着吉它的背影
悸动在你的天空停止滑翔
束起长发,不要悲伤
挽起裙摆看看自己初生的脚踝
还有川流不息的生命线在脚踝处疯长
你可以再深一些,
吉它弹得再动情一些
在隔壁街的小痞子的伤口上撒点盐
给流浪的铁轨增加一点梦想的重量
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弹吉它的姑娘
你的眼睛在透彻中辗转反侧
只是自己,你不了解路人的行色匆忙。
我手里握了些自由的硬币
如果可以,
我想向你买一首情歌不关于悲伤
地铁带不走你的声音
扯不开的浑浊化作一条线
不要绝望,我所看不清表情的姑娘
你的生命中不只剩下吉它和不可化解
你忽略了远扬、方向
以及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听众独自信仰
无边
那些不容我们回头再细看一眼的
瘦弱的青春,在顷刻间碎了
当暮年已至,心血管老死
我们仍能想起它信誓旦旦的经年
坍塌扑面而来
甚幸,我们还剩下些单薄的风景
景中若现散发的素装姑娘
和拿着吉它的摇滚青年
持续到更深更远
苍白的人问我们要如何记忆
我们只需唱一首柔弱的歌
歌词不关乎任何文体
轻狂、情书以及抽烟的兄弟
都是歌词中无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