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土豆

2010-12-31 00:00:00
小品文选刊 2010年19期


  写下这几个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仔细一想,土豆离开我家真的大约半年之久了。
  记不得哪一年,猪肉涨了价。我们家饭桌上那种“亲不过姑舅,香不过猪肉”,香香的东西就或隐或现了。每每我们开了工资,妻子割上那么窄窄的指头宽一条猪肉。然后,妻子很耐心地切开,做块,炖好。从外归来,肉香的感觉便从院子里一直弥漫到楼道里,直勾勾进了我的鼻子。那时候打开桌子上的盘子,可口的肉块虽然淹没在杂菜中,用筷子挑选的感觉,也有灯火阑珊的意思。这个时候,儿子总是个冠军,我呢,不甘落后,偶尔夺冠,也是有过的口福。妻子肯定是名落孙山,只能以汤佐饭了。
  有一次过节,我回到农村家里。老妈知道我喜好吃肉,每次她都做的很仔细很到位。吃上老妈的炖猪肉,就像在老妈怀里温暖的小憩,感觉说不尽的享受。可是那一天老妈的炖肉没有调动我的味蕾。看着我慢腾腾的吃相,老妈很歉意的说,现在的肉都是这个味儿。我说,是不是打水肉。老妈说,打不打水都一样,猪场养的缘故。我问老妈,为什么不在村里买肉。老妈说,现在谁稀罕养猪,去集市买肉比自己养的猪肉都便宜好多,老妈把好多话说的很夸张。于是村里人很知趣,不乐意养猪。养猪的少了,肉价便一个劲儿涨了起来。后来像姑舅一样亲切的猪肉,渐渐离开了我们的餐桌。猪肉,慢慢就成了一种怀念。
  跟猪肉一样,现在土豆也不知不觉成了我们的一种怀念了。
  小时候在农村,一到冬天,也就是收秋后,我们出外打柴,怀里揣着几颗光溜溜的土豆。临到中午时分,用土坷拉围城一座小土窑,再将拾好的柴禾在小土窑内点燃,等到柴禾慢慢变成余烬,这时候把土豆扔到余烬里,不久再将带有余温的灰烬拨掉,这时候土豆个个都是面目全非,黑不溜秋的样子。我们的肠胃早已经响动起来,大家都急急忙忙去抢去争。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粗粗略略搓掉黑焦的土豆皮,很快一股股的香味,便从土豆肉里散发出来。现在每每想起那时候烧焦的土豆,总像是做着一个又一个美梦。
  在农村生活,那时候我们的主食是玉米面,副食是土豆。老妈真是个做饭的高手,她为了调剂我们的胃口,她能把玉米面与土豆做出各种花样来。玉米面掺和着精细的白面,老妈叫他二面馒头,现在粗粮馆还能见到,从来尝不到老妈做的那个味道了。老妈还能把玉米面作成饼子,作成粉,作成羹,等等。现在那些美味有的已经消失了。
  土豆的做法老妈也是花样百出,焖,煮,煎,炒,炸,烤,烧,拌,样样也像城里的厨师出彩。有两种土豆吃法是难忘的。一种是,煮土豆。这种煮法不是清水煮,老妈称为“带”。“带”大约就是顺便的意思,即将土豆洗干净与小米一块熬,此种“带”土豆绝对不能去皮,现在城里人都把土豆皮削掉切块,我们不这样做,看起来不太卫生,可是带皮土豆煮出来,那个味道一定与不带皮的不同,而且带皮煮熟的土豆通过煮开的花状,可以断定土豆的面与沙。老妈“带”出来的土豆一般个个开花,开花土豆意味着土豆很面很沙。吃的时候再轻轻去皮,去皮后,将土豆在碗里用筷子碎摁(我们老家叫du,我实在找不到这个词的准确写法来!)。注意了,在摁土豆的时候,一定放上炝有葱花的苦菜或者腌酸菜,当然以苦菜为上品。最后用这种土豆去佐饭,可以就主食,可以下酒,风味独特。现在餐馆里有一种叫“巴盟烩菜”的,大约是这种做法,可是没有了原始的味道,而且价钱老贵,真有些市侩了。
  老妈的另一种土豆做法,看似极简单方便,可是现在也即将消失,走向回忆了。前些日子,我家小侄女去超市买回一包一包的小零食,其中有一种叫薯片,烤干的东西,原料大约也是土豆吧,那薯片吃起来很没有意思,我觉得像小时候嚼葵花秆子的芯,寡而又寡的味道。老妈那种烤薯片,味道好极了。每到冬天,老妈把土豆切成薄厚均匀的一片一片,然后放在烧炕的火盖边沿,火盖中央是烤不好的,中央火急,烤土豆片容易焦煳。火盖四周温度比较低,老妈将土豆片一一摆好,隔一会儿,老妈再用铁铲翻动一次。我们哥几个早已虎视眈眈了。老妈很耐心,看着火候差不多,老妈用铁铲一片一片铲在一块木板上,这是老大的,这是老二的,老妈分配好。那种烤土豆片吃起来很过瘾,偶尔老妈再将烤土豆片上涂一层薄薄的豆瓣酱,味道香的实在是无法形容。
  煮土豆,烤土豆自从进了城学习、工作,始终没有再享受了。今年以来,妻子总是说,土豆都八毛一斤了,我未加理会。后来妻子又嚷嚷,土豆一块五了,我说,土豆再贵也不会贵过苹果吧。进入夏季,妻子简直是抱怨了,土豆两块五了,突然我发现家里的餐桌上水果多了,菜里土豆似乎不见了。土豆真的昂贵起来。我才明白了,土豆发了迹,它像一位憨后生进城失去了方向,迷途已太远,觉今是而昨非,土豆离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越来越远了。
  立秋时分,有一天我与儿子看见餐桌上有一小盆东西,我说,葡萄应该没有到下架的季节吧。说着我伸手去取“葡萄”。妻子笑了起来。我很纳闷。那是葡萄吗?好好看看,妻子又笑着说。我仔细一看,好家伙,那东西居然是紫皮土豆。妻子又抱怨说,就这么大的土豆,都两块一斤。唉,以前这样的土豆谁要?扔都懒的扔啊!
  人们都把土豆做的菜称为“国菜”,看这阵势,土豆这“国菜”大有变为国宝的迹象。
  我真有点想不起土豆的味道了,口腔里的味蕾们大约都萎缩了。最近报纸有消息说大蒜也涨了价,价钱翻的像老孙的筋斗云。我觉得生活更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