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隆重纪念斯大林130周年诞辰

文/张 捷

俄罗斯隆重纪念斯大林130周年诞辰

文/张 捷

纪念活动概况

2009年12月21日是斯大林130周年诞辰。早在4月初，俄罗斯联邦共产党中央主席团就通过了一项纪念诞辰的决议，要求各级党组织开展多种形式的纪念活动，责成党报党刊发表纪念文章，并决定颁发纪念章。某些地方的党组织还决定采取当年为纪念列宁吸收党员的做法，为纪念斯大林吸收党员。各级组织和有关方面便着手做各种准备，并开始行动起来。

随着诞辰的临近，纪念活动全面展开。俄共和左派报刊上发表的纪念文章逐渐增多。某些地方陆续举行纪念斯大林诞辰的研讨会。根据报道，11月27日，沃罗涅什市举行主题为“斯大林与伟大胜利”的研讨会。这一天大街上再次悬挂起了绘有斯大林画像并书写着“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标语横幅，这些横幅在六个月前纪念卫国战争爆发时曾经悬挂过。紧接着，11月28日，主题为“斯大林与俄罗斯”的学术讨论会在俄罗斯第二大城市彼得堡开幕。进入12月后，又连续举行了几次研讨会，其中包括12月初在伏尔加格勒举行的主题为“斯大林领导社会主义文明的建设和发展”的研讨会；12月11—12日在下诺夫哥罗德举行的主题为“斯大林：昨天，今天，明天”的国际研讨会，参加者除俄罗斯本国的学者外，还有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学者；12月17—18日在沃洛格达举行的主题为“时代和个人”的研讨会等。参加这些研讨会的有著名学者、政论家、俄共党务工作者、教师，还有一些青年学生。这里还要特别提一下俄罗斯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下属马克思讲座、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俄罗斯学者组织和全俄社会政治运动“联盟”主办的国际研讨会，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人员更加广泛，其中包括一些西欧学者。根据报道来看，这些研讨会不是纯粹纪念性的，会上就事先拟定的题目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在一些具体问题上还有过争论，并且提出了一些问题。差不多与此同时，《教育》杂志和国家杜马俄共党团分别举行“圆桌会议”，讨论题目均为“斯大林与民族问题”。

为使人们全面了解斯大林，有关部门还举办了一些展览会，其中比较重要的有在国家社会政治图书馆大阅览室举行的主题为“斯大林：赞成和反对”的展览和在某画廊举行的主题为“大元帅斯大林：捏造与事实”的展览。这些展览会开幕后，参观的人甚为踊跃。

12月21日斯大林诞辰的那一天上午，在俄共主席久加诺夫主持下，在红场的斯大林墓前举行了敬献花圈的仪式。许多人自发前来参加，到仪式快要结束时，人们仍络绎不绝地前来献花，向斯大林表达敬仰和怀念之情。当天晚上，在伊兹梅依洛沃音乐大厅举行了纪念晚会。根据报道，大厅内座无虚席，就连过道上也挤满了人。大约有两三千人参加了晚会，其中有来自各地的老党员、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战士、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者和俄共积极分子，还有不少刚参加政治活动的年轻人。人们按照苏维埃时代的习惯，穿着节日盛装，许多人佩戴着勋章和奖章前来参加这项活动。晚会开始时，乐队高奏苏联国歌，全场起立，跟着唱了起来。晚会上首先放映了由俄共中央宣传鼓动部制作的关于斯大林的生平和活动的纪录片。接着久加诺夫发表讲话，他在讲话结尾发誓要为重新实现列宁和斯大林为之战斗过的社会主义、公正合理和人民主权的理想而奋斗。久加诺夫趁此机会给新党员发了党证，该年各地为纪念斯大林吸收的党员约一万人；同时，他还给一些老战士颁发了斯大林130周年诞辰纪念章。据他说，在战争末期曾经想要设立和颁发斯大林勋章，并设计了勋章图样，后因故未成，图样却保留了下来，这次颁发的纪念章就是按照这个图样制作的。在这之后，著名的俄军亚历山大罗夫红旗歌舞团演出为庆祝卫国战争胜利65周年制作的一套精彩的歌舞节目，全场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气氛相当热烈。美国《时代》周刊记者感慨地说，很难设想，今天俄罗斯领导人当中某位人物生日的纪念活动会像斯大林诞辰的庆典那样有气魄和声势。

根据报道，俄罗斯全国，从远东的马加丹和勃拉戈维申斯克到西部边陲的普斯科夫，从北方的摩尔曼斯克到南方的克拉斯诺达尔，总共有三四十个城市举行了纪念会和开展了其他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其中当然包括像彼得堡、伏尔加格勒、罗斯托夫、沃罗涅什、萨马拉、喀山这样的大中城市，同时也有一些小城市。此外，在斯大林的故乡以及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某些地方有人也用不同方式纪念斯大林的诞辰。不过应当指出的是，这些活动主要是由俄共各个地方组织筹划的，参加者大多为俄共党员以及同情和支持他们的左派群众。

为纪念斯大林诞辰，各种报纸先后发表了不少文章。在这方面，俄共报纸《真理报》和《苏维埃俄罗斯报》以及强国论者普罗哈诺夫主编的《明天报》表现得最为积极。在这些报纸发表的文章中有一些篇目值得注意，这些篇目的作者已不仅限于澄清事实和批驳对斯大林的攻击，而且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对斯大林的思想和活动作了比较深入的阐述，不仅肯定他的历史作用，而且讲了他对现实生活的影响。《共青团真理报》也显得比较主动，在斯大林诞辰快要来临时，接连发表文章和谈话，其中既有对斯大林持肯定态度的历史学家茹科夫和作家雷巴斯的题为“我们对斯大林的怀念来自何处？”的对话，①也有对斯大林持批判态度的拉津斯基和库奇金娜的谈话和文章。②《消息报》在12月18日新开辟一个题为“赞成和反对”的专栏，约请刚才提到过的雷巴斯和另一个名叫科赫的人就对斯大林的看法问题进行争论，前者基本上持肯定的态度，后者则全盘否定。③《文学报》则刊登了一批政治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作家和读者的简短谈话，其中有人持肯定和赞扬的态度，有人则相反，基本上加以否定，也有人既认为他有功劳，也认为他有错误甚至罪行。还有人讲了自己从反对斯大林到拥护斯大林的过程和现在的看法。④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政府的报纸的《俄罗斯报》的态度。这家报纸在斯大林诞辰的后一天，即12月22日发表了政治学家拉济霍夫斯基的《活尸》一文，文章作者宣称自己对斯大林没有好感，称斯大林为“活尸”，不过他认为这具“活尸”没有在“历史的汪洋大海”里沉没，承认“斯大林主义”有社会基础。《俄罗斯报》还在这一天刊登了一篇关于俄共组织的上述纪念斯大林诞辰的晚会的报道，说这是俄共在利用斯大林“作秀”。显然，这家报纸对斯大林是持批判态度的。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在今天的俄罗斯，尤其是在知识界，在对斯大林的看法和评价上还存在明显的分歧，有时意见甚至是完全对立的。

在纪念活动期间，报刊上似乎很少见到除俄共外其他政治派别的代表人物对斯大林的评论。至于说到当权者，那么可以说他们大致从2004年斯大林125周年诞辰时就开始对斯大林的态度作了一些改变，由基本上否定变为部分的肯定。这反映在他们授意编写的历史教学参考书和历史教科书中。例如2007年出版的由菲利波夫主编的教学参考书《俄罗斯现代史（1945—2006）》里对苏联的历史作了比较客观的和全面的说明，称斯大林为“苏联最成功的领导人”，指出在他领导下各个方面取得的成就，同时也不回避斯大林时期存在的问题。总的说来，现在的俄罗斯领导人避免对斯大林作整体的评价，主要肯定他在领导卫国战争取得胜利方面所起的作用，而在对内政策方面则更多地采取批判态度，尤其是对他实行的镇压措施更是加以严厉的谴责。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就是这样做的。2009年7月，欧洲安全合作组织通过一项决议，其中把德国的纳粹制度与苏联斯大林时期的制度都称为“极权主义制度”，指责它们实行种族灭绝政策、违反人权和人的自由，犯了战争罪和反人类罪。梅德韦杰夫进行了愤怒的驳斥，称之为“肆无忌惮的谎言”，强调指出，实际上是斯大林“最终拯救了欧洲”。⑤可是在涉及对内政策的问题时，他对斯大林的看法就大不相同。他在所谓的“政治迫害牺牲者日”（10月30日）发表的《告俄罗斯人民书》中强调“任何东西都不能置于人的生命的价值之上”，“进行镇压的行为是不能原谅的”，“不允许在恢复历史真实性的幌子下为那些消灭自己的人民的人开脱罪责”，他认为斯大林就犯有消灭自己的人民的罪行。⑥

这里还要说一说前任总统和现任总理普京的态度。他在2009年12月3日在电视直播节目中回答观众提问时比过去更加明确地谈了对斯大林的看法和态度。他说，他知道社会上关于斯大林有许多争论，“如果说‘肯定’，一些人会不满意；说‘否定’，另一些人会不高兴”，因此他认为“不能作总的评价”。他肯定在斯大林领导下国家实现了工业化，也肯定领导苏联人民取得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是斯大林的一大功绩。他承认“正面的东西无疑是存在的”，然而付出了“难以接受的代价”，尤其是存在过镇压，说这是“反对自己的人民的罪行”。⑦从普京的这些话来看，他的观点与梅德韦杰夫基本上是一致的。既然他们这样看待斯大林，并且考虑到社会上在斯大林问题上存在着不同意见的争论而不想引起任何一方的不快，那么他们对斯大林130周年诞辰没有作任何表示自属情理中事。俄罗斯国内外有人认为俄罗斯官方欲为斯大林恢复名誉，其根据是官方对斯大林的活动作了某些肯定。也许官方的这种态度在客观上对俄罗斯国内怀念和拥护斯大林的人起了某种鼓舞作用，同时也使他们有了较多的活动空间，但是要说官方有意重新全面肯定斯大林，恐怕没有充分的根据。

为什么许多俄罗斯人怀念斯大林？

这次纪念斯大林诞辰的活动，尽管就规模和热烈的气氛来说远不能与60年前庆祝他的70寿辰相比，但是从斯大林逝世并遭到批判以来，这样大张旗鼓地搞纪念活动，恐怕还是第一次。这就像某些人高兴地所说的那样，斯大林回来了，或者如同另一些人所说的那样，斯大林活在人民的记忆中。

在世界历史上恐怕很少有像斯大林那样生前受到极度的尊崇和颂扬而身后却被批得体无完肤的大人物。大家知道，对斯大林的否定肇始于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的秘密报告，这个报告不仅在苏联，而且在国际上引发了一股反斯大林的浪潮。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戈尔巴乔夫为了推行他的“改革”和搞垮社会主义制度，提出了一系列蛊惑人心的口号，掀起了一股否定苏联革命历史和建设成就的恶浪，长期担任苏联领导人的斯大林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更是被说得一无是处，甚至完全被妖魔化了。这时就有人说，他们再一次把斯大林埋葬了。当时这种无以复加的反斯大林宣传确实影响了许多人，这使得斯大林的支持率降到了最低点。根据俄罗斯政治文化研究中心1996年所作的分析研究，到“改革”后期的1988—1989年，敢于继续把斯大林看作国务活动家和政治家的榜样的俄罗斯人只占1—3%。⑧斯大林大有被人们完全遗忘之势。可是到90年代中期，随着社会上怀念苏维埃时代的情绪的出现，许多人重新想起了斯大林，觉得这位领导人还是做了许多好事的，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1995年5月在庆祝卫国战争胜利50周年的游行队伍中重新出现了斯大林的画像，这可以说是斯大林重新回归的标志。与此同时，各种档案材料的逐渐解密和公布，使得不少广为传播的谎言不攻自破；斯大林的著作的整理出版以及一批有关斯大林的生平和活动的严肃的著作的出版，又使得人们对斯大林有了比较全面的和正确的了解。肯定斯大林的人不断增加，甚至出现了一批热情的支持者和崇拜者。报刊上介绍和评论斯大林的文章明显增多，有时不同观点进行了交锋。就这样，斯大林重新成为许多人关注的对象，关于如何看待斯大林的问题成为一个时兴的话题。

根据上面提到过的政治文化研究中心在1996年所作的分析研究，1994—1996年已有五分之四的俄罗斯人在提到斯大林领导时期的阴暗面的同时，表示也不能不注意到斯大林在俄罗斯历史上所起的积极作用。⑨在这之后的十多年里，俄罗斯的不少舆论调查和研究机构，包括刚才提到的政治文化研究中心以及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社会舆论基金会、列瓦达分析中心等，经常就如何看待斯大林的问题进行舆论调查和研究，它们得出的关于斯大林支持率的数据虽有差别，但大体上相同，即约有三分之一的被调查者肯定斯大林的功绩和在历史上所起的积极作用，在肯定他的人当中，上年纪的人要多于年轻人，不过最近几年这种情况正在改变。在斯大林130周年诞辰前的12月5—6日，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又对42个地区的1400人进行了调查，在他们当中26%的人尊敬斯大林，8%的人对他有好感，3%的人甚至表示钦佩，三种人合在一起占37%，而表示厌恶的仅占13%。⑩由此看来，肯定斯大林的人略有增加。

这里还要专门讲一下2008年电视频道“俄罗斯”、科学院俄罗斯历史研究所和社会舆论基金会联合制作的一个选“俄罗斯名人”的节目，制作这个节目的目的是为了从历史人物中选出可树为旗帜的名人。这个节目进行的程序是这样的：先由历史学家拟订出一个由500位历史人物组成的大名单，交群众在网上投票选出50人，通过电视公布于众；接着进行第二轮投票，从中决出12人；最后选出优胜者。第一轮投票结果，斯大林高居榜首。虽然节目制作者采取各种措施力图把斯大林拉下来，但斯大林在第二轮投票时仍进入12人的名单，而第三轮投票结果，他位居第三，而且得票数与位居第一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相差无几。可以说这次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带有某种全民公决的性质，斯大林的入选，说明他有比较广泛的群众基础和较高的威望。这证明，斯大林活在人民群众心中并不是一句空话。

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为什么有那么多俄罗斯人一直怀念着斯大林？应该说，不同的人怀念斯大林的出发点并不一样。普通人民群众在苏联解体后通过今昔对比，想起过去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虽不太富裕、但是安定而有保障的生活，也就怀念起当年的领导人斯大林来。相当多的俄罗斯人具有较强的国家民族观念和强国情结，他们为昔日强大的苏联而感到自豪，如今俄罗斯国际地位下降，他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甚至有一种屈辱感，在回忆过去时自然就对强国的缔造者斯大林表示深切的怀念。至于说到那些仍然坚持社会主义理想的人，他们常常想起社会主义建设的火红年代和卫国战争的峥嵘岁月，想起过去工人农民当家作主、不受剥削的生活，对当时的领导人斯大林充满感激之情。

但是情况比较复杂，有的人说斯大林的好话和投斯大林的票可能出于另外的动机。曾在叶利钦当政时期担任过新闻秘书的政论家科斯季科夫就曾指出，现在有人受斯大林的吸引不单纯是因为怀旧，而“首先是因为对改革进行得缓慢，当局办事效率低，不能有力纠正动荡的90年代所犯的错误和出现的偏差——腐败、犯罪率高、社会分化等——感到不满”。接着他说：“这是否意味着居民在‘故意地’投斯大林的赞成票时真正想恢复斯大林主义？我认为并不是这样。”⑪应该说，不能排除有这样的人。还有一些评论家指出，有的人由于对反斯大林宣传的陈词滥调感到厌恶而故意为斯大林辩护。确实多年来有人反复唱几十年前的老调，如同著名政论家、《独立报》前总编特列季亚科夫所说的那样，这些人的智力水平停留在赫鲁晓夫所说的那个断定斯大林是按照地球仪指挥战争的童话的水平上，他们反斯大林的言论不能不遭到稍有分析能力和正义感的人的反对。就连上面提到过那位拉济霍夫斯基也说他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人这样说：“也许我们早就把这位蓄小胡子的老爷子忘记了……但是只要自由派和民主派在提到斯大林时还胡说八道，我们故意要为他辩护，不是‘拥护’他，而是‘反对’你们这些鬼东西！你们使国家陷入绝路，却要说都是斯大林的过错，这办不到！”⑫当然，这样的人也不会太多。

从最近一两年，尤其在纪念斯大林诞辰130周年前后发表的各种有关斯大林的言论中可以看到这样的变化，即人们不仅只是单纯地怀念斯大林，而且把斯大林与当代俄罗斯的现实生活联系起来，提出要解决当代生活中的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有一个像斯大林这样的领导人。举例来说，在目前俄罗斯的社会政治生活中，腐败问题成为一个顽症，人民群众深恶痛绝，当局虽然表示要加以惩治，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收效甚微。人们回想起过去在斯大林领导下绝少有贪腐现象发生，于是觉得需要有一位像斯大林那样的领导人出来惩治腐败，收拾那些贪官污吏。再说，目前如何处理民族关系成为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俄罗斯不仅与曾为前苏联成员的一些民族反目，而且内部也民族矛盾重重，离心倾向不时表现出来。而在斯大林领导下的多民族的苏维埃国家里民族关系比较融洽。于是不少人认为，要解决好民族关系问题，需要有像他那样的领导人。还有，在世界金融危机影响下，刚刚有所好转的俄罗斯经济又陷入了困境。这使许多俄罗斯人想起了1929—1933年发生世界经济危机时的情况，当时苏联经济不仅没有受影响，而且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因此如同历史学家茹科夫所说的那样，今天许多人都谈到了斯大林，是他使国家不受20年代的那场更加严重的危机的影响，实现了现代化。⑬言下之意，今天的俄罗斯正需要由斯大林那样的人来领导国家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

诚然，具有上述思想情绪和希望出现新的斯大林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俄罗斯人，但是这些人有较强的政治责任感和社会积极性，活动能量比较大，因此在整个社会生活中起的作用也就比较大。至于说到当权者，尽管如上所说他们不大可能正式地全面恢复斯大林的名誉，但是将吸收斯大林的一些管理国家的经验和具体做法，而且可以说已经这样做了，他们加强中央集权，建立垂直权力系统，反对地方主义就是一例。因此可以预计，斯大林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影响将会保持下去。

对斯大林的认识正在不断深化

上面已经说过，在纪念斯大林130周年诞辰期间，各种报刊发表了相当多的文章，不少地方举行了规模不等的研讨会和“圆桌会议”。在这些文章和这些会议上的发言中，有一部分仍继续把重点放在澄清事实和批驳对斯大林的造谣攻击上。有的文章作者，例如历史学家叶梅利亚诺夫和佩哈洛夫、文学家和政论家布申、自称过去曾反对过斯大林的阿林等人，在进行反驳时引用了一些新的材料和提出了一些新的论据，这使得自己的论点更有说服力。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文章和发言已开始把重点转移到如何正确认识斯大林这位大人物上，力图说明他的立场观点以及他在理论上的贡献和实践活动的意义。

俄罗斯国内对斯大林仍有各种不同的看法。自由派称他为“暴君”、“独裁者”，甚至把他与希特勒等同起来。在支持他的人当中看法也不一致。有人并不认为他是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革命家，而只把他看作一般的爱国主义者和强国论者；有人认为他更接近于民粹派；有人把苏联称为“红色帝国”，把斯大林称为“红色君主”，甚至把他看作“罗曼诺夫王朝的秘密继承人”；有人还认为斯大林仍然保持着宗教信仰。值得注意的是，在纪念活动前后，报刊发表了一些文章，着重说明斯大林是马克思主义者，是社会主义的理论家和新世界的建设者。早在斯大林逝世56周年时历史学家苏霍杰耶夫在题为《斯大林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一文里指出，斯大林从青年时代起就信奉马克思主义，是“异乎寻常地忠实于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矢志不渝地坚决捍卫和实现这一学说的杰出榜样”。同时文章还指出，斯大林充分认识到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的创造性，因此作为一个革命者和新世界的建设者来对待这一学说，根据俄国革命和建设的实际情况加以具体运用和创造性地发展。⑭利加乔夫在他的《从认识到创造：斯大林是社会主义的理论家和建设者》一文中强调指出，斯大林集社会主义理论家和建设者于一身，他把研究社会发展的理论和实现这种理论结合起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⑮俄罗斯国内某些人指责斯大林“歪曲”了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一位名叫瓦西连科的学者进行了批驳，他说，在斯大林的实践活动中确实有“偏离”马克思的理论之处，但是判断他的“方案”是否符合马克思的学说时，不应当根据个别细节，而应当根据主要目标在多大程度上与达到这些目标的基本方向相符。他认为斯大林制定的方针是与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的规定基本上是一致的。⑯

某些纪念文章和发言在谈到斯大林在理论上的建树时，首先指出他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理论上的创新和实践上取得的成就。我们知道，马克思恩格斯曾经指出，无产阶级革命将在一切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时胜利，至少是在欧美几个资本主义国家同时胜利。列宁论证了资本主义进入帝国主义时期后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不平衡规律，提出了社会主义革命可能首先在少数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获得胜利的理论，并且领导俄国无产阶级取得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斯大林赞同列宁的思想并加以进一步发展，提出了一国可以建成社会主义的理论，制订了一整套建设社会主义的方针和政策并付诸实施。某些纪念文章的作者以及在研讨会上发言的人大都对斯大林的观点表示赞同，从总体上肯定他实行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以及发展社会主义文化教育事业的方针以及取得的成就。有人着重指出，在斯大林领导下，建立了可靠的社会保障体系和世界上最好的国民教育和卫生保健体系，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以及社会主义文化不断得到发展。有人特别赞赏当年斯大林为实现现代化的目标所采取的独立自主、依靠自身的力量、充分利用本国的资源、调动广大群众的积极性的做法，认为俄罗斯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和重新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必须吸取斯大林的成功经验。

大概由于上面已经提到过的原因，在纪念活动期间“斯大林与民族问题”成为一个热门的题目。它不仅成为两次“圆桌会议”的主题，而且在研讨会上的一些报告和发言以及某些纪念文章里也都被提到。其实这个问题早在纪念活动前已受到人们的关注，久加诺夫在2008年出版的《斯大林与当代》一书中就讲到过。最近某些文章的作者以及发言者肯定斯大林在民族问题上既有理论修养，又有实践经验。他们谈到早在1913年斯大林就写了《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一书，此书得到列宁的高度评价，成为布尔什维克党关于民族问题的纲领性文件。后来他又写了《十月革命和民族问题》这篇具有指导性的文章。他们认为，斯大林在十月革命后担任民族事务人民委员期间的工作是富有成效的。不过有些人在谈到多民族的苏维埃国家采取什么样的体制问题时，对斯大林的主张的看法有所不同。我们知道，斯大林主张实行民族区域自治，要求各民族作为自治共和国加入俄罗斯联邦，并拟订出了所谓的民族“自治化”计划。列宁则主张各民族一起平等地加入新的联盟。这说明两人在这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后来斯大林接受了列宁的意见，同意采取联邦制，成立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现在有的人赞同斯大林的主张，认为他是完全按照党的纲领行事的；有的人甚至认为当年如果按照斯大林的方案实行单一制，国家就不会那么容易解体了。有的人则不主张夸大列宁与斯大林在这个问题上的分歧，说斯大林本人在列宁逝世后承认在20年代的条件下提出自治化的纲领是错误的，因为当时乌克兰、白俄罗斯、外高加索曾坚决反对作为自治共和国加入俄罗斯联邦。⑰

上面还提到过，目前席卷全球的严重的金融危机使许多俄罗斯人希望有新的斯大林出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同时也有人自然地想起了他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论述。斯大林在为《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撰写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章里指出，生产过程的社会性同私人资本主义私有制处于不相容的状态中，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就是生产力性质和生产关系之间的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的表现，因此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利加乔夫根据斯大林的这一论述指出，目前俄罗斯的危机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复辟以及与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广泛的一体化，只有使国家重新走上社会主义发展的道路和实行计划经济，才能摆脱经济危机。⑱

斯大林关于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的论述也受到一些人的关注。我们记得，赫鲁晓夫在秘密报告中曾经指责斯大林，说他为了给大规模镇压行动制造理论根据，于1937年3月在联共（布）中央全会上作报告时讲过这样的话：“随着我们向社会主义推进，阶级斗争会愈来愈尖锐化”⑲赫鲁晓夫的这一说法以及他完全否定社会主义社会还存在阶级斗争的思想，为许多人所接受，对人们忘记阶级斗争和放松警惕起了很大作用，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利加乔夫在他的文章里谈到了斯大林的上述论断。他说：“不久前为了推翻斯大林的这一原理，放了多少毒箭！直截了当地说，在体验和经受了苏维埃政权被推翻和苏联被分割的全部悲剧后才认识到和承认这个结论是合理的。”他还进行了自责，说在改革年代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共产党员“忘记了斯大林的警告，麻痹大意，没有及时认识到现实的危险，也就没有设法将其消除，这成为国家灭亡和社会主义暂时失败的原因之一”。⑳

在纪念文章和研讨会上的发言中提到的问题还有不少，例如斯大林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规律的论述及其意义、关于1936年苏联宪法的制定以及斯大林对社会主义民主的看法、关于发展包括文学在内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方针、关于社会主义文明的建设、关于宗教政策等等，这里就不赘述了。上面所说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明，在今天的俄罗斯，对斯大林的认识正在不断深化。

正确认识和评价斯大林

在纪念活动中，有人在他们的文章和发言里又一次提出了如何正确认识和评价斯大林的问题。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有一个立场和观点的问题。俄罗斯的自由派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用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观点以及西方的自由民主和个人价值本位的观念来衡量一切，自然把苏维埃制度看作个人专制的极权主义制度，把斯大林看作独裁者和暴君。应该用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和阶级斗争的理论来评价斯大林，不把他视为抽象的个人，而视为一定阶级的代表，看他的所作所为符合哪个阶级的利益；应该不把他的活动看作偶然的、纯粹个人的行为而将其看作是由一定历史条件决定的；应该用历史发展的眼光看他的活动起的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作用，还是阻碍历史发展的作用。俄罗斯的一些政治家和学者在他们的文章和发言中特别指出不能脱离斯大林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来判断他的行为。例如政论家尤里·别洛夫在彼得堡举行的研讨会上说，如果不认清斯大林时代的主要矛盾，即反对苏联的毁灭性战争的不可避免性与苏联尚未为应战做好准备，就不可能理解斯大林为什么要加紧实行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以及采取其他紧急措施。㉑利加乔夫从更广泛的意义上强调这一点，他说：“在评价像斯大林这样的活动家时，惟一正确的尺度是列宁提出的准则：考虑到他工作的条件以及他与前辈相比作出的新贡献，也就是说，要遵循历史主义原则。如果用这样的方法来评价斯大林的活动，那么多年积累的一大堆谎言就会不攻自破。”㉒

有的学者强调在认识和评价斯大林时要采取科学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历史学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一次“圆桌会议”上的发言中就提出这一点。他说：“应当以严格的科学态度对待斯大林的活动，不能忽视他在某些情况下做出的不正确的决定。”㉓采取严格的科学态度，就是要根据一切从事实出发的原则对斯大林的全部言行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对他的是非功过做出符合实际的判断。

斯大林把自己的一生献给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建立了丰功伟绩。他领导苏联人民取得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这更是对全人类作出的伟大贡献。但是与此同时，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也不可避免地会有各种偏差和失策，甚至出现一些严重的错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镇压行动中没有很好地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错杀和错抓了许多人，就是最突出的例子。在国际关系和党际关系方面，斯大林有时也表现出大国主义倾向，不以平等态度对待兄弟党，采取过一些不恰当的行动，出过一些错误的主意。但是应该分清主次，不能像俄罗斯自由派一样抓住肃反扩大化的问题不放，全盘否定斯大林，也不能因为斯大林对别国的党的活动错误地进行过干预而全盘否定苏联的支持和帮助。俄共的一位名叫里亚博夫的领导干部在一次国际研讨会的开幕词中承认斯大林犯过错误，但是指出这些错误没有形成体系，也就是说，不是全局性的，因此他认为在谈到斯大林时代时，不能着重讲消极的一面，这不是因为没有消极现象，而是因为在斯大林领导下苏联人民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取得了卫国战争的胜利，把落后的俄罗斯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㉔对斯大林进行全面的分析，既肯定他的成就，又指出他的问题，这不仅有助于对他做出符合实际的评价，而且也能使后来者继承和发扬他的好的正确的一面，同时从他的错误中吸取有益的教训，把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不断推向前进。

上面提到过，斯大林既是理论家，又是政治活动家，他在阐述和根据新的历史条件进一步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方面做了不少工作，有新的建树。而作为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他的活动遍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其中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对外政策、科技、文化教育、文学艺术等，制订了各个领域的具体方针政策并加以贯彻实行，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出现过一些问题和偏差。要全面认识斯大林并作出符合实际的评价，必须对斯大林的全部活动有全面的了解。从这次发表的文章和研讨会上的发言来看，许多方面的情况尚未涉及。有的发言者也承认，对斯大林活动的某些方面研究得还很不够，甚至还没有提上研究的日程。因此，为了全面地和正确地认识和评价斯大林，需要进一步加强对斯大林的研究。

应该说，斯大林没有完全成为历史人物，他与当代俄罗斯的社会政治生活还有着密切的联系，不同的政治派别和社会集团仍将根据本身的政治利益对他采取不同的态度。因此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对他进行评价时还不大可能完全做到客观和公正。但是与十多年前相比，毕竟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年的那股政治狂热已成为过去，人们开始变得比较冷静，在遇到某些问题时，不同立场和观点的人开始能够坐下来进行讨论了。这对进行深入研究来说是有利的。其次，各种档案材料陆续解密，这为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经过一些学者的努力，斯大林的著作已基本上出齐。我们知道，在斯大林生前原计划出16卷的斯大林文集只出到第13卷。他逝世后赫鲁晓夫下令终止出版，销毁了已排好版的其余3卷。1997年著名哲学家科索拉波夫等人编辑出版了余下的第14、15、16卷。在这之后，他们经过发掘和整理，把未收入文集的各种材料汇编成第17、18卷，分别于2004年和2006年推出。同时他们还对1997年出版的第14、15、16卷的内容作了调整和大量增补，正在出这几卷的增订第2版，可以说，斯大林的绝大部分著作均已面世。人们就有可能直接听一听斯大林本人是怎么说的，了解他的行为的动机以及当时具体的历史条件和社会环境，这有助于对事情的是非曲直做出正确的、符合实际的判断。现在有理由抱这样的希望：俄罗斯学术界会以这次纪念活动为契机，充分利用有利条件进一步加强对斯大林的研究，使得对斯大林的认识不断深入和更加全面，对他的评价更加恰如其分和更有说服力，在这个问题上人们将会有愈来愈多的共识。✿

注释：

①《共青团真理报》2009年12月18日。

②《共青团真理报》2009年12月17日。

③《消息报》2009年12月18日。

④《文学报》2009年12月16—22日。

⑤见英国《卫报》2009年8月30日。

⑥见《共青团真理报》2009年11月1日。

⑦见《报纸》2009年12月3日。

⑧见《苏维埃俄罗斯报》1996年12月26日。

⑨见《苏维埃俄罗斯报》1996年12月26日。

⑩http://kprf.ru/rus-soc/74248.html。

⑪《论据与事实报》2009年第5期。

⑫《俄罗斯报》2009年12月22日。

⑬《共青团真理报》2009年12月18日。

⑭《真理报》2009年3月5日。

⑮《苏维埃俄罗斯报》2009年10月13日。

⑯《真理报》2009年12月18—21日。

⑰《真理报》2009年12月11—14日。

⑱《苏维埃俄罗斯报》2009年10月13日。

⑲《苏共中央通报》1988年第3期第139页。斯大林的原话是：“相反地，我们进展愈大，胜利愈多，被击溃了的剥削阶级残余也会愈加凶恶，他们愈要采用更尖锐的斗争形式，他们愈要危害苏维埃国家，他们愈要抓住最绝望的斗争手段来作最后的挣扎。”（《斯大林文集》中文版，1985年，第153页。）这里斯大林说的是剥削阶级的残余将会采用更尖锐的斗争形式，而没有一般地说阶级斗争会愈来愈尖锐化。

⑳《苏维埃俄罗斯报》2009年10月13日。

㉑见《真理报》2009年12月8—9日。

㉒《苏维埃俄罗斯报》2009年10月13日。

㉓《真理报》2009年12月11—14日。

㉔http://kprf.ru/rus.soc/7397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