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在光明与黑暗中徘徊——电影《英国病人》赏析

英国，这个崇尚女王权威，孕育莎士比亚，弥尔顿，拜伦的国度；这个拥有深厚文化底蕴，诗情画意，清风俏月无限景致而又历经一次次变革，经受战争洗礼的国度，不断地以自己的视角诠释着文明的碰撞，新旧观念的冲突以及那永恒的主题——爱。于是，我们邂逅了《英国病人》这样一部以二战为背景关乎战争，灾难，更关乎于道德，爱情，背叛或者更可以说是在外界环境与自身因素影响下人性徘徊的影片，影片中女主角嘉芙莲重伤后躺在与翰漠骄阳形成强烈对比的凄冷黑暗山洞中等待艾马殊归来的片段，给观众带来的强烈的视觉冲击更为直观地展现出了这种徘徊。明暗的对比，炙热与凄冷的反差，爱情与背叛的折磨，加之战争的无情冷漠，共同凸显出于光明与黑暗中摇曳的人性。

正如艾马殊在圣诞节彩色报纸上所写，“爱情的冷战，跟我们相比算是单纯的了”，艾马殊与嘉芙莲的爱情既融合了两情相悦的柔情与激情又因背叛而倍受煎熬与折磨。而这矛盾本身正突出了在外界客观条件与自身因素影响下人性的徘徊。当问及最喜欢什么时，嘉芙莲回答说她最爱水，爱水中的鱼，爱山峦，爱自己的丈夫；而最讨厌的则是谎言。但是，人有时候并不真正的了解自己，就像嘉芙莲，作为出轨的妻子对情郎说爱自己的丈夫而又不得不对丈夫隐瞒事情的真相。她深深地知道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若知此事必会痛苦至极。因此良知受到谴责，想与艾马殊分手但却无法自拔。而艾马殊在这段情感纠葛中同样摇摆不定，无法作出正确的抉择。当问及最讨厌什么时，艾马殊言，占有别人，被人占有。但当嘉芙莲提出彼此相忘时，艾马殊又表现出极强的占有欲，不肯放手。这一系列的矛盾纠结既道出了人性中的光明面：在道德约束下的自制与良知；又体现了其黑暗面：自欺欺人式的无法自拔。像许多婚外恋一般，艾马殊与嘉芙莲之间的情感绝不能仅仅归结为两情相悦，一发而不可收。其根源在于人性的徘徊，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的抗争。当然在这段恋情中，最受折磨的应是基夫顿了。当这位深情的丈夫手拿鲜花欲与爱妻共庆纸婚时却亲眼看到花枝招展的妻子只身来到艾马殊的公寓并彻夜未归。守在门外的基夫顿心如刀割，用纸折出一个个心形的图案，眼神中充满了哀伤。然而这个有着哈姆雷特式忍辱负重，深情而又决绝个性的丈夫，选择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束方式。而当他义无返顾地将飞机撞向艾马殊之时，最后一次向妻子表达了深深爱意。基夫顿的决绝带有着浓重的悲情色彩。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不惜在非洲骄阳烈日下扮演圣诞老人来搏红颜一笑，满心欢喜等待与妻子共庆纸婚;而另一方面，当得知妻子出轨，却将满腔怅惘愤恨在毁灭中终止。但遗憾的是，他无法终止妻子与艾马殊的爱情。当我们看到嘉芙莲带着艾马殊的信物向艾马殊倾诉衷情时，当目睹艾马殊不惜长途跋涉背叛国家甚至是不惜自己的生命来拯救嘉芙莲时，当我们感慨艾马殊怀抱嘉芙莲的遗体迎风屹立，痛苦不已时，我们知道基夫顿没有毁灭妻子与艾马殊的爱情而是赋予了其更深厚的意义。从这个角度上讲，影片对于婚外恋情的态度相对于传统的经典英国影片的道德说教意义较为淡化。一方面艾马殊与嘉芙莲的背叛结局可以说是不幸的，而另一方面他们的感情却因此而显得刻骨铭心。影片的这种处理方式糅合了新旧观念的冲突：传统的道德观念的影响使得两人之间的情感必定不会收获圆满，而新观念标榜的爱情自由又为两人的爱情加入了动人的因素。

影片另一个体现伦理道德与自由抗衡的角色便是大卫•加纳，这个一心要为自己痛失手指报仇的人。加纳已有妻室但却与女同事确立了情人关系，为此，他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然而最为震撼的是，面对情人在德军的百般折磨下仍然不忍指认自己时，大卫想到的却是保全自己，无情离开。他的情人的心定在滴血，而我们感受到的则是人性中无原则的自保主义的冷漠，令人所不齿。

正如影片中汉娜所言，“我爱上的不是他，我爱上的是往事，而他也正是爱上了这往事”。《 英国病人》中艾马殊对于往事的追忆提挈了整部影片的脉络，与此同时，由汉娜所贯穿的往事与现实则与之相应相照，让我们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人性中光明与暗淡的对比与反差。

如果说艾马殊、嘉芙莲、基夫顿以及大卫所揭示的更多的是人性中矛盾纠结暗淡的一面，那么汉娜以她的爱心、温柔与自立自强的个性则展示了人性中的光明与美好。与历经沧桑的艾马殊那忧伤凝重与苍茫的眼神不同，汉娜的眸子是清澈，灵动而富于感情的。在战争的大背景下汉娜深刻地明白了苦难的含义。她痛失了自己的恋人，无助地目睹自己的挚友逝去以及家园的疮痍。但是汉娜依然坚信生活的美好，坚信自己的信念。汉娜的善良，真诚以及对人类的怜悯是极具感染力的。得知恋人在战争中逝去，汉娜恸哭不已，虽仍不免于午夜惊醒，泪水湿襟，但她将长发剪去，坚强地活下来了；为了照顾已毁形容，奄奄一息艾马殊，汉娜宁愿不顾危险留在教堂的避难所使艾马殊得以静养。然而战争再一次将痛苦书写，亲眼目睹挚友珍被德军的地雷所炸死而又无能为力将是何等的痛彻心扉！汉娜明知自己走在地雷阵上却依然前行，为的只是珍的小小遗物，这并非是对生命的不珍惜，而是因为爱得深沉。也许正是这份真诚与坚强感染了基普中校，两个人拥有了故事的交集，拥有了那古老教堂美丽的壁画和那个烛光引路的夜晚。汉娜的爱情观不同于嘉芙莲与艾马殊，也有异于基夫顿与大卫•加纳。对待爱情，汉娜是真诚而坚决的，没有那么多纠结与摇摆。自己所深爱的基普，最终爱的却是其下属哈迪——一个男人；原本战争胜利后所设想的属于两个人的未来也成为了过去。但是从归乡途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汉娜静静微笑的脸庞，我们知道未来依然在展开。汉娜的平静不能仅仅归于历经沧桑之后的淡然，更深层次的缘由应是她对于自己的爱人的深刻爱恋与理解。汉娜使我们明白，爱情应该是两颗心的相互吸引与尊重，不应是背叛，不应是占有，也不应是逃避与利诱。

当我们讨论人性的善恶美丑之时,“战争”这个词汇很容易出现于脑海。因为战争由人而起，或正义或邪恶，体现的确是人性的光明与黑暗。不禁设想，假如没有战争，故事的主人公还会有那么多苦难相萦绕吗？整部影片镶嵌在战争的大背景下为我们诠释人性，引人深思。影片开头在茫茫的非洲大漠，不分种族国家与地区的国际沙丘俱乐部成员出于自身爱好研究绘制北非沙漠地图，这就为剧情的发展作了铺垫。地图是关乎自然与政治的事物。世界上本没有国界，但在地图上，国家与国家之间却有着清晰或模糊的轮廓，并且，这种轮廓因政治因战争而改变。于是原本出于爱好而成立的国际沙丘俱乐部，由于战争而卷入纠纷。对于马铎而言，这张地图对于自己的祖国来说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因为它能够帮助英军占据北非，攻破德军。马铎心中的国界是明晰的，他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因此，当得知正是自己的搭档艾马殊将地图泄露给德军时，马铎痛苦万分无法释怀，终止了自己的生命。然而相对于马铎，艾马殊心中的国界是模糊的。他一心想的是信守嘉芙莲的承诺，挽救爱人的生命。面对英军的怀疑及迫害，艾马殊转向了德军，将测绘地图作为交换，使德军帮助自己重返玉女峰解救嘉芙莲。然而最具讽刺意义的是，艾马殊用的是马铎的英国飞机加的却是德军的汽油。马铎对国家的热爱甚至于超过自己的生命，令人慨叹；而艾马殊对于承诺的执着也无可厚非，但艾马殊以牺牲国家的利益来换取自己的承诺却倍受指责。然而，如果我们是艾马殊，扪心自问，我们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战争进一步考验了我们对于人生价值的权衡，引发了我们对于人性光明与黑暗面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