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在北京吗

林元硕

一个小小的心计，温暖了大家的心灵……

杨肖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很忙，加班是家常便饭。这天是周末，终于难得早下班，他刚走出公司的大门，突然接到在广州工作的老同学林路发来的短信：“张老师在北京，身上钱被小偷偷了，现在流落在街头，你知道有高中同学在北京吗?收到速回。”

张老师是杨肖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他平易近人，尽职尽责，将同学们当自己儿女看待，师生之间感情深厚。

杨肖想：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中间除了一次同学会，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哪个同学在北京，于是他给林路回了短信：“没有，想不起来了，我再问问吧。”林路回短信说：“多联系些同学，让大家都想想办法。”

杨肖回到宿舍，马上翻出高中通讯录，发起了短信。很快，很多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复了，大家都说不知道谁在北京。这时，同学胡茂打来了电话：“你今晚有空吗?要不到我这里来一趟。大家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杨肖和胡茂家在一个城市，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平日里大家都忙，也没怎么来往，杨肖想了想，说：“好吧。”

天已经很黑了，杨肖坐在车上，一边赶往胡茂家，一边和广州的林路保持着联系，可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由得心急如焚。到了胡茂家，已经晚上八点了，胡茂也急得团团转，饭也吃不下。怎么办，张老师现在一定连饭都还没吃，杨肖突然想起，张老师有怕冷的毛病，冬天总是穿着很厚的衣服，毕业那天，同学们还凑钱给他送了件外套，象征大家的心永远都在他身边，温暖着他，可现在正是大冬天，老师却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可受苦了啊……

两人又尝试着联系其他同学，全国各地的大城市几乎都有同学，可就是没有在北京的。

就在两人焦急不已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林路打来的：“找到了!大家不用担心了，张老师找到熟人了。”

杨肖刚想问有关细节，林路说得通知其他人，就先挂了。

两人不禁欢呼起来，杨肖看看手表。哇，已經九点了，胡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今晚就不要回去了，在我这凑合一晚吧，咱哥俩很久没好好聚聚了。”

“好啊!”杨肖乐了，为了张老师的事，还没顾得上吃晚饭呢，“走，咱哥俩出去好好喝一杯!”

两人出了门，进了一家小饭店，要了几样菜，两瓶酒，就喝开了。胡茂说：“要不是因为张老师，我们哥俩还聚不到一起呢，我先敬你一杯。”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杨肖接下话茬儿说：“还记得你高三时候偷喝酒、被发现的事不?”胡茂也笑了起来：“当然记得，那次，幸好同学们联名‘上书，还有张老师的帮忙，我才逃过一劫。”

“是啊，听说张老师那时候还遭到领导批评，被扣奖金呢。”两人沉默了一下，又碰起了杯……

那天晚上，两人喝到大半夜才回去，又挤在一张床上，聊着天，一直到天快亮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两人约定，今年春节，要回老家去看看张老师。第二天，林路发来短信说：“张老师让我转告同学们，他的困难解决了，感谢同学们的关心!”

转眼到了春节，杨肖的公司也放了假，正巧，也有很多同学想去看望张老师，于是大家就约了个时间，说好一起去。

那天，杨肖一行人来到张老师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巧的是，全班三十几人都到齐了，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家坐了下来，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大过年的，又这么多人，满屋子喜气洋洋。

中午，大家都留在张老师家吃饭，好在他家大，大家把几张桌子拼凑起来，三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很像一个大家庭。

席间，有人问起了张老师前一阵子在北京的事，张老师放下筷子，慈祥地笑了笑，说：“我前一阵子去北京办点事，后来要回去的时候，发现钱包被小偷摸走了，当时天气又冷，正急得团团转，我摸了摸口袋，意外地摸到了一个硬币，想了想，就给林路打了个电话。”

大家听着，骂了小偷两句，又为张老师最后的“化险为夷”干了一杯，接着，又有同学问张老师最后住在谁家、班里哪位同学住在北京，张老师笑笑：“最后，我住在一个老同学家里。”大家一阵欢呼，又举起酒杯，庆祝了一番。张老师心情很好，多喝了几杯，有点撑不住了，师母扶他进去休息。一会儿，师母出来了，她唠叨着：“这老头子，前一阵子累病了……”大家忙追问是怎么回事，师母回头看了看张老师住的房间，叹了口气，说：“说实话。其实呀，他根本就没去北京……”

“什么?张老师没去北京?”大伙儿一听，全惊呆了。

师母说，张老师其实去广州找老同学办事，没想到因为太久没联络，感情生疏，受到了那个老同学的冷落，准备回家时，才发现钱被小偷偷了……

大伙儿听到这里，都瞪大了眼睛，心也悬到了喉咙口：“后来怎么样啦？”

师母继续说着，眼眶也有些红了“当时他身上只剩几毛钱，想打电话都不行，他走了大半夜，才找到一个派出所，是派出所把他送回家来的。”

大家把眼光投向林路，杨肖问道：“你不是告诉我们说，张老师找到熟人，才解决问题的吗?敢情最后是派出所给解决的呀!”

林路说：“回到家以后，张老师就病了，这病一是累的，二是老同学的冷落让张老师很难过，他怕同学们重蹈覆辙，于是就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北京遇到了困难，问有没有同学在北京，我想了半天，说好像没有。这时张老师突然问：‘你和同学之间还有联系吗?我只好说实话，没什么联系。张老师叹了口气，说：‘同学之间老不联系，时间一久，感情就生疏了……说完，他让我问班里别的同学，有没有人在北京……当时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可是我马上发现这电话的区号不是北京的，于是就回拨了过去，张老师禁不住我的发问，才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我，不过，他让我一定配合他演好这出戏……”

听到这里，师母已泪眼涟涟：“你们是他教的最后一班学生，他在家里常常念叨你们，他怕你们年轻，有些东西不懂得珍惜，工作一忙，就把同学之间的感情忘掉了。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了大半夜，一回家就发起高烧，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有同学还是不明白，问道：“张老师为什么要说自己在北京呢?

师母说：“你们每个人在哪里工作，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一所以才故意挑了个没有同学的地方，你们问不出谁在北，自然会一直问下去，同学之间也就重新联系上了。”

大家沉默了，想不到大家眼里木讷寡言的张老师，竟然会有如此的“心机”。杨肖又悔又愧，他说：“我们不能辜负老师做出的牺牲，以后不管多忙，同学之间都要多联系，多聚聚……”说到这里，三十几双手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