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豪
冷而犀利的风刮过天空,云层仿佛越积越厚重的冰凌花,惨淡的笑容如云层般凝重、灰暗,无涯无际。
土地微微的暖气被树尖革梢上的冰凌扼留,疲惫地垂下那些葱翠,好似这个季节已沉睡。时节微好,会有一声叹息,起自渺远的空中,是鸟翅倦累了,是翅声似一种远人的哀叹从灰暗的寒空滑落。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白描的线上集结,被风推拥着,撕扯着,它们是一群疲累而忧伤的弃儿,飘泊在无路的天空,或停落在冷冷的焦土上。
是天空的薄纱模糊了鸟影,是浅淡的风声飘落了鸟鸣,以至于诗人远游的歌声中遗忘了这群同行的伴侣,背弃了孤独和爱,撕下了一大片的流浪。
空巢眷恋旧日的温存,流浪人,你若在明日的孤空中邂逅了那整片眼眸中深深的一抹伤,请为它们静静地捎上一支夏日的歌,那里有你和它们所期盼的温度和静默的深沉,还有你们那些藏在落日沙滩里微笑的碎布头,残留着美好。
谁也不知道这些寒鸟从哪里来,就像谁也不知道流浪在时间沙漏里的故事。我想总有些鸟儿来自老家的某片炊烟下的乌瓦,总有一些曾经漫步过道格拉斯广场边架起的木质钢琴,在哥特式的塔顶明媚过古老的颂诗,投下页间的斑驳和眸间的闪烁。流浪的你是否读懂字里行间的快乐和忧伤?是否对过往田埂上那孤立的稻草人抱以微笑?是否留意了寒鸦在肩头的眺望,眺望火红的夕照和远方?
远方!南方或是北方,寒冰如铁,雪满山川的寂静之地。那是大片大片的寒鸟,仿佛灰暗的云,被大风吹散又聚拢。分散如浅岗上的星火,聚如鼓面上竖立而起的鼓点,振而奋。一些赢弱的小鸟不断堕落,为风沙哀恸,一些瞭望的独鸟不断地加入队伍,它们从不同的草丛和丘冈中飞上天空,它们渴望,它们有着已经刻入骨髓、融入血液的渴望——这是祖辈、父辈记忆中永远憧憬的远方!
那是生的阵容,或许也是死的队列。如是生便是最壮丽的生,如是死便是最悲壮的死。
我沉默着,头顶那渐微的华光衬进了街角白色的杆身,这片色泽是让你忘记了形容的词藻?是让你迷茫,还是,让你记起了这色泽是怎样的熟悉,就像雪地上新泛起的第一缕阳光折射进坠落寒鸟瞳孔后那一种金色光泽?遮住了半个天空,起落抑扬的鸟群啊,明明分散了才有存活的希望,何苦一直存在固执的念想——远方?或许那是寂寞的生吧?我突然地,突然地有了种莫名的悲哀。鸟的生存法则和人的生存法则是如此不同。
读懂它们的,只有天空吧。但你摇着头,靠着阴冷的墙,笑着,笑容的松垮和按捺不住的疲惫吞噬着清醒的念头:明明大地被冻住的时候,天空也被冻住了,冻不住的只有翅膀和坚忍的眸。
你困了,要睡去了,脑海中不由得回旋起那个曾经的歌者留下的断断续续的音节和那些个词: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
……人若鸿毛,命若野草,命运如刀,就让我来领教。
“有这样一个梦,梦中的我流浪去一个远方,会有花朵在遥远的地方开放,会有丰收在饥寒之后闪烁金黄,在视线中会有一群渐行渐远的寒鸟,它们为了一个传说,传说在天的那边,每棵芽都能长出一个春天。偌大的天空,我要只容得下我和这群骄傲和孤寂的寒鸟,我有我的微笑,笑它们的执著;寒鸟有它们的渴望,忘我艰难的却又骄傲的澄明。
1992年6月19日
一个风轻月明的夜晚,你轻掩上家门,在日记里写下你的渴望,抬头浅笑,是的,这是一场盛大的宴席,是寒鸟羽下的流浪。
(指导教师贾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