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的商业化困局

■文/英伦在线 桃花坞

BBC的商业化困局

■文/英伦在线 桃花坞

BBC因为对电视执照费控制权的逐步弱化而百般纠结，它担心这会导致自己最终丧失编辑自主权。

2006年，我去BBC面试，出地铁站时问一位路人，BBC怎么走。老头问我去干吗，我说面试，他一脸高兴地为我整了整领带，说：“记住要说‘Beeb’，这是BBC的昵称。”那次面试的职位是BBC中文网的一个临时工，时薪不过十几英镑，竟有100多人报名，笔试那天，一名应聘者居然从苏格兰坐飞机过来。

正所谓店大欺客，BBC也不例外。电话面试阶段，BBC的电话晚了一个多小时，相关人员却没有任何歉意的表示，我也只好由他去了。和当年在北京跑到CCTV露个脸一样，每一个有媒体情结的人都有“其实，我是一名演员”的执着与谦卑。

这是我对BBC的一点感受。但更多的感受来自BBC新闻节目。BBC有8套电视节目、5套广播、一个网站，坐拥世界上最大的广播网络，而且它还不靠商业运作生存下来。就这一点来说，BBC与英国著名的国民健康系统（NHS）一样，都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里非资本主义的奇迹。

“英国媒体多是商业化机构，其观点可能与事实有出入”，英国入籍考试指导用书常常这样提醒读者。创立于1922年的BBC是个例外，它以新闻原则保证了自己在新闻报道上的可信度，在高度商业化、娱乐化的媒体格局中显得卓尔不群。但过去20年间，以SKY（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电视台）为代表的商业化媒体对BBC的挑战从来没有停止过。

电视执照费之争

为了看BBC的节目，你必须缴纳电视执照费。在英国，这项费用以户为单位强制性征收，数额由政府制定，目前是每年每户142.5英镑，折算成人民币约为1425元，相对于2万英镑的英国人均年收入不算什么，但是为了收齐这笔钱，BBC常派出雷达巡逻车在各处转悠，探测哪户人家收看了节目却没有缴费。

在BBC的经费来源中，电视执照费是大头，约占76%，商业活动收入约占17%（该项收入来自电视、电台节目的衍生产品），英国政府还为其提供部分资金。作为英国唯一的公共媒体，BBC不靠播放商业广告创收，不像ITV（成立于1955年的独立电视台，其创建打破了BBC在英国的垄断地位）、SKY、Channel 4等商业媒体那样受到广告客户的钳制，这为其坚守中立的新闻立场增加了砝码。

2008～2009年度，电视执照费为BBC提供了约35亿英镑的预算。这份稳定的收入让人眼红，许多商业传播机构试图分得一杯羹，就连英国政府都想从中抽出资金挪作他用。几年前，BBC已经迫于政府压力，从电视执照费中拿出专款用于电视数字化的转换。

至于英国的普罗大众，则早就对BBC征收执照费的做法心怀怨怼，《每日电讯报》2002年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三分之二受访者对此表示强烈不满。BBC花钱如流水的做派令这种不满情绪愈演愈烈。2008年3月～2009年3月，该公司支付给艺术家、主持人、音乐家和其他雇员的薪金总数为2.29亿英镑，其中年薪达到10万英镑的高收入雇员的总薪金为7000万英镑。而在英国6000万人口中，年薪过10万英镑的仅占总人口的10%。据估计，如果今年大选保守党上台，BBC的电视执照费收入将会受到较大影响。在保守党内部，许多人出于意识形态的考虑，或者是反对公营媒体，或者是倾向减税，或者是认为BBC被“左倾自由派”控制，都希望钳制BBC的扩张。

正是由于上述种种原因，才有了BBC壮士断臂式的战略计划。《泰晤士报》2月下旬报道说，BBC内部正在讨论的削减经费方案包括关闭数字电台BBC 6Music和BBC Asian Network、压缩BBC网页数量至现在的50%等。BBC总裁汤姆逊也曾在2009年宣布，3年内BBC将砍掉4亿英镑经费，裁掉1200个职位。而在之前4年多时间里，BBC已经裁掉7000多个职位。此外，迫于议员们不断施压，BBC这两年还限制了高管的工资，削减了明星主持人的薪酬。

“限薪令”无疑会使BBC面临人才流失的困境。比如，主持人乔纳森・罗斯曾是BBC最具娱乐色彩和商业价值的明星主持人，他的周五访谈为BBC创下过每期400万人的收视纪录。该节目因罗斯的口无遮拦而极具娱乐性，2006年他采访保守党党魁卡梅隆时曾经问道：“你以前或者现在有没有想着撒切尔夫人手淫？”这位英国身价最高的节目主持人2006年与BBC签下3年的合约，年薪600万英镑，但是2009年圣诞节刚过，他就宣布将在当年7月份辞去工作，因为在减少明星主持人的政策下，他可能再也拿不到上百万镑的合同了。

SKY的威胁

罗斯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出走的。2007年，BBC新闻王牌主播Dermot Murnaghan跳槽到Sky卫视。同年，Sky拿了年度新闻频道奖。这是我记忆中BBC和Sky在新闻领域竞争最激烈的一年。

事实上，在过去10年里，Sky拿了7次年度奖，它对BBC的进攻早已开始。最近一次是在2009年8月的爱丁堡媒体年会上，负责新闻集团欧洲业务的小默多克（默多克长子詹姆斯）对BBC提出了尖锐的批评：“BBC一家独大，其他机构或许都有兴衰起伏，但是BBC的收入却有保障而且不断增加。BBC的活动范围之广、野心之大让人不寒而栗。”他指责BBC提供免费的网上新闻，使得私营新闻机构很难向它们的网上新闻用户收费。对于青睐BBC的英国政府，小默多克也颇有微词：“如奥威尔所预言，让一个国家享有近乎垄断的信息，是为了保证操控和歪曲。”

有趣的是，早在20年前，老默多克也在类似场合抨击过英国的新闻政策，他认为电视是一门生意，BBC和ITV双头垄断的格局不可能持久。默多克的预言在今天的英国变成了现实，不过他的“电视执照费政策会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终结”的观点没有成真。小默多克接过了父亲的枪，首先瞄准的就是电视执照费的问题。

Sky对BBC的威胁甚至让一些英国人感到了恐惧和反感。1997年的《明日帝国》中，邦德的新对手就是以默多克为原型的媒体狂人。默多克对英国政治的影响早已经形成，比如英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太阳报》就隶属于默多克旗下，2010年大选在即，默多克送给保守党的礼物之一，是宣布《太阳报》不再支持工党。而英国老牌的《泰晤士报》也早在1981年被默多克收入囊中。

BBC的新媒体之路

当BBC在财政问题和未来发展之间挣扎的时候，新媒体技术给它带来了机会，我对此有切身感受。2008年，BBC新闻频道耗资55万英镑推出的新标识饱受抨击，被认为与过去的标识并无多大区别，但时至今日，人们慢慢发现该标识极富动感，与网上冲浪和大屏幕高清电视的视觉感受不谋而合。这种观感的转变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也不排除BBC对于即将到来的网络新媒体有了充分的准备。

BBC的网站这两年不断升级，目前是世界上访问量最大的网站之一，2009年的ALEXA世界排名是第47位。从1994年开始到现在，BBC在线经历了若干次变换，最大的成就是2007年12月推出的流媒体服务：iPlayer。用户通过这项服务，可以免费下载7天之内的电视节目，BBC的所有节目逐步都将纳入其中。这项计划受到观众追捧，正在改变了人们的收视习惯。

据说iPlayer推出之前，BBC预测iPlayer使用人数大概会在6个月内达到50万，实际情况则是，在推出的头三个星期，下载量便达到350万人次，到了2008年12月，访问和下载量累计突破1.8亿人次。与此同时，iPlayer与传统的电视、电脑，以及新兴的iPod、iPhone等智能手机的整合都已经完成。数据分析显示，iPlayer在这些终端中的发展势头迅猛，与其他媒体相比，BBC已经走在了前头。

有趣的是，在iPlayer计划中，电视执照费的问题重新出现。原则上，通过iPlayer收看收听BBC节目不用缴纳费用，除非你是在同步收看节目。此外，由于BBC向英国民众收缴了费用，因此iPlayer免费服务仅限于英国本土的IP地址，国外观众无法享受这项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