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元
(湖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浙江湖州 313000)
江南生活的真实愉悦书写*
——论海飞的小说近作
刘树元
(湖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浙江湖州 313000)
当代浙江实力派作家海飞的小说着眼于乡镇与城市的百姓生活,具有底层意识和市民化倾向。其小说贯穿了世俗的有价值的伦理道德情怀,颇具有孤独清美灵魂的风范,加之小说中市民化式的轻松通达的文学叙述,共同构成了对江南生活的真实愉悦书写。
海飞;伦理道德;江南生活;愉悦书写
轻翻海飞的文学履历,发现他已经著有小说集《后巷的蝉》、《看你往哪跑》,散文集《丹桂房的日子》,长篇小说《花雕》、《壹千寻》、《你的身体充满鸦片》等诸多作品。且获奖甚多,比如第三届“四小名旦”青年文学奖、人民文学奖·新浪潮奖、《上海文学》首届全国新人短篇小说大赛一等奖、2004年度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等。
我们注意到了海飞对脚下生活环境空间的迷恋,他正以独异的情恋聚焦于生养他的这块润土,花费很多心血对当代江南小城镇以及杭州城市做亲密研究。他最近集束式地发表了一些惹人眼球、好看且有思想深度的小说,按照海德格尔的诗学化主张,海飞的作品是在“思”与“诗”的对话中结出的成果,是对江南市镇生活的真实愉悦书写。
在当下这个充满焦虑浮躁的时代,有着优越的伦理德性的作家却对生活充满理解,面对现实快乐地微笑,诚实不欺、表里如一、心智纯正。他们创造的充满德性力量的作品也是最容易使人动情。海飞即是如此,他安于日常生活的情感表达,自觉融入亲情伦理世界。其中篇小说《像老子一样生活》(《清明》2008年第4期,《小说选刊》2008年第8期、《中篇小说选刊》2008年第5期选载)让我们看到一位女公交车司机国芬,这个土生土长的杭州居民,四十来岁的女人,守着因为下岗而丧失生活意志的丈夫伟强拮据地生活着。她连轴转地应付着邻居的闲言碎语、偶发的事故、儿子的早恋等一干杂事,不仅受到发达了的老同学的侵犯,还戏剧般遭受了旧日情人桥桥的报复,差一点沦陷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爱情阴谋中,放弃至少安宁的家庭。
这里涉及一个误会的话语。从丈夫那里得不到情感依靠的女司机国芬,误会地以为从旧日的情人桥桥那里,从同事魏子良的一场婚外情里可以得到。她丝毫感不到事情的凶险,误会让她的头脑发热。当她最后识破阴谋,从误会中清醒,从家庭危机和情感危机中走出来,生命才一切如常。仿佛那辆她一直驾驶的即将下岗的公交车,跃然失去但正暗示着新的获得。国芬们的无奈和挣扎,以及那些难免的市井俚俗之气,都是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小说里面透出的平凡与坚持的伦理,温暖着我们,让我们懂得尽管生活总有不如意,但活着终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中篇小说《我叫陈美丽》(《清明》2010年第1期,《小说月报》2010年第4期)可以看成是《像老子一样生活》的姊妹篇。这同样是一个类似张恨水小说式的通俗故事,城市生活景观的斑斓色彩足以挑动欣赏者的视觉神经。熟悉并习惯描述江南杭州都市里底层人物及其生活的海飞,不只把握了现实生活的复杂多样化,融进了许多当下城市生活的内容,而且以一种松弛、自信、伦理的向度,娓娓道来。主人公陈美丽有着和国芬一样朴实、泼辣、爱爆粗口的性格,她生活在城市的底层,需要每天为生计奔波,靠推销电饭煲生活。生活甚至有点残酷,她有一个已经破碎的家,托管在外婆家的女儿麦豆是她唯一的宝。罗老板等身边的男人也会打她的歪主意,要她去陪唱歌,陪吃饭。但她的坚持击退了这些男人的妄想,最终医生安阳成熟的爱让这份已经弃置十年的情又不期而至。这些描写既世俗又温暖,与有的作家善于并专注于剖析丑陋的事物不同,海飞明显地表达着宽厚的博爱与利他主义思想。那首忧伤的歌曲《隐形的翅膀》起着将很多故事串联在一起的作用,陈美丽其实也成为了故事发展的线索。在她的周遭有卷耳、细细以及阿碟这样的女子,还有安阳、强强、姜大胆、林大伦、波波等一些男人。生活是日常、琐碎甚至略显苍白的,但日子又在这样一天天不断的努力下变得有了绚烂的色彩,世俗的日常性也就具有了一种伦理道德的自足和圆融。
写作在海飞这里不只是向读者讲述一个好看的故事,还是一种伦理的温暖叙述。在中篇小说《蝴蝶》、《私奔》、《干掉杜民》中,都涉及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伦理问题。小说精到地描写了一个个在生存线、爱情线上拼命挣扎的情感丰富的底层人物。《干掉杜民》那出人意料的结局,营构的不仅是颇具力度的通俗故事,更是作家对命运的一种好奇的张望。尤其是《赵邦和马在一起》,在塑造赵邦这个人物形象上,更是做到了栩栩如生,血肉丰满,形象生动。丹桂房著名的游手好闲之徒赵邦,不断疏离主流的生活,误会地认为老婆不会和他离婚,而不得不一个人孤独地和马在一起。他一次次进入生活,又一次次疏远已经获得的世界,身在现实,心念远方。作家把环绕赵邦这个人物的环境写得如此富有生命活力,身边的赵红梅、海皮等人物,大河这匹马,以及桥头镇的大庙等等,都呈现得得体而充满张力,显出十足的艺术魅力。
真正的文学是对规范生活的一种变形,任何一种写作,只要有足够的独创性,都会有疏离的陌生美感。疏离与误会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成是文学的本质。海飞的小说《医院》在世俗道德的引领下,细腻而准确地呈现着唐小丫这个女人内心的阴晴风雨和重压之下的坚强。这里一切疼痛的感觉都是丝丝缕缕、漫不经心的。像一场绵密的江南秋雨,更像一朵悄然开放在夏天而又哗然颓败在秋天的花朵,它用美丽的忧伤悄无声息地侵袭你,然后绚烂地退隐。冷静平和的叙写中似乎包含着一个成长的主题,我们跟随作者拂去遮眼的云翳,穿越唐小丫,一个弱女子,从十八到四十七岁的近半个世纪的生存时光,仿佛看到一种心灵的迷乱,焦灼,绝望,挣扎,坚忍。“一个人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无意中造成的不幸,远远超出了人的情感定义能力和道德判断能力。人们期待生命中幸福的相遇,而一生中遇到的大多是误会。生活是由无数偶然的,千差万别的欲望聚合起来的,幸福的相遇——相契的欲望个体的相遇是这种聚合中的例外,误会倒是常态。”[1](P54-55)与道德相关的误会是生命的自然状态,这样的写作正是优秀文学的生长基点。唐小丫好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切实的生活。也因如此,我们认为,作为一个好作家需要伦理关怀和穿越繁杂人生迷径的道德指向,当然,这种伦理关怀和道德指向不是让作家对芜杂生活和深幽人性作一个伦理和道德的判断,而是要让人物自己背负生活的负担,“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2](P3)
富于生活真挚情感的海飞出生在浙江诸暨一个叫做丹桂房的村庄,他用真诚的情感之笔使作品充满了真文学的激情。海飞的小说绝大多数以他挚爱的江南某一小镇为背景,如枫桥(《蝴蝶》)、唐村(《医院》)、丹桂房(《干掉杜民》)、桃岭(《看你往哪儿跑》)。这与海飞从小出生在杨柳轻拂的浙东水乡关系密切。而以现在他生活的西子湖畔的杭州为背景的,当数《象老子一样生活》、《我叫陈美丽》这些作品最为引人瞩目。其中的西湖、城站火车站、汽车北站、武林路、沈塘桥、西溪湿地等,无一不使人有真实亲切感。似乎作者在完成一个由乡镇到都市的转移,尽管笔底人物依然是底层的小人物。这些诱人的故事发生地已经成为作家忠诚守望的精神家园,这淳朴的乡村与繁华的都市都成为其丰厚情感的有效载体。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孤独,作家才能穿越纷杂且雾蔼茫茫的生活表象,洞悉生活的本质和人性的内核。天性孤独的海飞在对现实生活做敏感而准确的把握时,他捕捉到了家乡中现实生活的浓烈气息,甚而更直接从土地深处汲取营养,人与植物互为映衬。比如《蝴蝶》中的人物茯苓、杜仲、甘草、慈菇、白果、黄连、厚朴都是以美丽的植物名字来命名。值得提及的还有《到处都是骨头》,树叶这一植物的气息与人息息相通,植物的叶子,总是在李才才觉得重要的时候,或者是李才才面临的危险刚刚过去,正需要休息的时候,从树上落下,李才才也总是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树叶落下来的声音,其实是听不到的,但是李才才听到了。”而《看你往哪儿跑》一篇的结束句:“夏天真正来临,植物开始疯狂生长”同样富有诗意。《看你往哪儿跑》这篇作品的题目很好玩,它让笔者想起德国那部著名的电影《罗拉快跑》。只是这里不是红头发的罗拉,而是战友王小奔、陈小跑两个人在雪地里奔跑,在田野里奔跑,在阳光下奔跑,在黄昏里奔跑。尤其王小奔与一条狼狗在一座普通小县城的街头奔跑,特别让人隐痛无比。海飞以看上去有些超出真实的生活叙事,温婉地展现出人之存在的一种基本状态——孤独。海飞所展示的孤独,虽不具有存在主义哲学的穿透力,但却别有一种东方式的感悟和思索,表达着对这种熟悉的世界的现实生活状态的认识。
海飞小说还具有一种别样风格——清美。清美自当以孤独为根柢,以美为底蕴,但其上氤氲着一种如江南烟雨般的迷离和怅惘。这种清美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烟雨江南的一种美学特质。生于江南小镇的海飞或许天生就具有这种因子,其小说中处处呈现出清美之色。
海飞的长篇小说《花雕》(学林出版社2004年7月版)以上个世纪40年代浙东地区为背景,讲述了绍兴“黄酒之乡”东浦镇上某个花雕酒厂老板宋氏整个家族的故事。宋祥东虽为富甲一方的豪绅,却是身患隐疾的残废男人。在娶了大太太、二姨太之后,宋祥东又将青春年少的花青娶为小妾。这注定了宋家要上演一幕幕爱恨情仇的悲喜剧。无论是宋太太、二姨太筱兰花还是初嫁的花青,这群雅淑端庄,贤慧通达,恪守着传统伦理上的女性操守,饱受生命的压抑,又不断抗争与寻求满足的女人。在隐秘的欲望和社会伦理视野之外,她们又个个华光四射,情欲勃发。无论是太太与酿酒师、筱兰花与裁缝小宁波,还是花青与宋朝、香川照之,他们之间的情爱悲喜,处处充满了人性深处的自然秉赋,凸现着生命在反压抑过程中所爆发出来的悲怆。
花雕在这里成为一个隐喻,一种象征。妩媚温柔的女人就是一坛好花雕,换句话说,绵软的花雕酒就仿佛那温柔女人的温柔刀子。宋祥东把花青当作这样的酒,卞北方也把花青说成了花雕酒,最懂花青的宋朝不露声色,埋头看似在画花雕坛子。尽管这群像花雕酒一样醇而不烈的江南女人的生命理想早已被现实淘空,她们的命运机遇也变得有些飘摇不定,凄清无比,但是,她们仍然在隐忍之余永不放弃守望和寻找。小说中处处弥漫着独具韵味的江南意象:乌篷船、油纸伞、黄酒、越剧、潮湿的空气、旗袍以及饱含情欲的女人。它带你走进古朴静谧的水乡老镇,小桥流水,长巷短弄,白墙黛瓦的深处。这里总少不了江南女人柔情似水的生命情态,亦可见到江南男子才情四溢的清秀之姿。这温婉无边的江南,细雨绵绵,绿野葱葱,充满了山温水软的水乡风韵,给人以沉醉难醒的梦态般意境的审美感受。正是它们自然而丰厚的聚集,才构成了《花雕》特有的阴柔之美,哀怨之美,缠绵之美,体现出作者对江南文化气质的精妙体悟和准确表达。
可以说,作品让读者非常切近地触摸到了一种精致,一种湿润,一种小心翼翼的敏锐,一种高贵而脆弱的美丽。作者曾自述在成长过程中阅读的外国文学作品不是很多,但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古都》、《雪国》这些唯美的小说曾经给过他很大的影响。他自觉地整合这些文化资源,将具有清丽、细腻、委婉的中和之美的生活故事推向存在,孤独的灵魂唱出的是天生丽质的清美之歌。天性敏感的海飞喜欢江南的雨,喜欢蓝印花布、油菜花、油纸伞、窄弄堂,这些特定的美丽物质造就了他的才华和敏感。抑或说,他骨子里就蓄积着对这些物质超常敏感的本能。他对人物性格与地域文化的双重控制,尤其是对人性欲望及其冲突方式的演绎,都显得从容、轻盈而又暗藏力度,常常让人浅尝之余回味无穷。你总会觉得小说中有一束光在貌似混乱实则秩序井然的现实世界里游移。每一个人物,似乎也都被一种难以撼动的规则推动着。海飞崇尚现实主义文学理想,他要给读者带来思想的沉思,带来伦理的自我追问。他的作品以经验的方式成为现实欲望的一种替代性的自我满足,文学中那根植现实生发着的神奇、清丽、凄美的美学品格正在被作家执著而热烈地张扬着。
既扎根于坚实的生活大地,又忠诚于生命与精神的召唤,海飞的写作是市民化的既轻松又沉重的通达文学书写。比如从结构艺术的角度看,他早些年创作的《后巷的蝉》,情节起伏,用一贯细致平实而又不失浪漫的手法,立足于对人性的表现,让人们看到了一个个凄美迷离的故事,在一个篇幅不长的短篇里容纳了诸多的元素,很见作家的艺术功力。而近期的中篇小说《我叫陈美丽》的结尾处,公鸭嗓的罗老板又打来电话,“要把陈美丽连人带电饭锅一起买下来”,以及前夫安阳推着旧自行车耐心等待的身影。这似乎是一个传统的结构,一个大团圆式的结局,但更关乎一个美好理想的实现。
小说《私奔》就复杂了些,比较成功地采用了通俗的环环相扣的叙述手法。仆人张三丰的出现成为了预设的伏笔,叙述当中的叙述颇耐人寻味。王秋强卖掉十亩地赎回了妓女爱琴,当他到山东临沂办事情,回来却发现爱琴与张三丰拿上他的钱私奔了。他愤而在雪地寻找,但找回的却是因迷失方向在路途上已经冻死的一对情侣。作家采集生活中种种真实复杂且耐人咀嚼的人生况味,在延宕克制,不轻易放开小说情绪闸门的叙事中,将我们引领到一种非凡的艺术境界。
尤为可嘉的是,在有的小说的情节处理中,海飞较好地使用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来做有效过渡,使小说减少了不必要的叙事,增强了小说情节的张力。如《赵邦和马在一起》:“赵邦毫不犹豫地认为,尽管自己错误地把东西放进了马英姑的身体里,而且只放了一秒,但是马英姑肯定认为,从此以后他就是赵邦的女人了。”紧接着,下一段就是“马英姑果然就认为她是赵邦的女人了。”以蒙太奇的方法进行剪接,从赵邦过渡到马英姑,自然贴切,毫无别扭之感。还有从拖拉机过渡为马,“赵邦后来爬上了拖拉机的车斗,他在车斗里摊开四肢睡了长长的一觉,一直睡到傍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院子里的枣树发了芽。那些叶片从嫩芽开始,疯狂地生长。生长的时候,还发出了呼啸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里,赵邦骑着一匹枣红马,雄壮地穿过了村庄。”马在赵邦的梦中出现非常符合人物的心理特征,而且在马出现前,写到了枣树嫩叶发芽的声音,再就是马,过渡得实在是丰腴而从容。电影艺术曾经是海飞的最爱,这种手法使本来略显枯躁的事件丰盈生动起来。
其实《赵邦和马在一起》整篇都是有点荒诞的。赵邦因祸得福的故事或许距离真实的生活会远一点,但这一切都被作者海飞巧妙地推衍到叙事的背后,使之仅仅成为故事发展的逻辑背景。《温暖的南山》则对人生悲喜正面审视,对不幸运命做出诗化的处理。小说叙写了一个叫张满朵的年青女子带着痴呆的兄弟张满龙,因满朵答应过死去的母亲茶花为满龙找一个媳妇传宗接代,就开始了艰辛曲折的奋斗历程。她把自己卖了两回,为兄弟找到了幸福,却又在情仇中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作家对乡土气味和乡土性格的熟悉,使其小说在叙述时所具有的真实性、现代性和艺术性得到了人们的充分肯定。通篇故事发展的核心事件和情节丰润饱满,整个叙事话语保持着轻柔的慢板节奏,在略显冷郁的叙事中包涵着内在的热力,以特有的文化意象,负载着江南水乡的无穷的历史记忆和人文气息。
这些小说已经显示了海飞将庞杂的现实经验提炼处理为独特形式的艺术能力。海飞坚持以现代性的想象和认识干预生活,从而为当下的现实写作提供了新的、值得珍视的向度。他不是靠经验的新奇感和故事的吸引力来争宠,他已经为自己的写作找到了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通达叙事语气和语言节奏。
好的小说一定要平中见奇,淡而有味,所以海飞的小说总是试图突出对语言的准确把握和锤炼,追求这种有意味的审美境界。作为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的小说谋篇严谨,行文流畅,语言隽秀,犹如一幅幅秀丽的江南山水画卷。其文字不仅密不透风,冷静从容,而且有条不紊,舒缓有致,在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叙述中,使赵邦、国芬、陈美丽、杜民等人物呼之欲出。海飞非常注意语言的控制,避免过于铺张,提升了语言的内质与张力,表现出了节制与内敛。作家大胆打破感官的束缚,融会贯通,恰到好处地处理了艺术的节奏。与其叙事相应,海飞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明快晓畅又软绵诱惑的叙述语言,一种具备一定想象空间的语言,这充满艺术魅力的叙述很容易让读者喜欢并沉醉其中。
当然,海飞的小说创作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其小说的精神视野还不够开阔,尤其是他的小说容易被读者一眼就看穿,而缺少一个沉默的层面、未明的区域,无法让人做更多想像,也就无法写出灵魂的深邃。的确,小说在书写现实的同时,还要书写现实的可能性,小说不仅讲述生存的现状,还要探究这种生存现状的局限性,以及在这种局限性中人活着的意义与价值。读者是现实生活的主人,因而海飞似乎还需对叙事进行一些有效的节制,给读者留下更多弹性和充裕的想象空间。或许海飞的小说在追求用比较现代的叙述方法与通俗的生活故事相嫁接的叙事方法,但由于作家似乎沉静得不够,将精神追求与通俗叙事加以贯穿时,又显出深度思虑的轻描淡写,以及叙说出来的故事部分对理念开掘的隐藏不足。
海德格尔有言:“诗是对存在的第一次命名”。[3](P159)海飞想象与思虑的独异性已经在《象老子一样生活》、《我叫陈美丽》这样的小说中令人欣喜地展露出来,新的文学境界与艺术状貌的产生于海飞而言也应该是可以想象的。他的写作正在自觉地建立起让人可以辨识的面貌,有精神依存的江南村镇和城市,有可读性的故事外壳,以及个性鲜明的人物。他小说中那种暧昧冷静,漫不经心的叙事语气,絮叨而节制,散漫而细密的叙事风格,都值得我们关注。能够想见,海飞的更加富于艺术力量的文学的呈现,肯定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1]刘小枫.沉重的肉身[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
[2]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M].韩少功,韩刚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9.
[3]赵炎秋.文学批评实践教程[M].长沙:中南大学出版社,2007.
Abstract:Hai Fei,a contempo rary w riter of Zhejiang,focuses his novels on the depiction of the o rdinary life of the rural and urban peop le.In his novels,consciously grass-rooted and city peop le-o riented,we can app reciate the worldly,valuable ethics of the peop le w ith their lonely,beautiful souls,w hich,in addition to the light narration of the urbanized life of the peop le,has formed a delightful depiction of the life in Jiangnan.
Key words:Hai Fei;ethics;life in Jiangnan;delightful depiction
[责任编辑 陈义报]
A Delightful Depiction of the True L ife in Jiangnan——On the Resent Novel by Hai Fei
L IU Shu-yuan
(School of Literature,Huzhou Teachers College,Huzhou 313000,China)
I206.7
A
1009-1734(2010)06-0011-05
2010-09-29
刘树元,教授,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