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人”:中国古代文学一个重要的母题模式

2010-08-15 00:47孙董霞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母题诗歌文学

孙董霞

(1.兰州大学文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20; 2.甘肃联合大学人文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候人”:中国古代文学一个重要的母题模式

孙董霞1,2

(1.兰州大学文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20; 2.甘肃联合大学人文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母题是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人类精神现象和基本行为。在中国古代诗歌作品中,有一个庞大的诗歌群落缘于“等待”这样一种情境,不论是人的情感追求还是人生价值的追求常常通过期待主体等待或期待某一个人或某一类人的情境模式表现出来,抒发着处于这种情境构势中的复杂情感和矛盾心态。本文在大量的研究和分析中国古代诗歌作品之后,尝试性地提出了“候人”这样一个新的母题模式,将某些在精神实质或情境构势上具有“等候”这一核心内涵的文学作品纳入同一母题模式,以期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对具有这一特征的文学作品进行重新整合与综合研究。

候人母题;母题模式;研究现状;构建

母题是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人类精神现象和基本行为。母题研究通过追根溯源的方式、以宏观的研究视角和系统的研究方法探求这种反复出现的人类精神现象和基本行为的原初形态及其在文学史中的历时性流变与整合。当前母题研究有三种主要类型:事件母题研究、情境母题研究、人物和事物母题研究,其中,事件母题研究是主流。除此之外,诗歌领域的意象母题研究尚在尝试阶段①。在中国文学的母题研究中,呈现出叙事性文学的事件母题和抒情性文学的意象母题各自为阵的研究趋势且事件母题 (或叙述性母题)的研究是主流。尽管学术界对各类文学母题作了大量研究,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母题模式却被忽视了,那就是“候人”母题。

一、候人母题的构建及其在中国古代诗歌中的表现

候人母题的提出就是寻找能够统摄叙事性文学和抒情性文学的母题表达式的尝试。是对传统的母题研究方式的一次尝试性的新探索。

在目前诗歌母题采用的核心意象和叙事文学采用的最小叙述单元的研究中,通过两者的置换重组是一条可资尝试的通道。当然用诗歌的意象母题来构建叙事文学母题仍有沧海一粟之弊,难以提携庞大的叙事文学体系,而借鉴叙事文学的叙述程式去发现诗歌 (尤其是抒情诗)背后的情境式框架,发现情感引发的机缘和造成情感失衡的情境构势,也许能够找到诗歌的含涉面广而统摄性强的母题因素。因为“母题与情境关系之密切不亚于母题与主题之间的关系”,“每一个特定的情境必然蕴涵着一个母题”[1]。威斯坦因也说:“母题出自情境。”[2]诗歌重在抒情,但情感总不是凭空而发的,它总是某种诱因和契机引发的,这种诱因和契机我们可以称之为情境,可以说,情境就是母题的藏身之处。

“有时候相同的情境所蕴含的母题是一样的。”[3]抛开抒情诗的表面形式以及意象、意境的惯常思维,去发现引发情感的机缘或构成情感失衡的情境,我们就会发现,相似或相同的情感来自于相似的情境构势,我们也可称之为情境范式,这种情境范式是完全可以用一个叙述程式或情节单元来表达的。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有一个庞大的诗歌群落缘于“等待”这样一种情境,不论是人的情感追求还是人生价值的追求常常通过期待主体等待或期待某一个人或某一类人的情境模式表现出来,抒发着处于这种情境构势中的复杂情感和矛盾心态,如《诗经·东门之杨》[4]就处于“等候”这种典型的情境模式中: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

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

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诗中描述的是一种典型的候人情景。两人相约,一人不至,一人等待直到天亮。又如《楚辞·山鬼》[5]写山鬼在孤寂、清冷的高山之巅等待情人的怅惘之情: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②《诗经·匏有苦叶》则表现了等待者坚守信约,在友人未来之前始终不肯渡水的情形: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

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雁,旭日始旦。

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

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陈子展认为,此诗为女求男之作,写一女子一大清早至济待涉,不厉不揭,以至旭日有舟,亦不肯涉,留待其友人,并记其顷间所见所闻,极为细致曲折,是歌谣体之杰作[6]。

曹丕的《秋胡行》对等待这一情境模式的描写更富于艺术性:

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

嘉肴不尝,旨酒停杯。

寄言飞鸟,告余不能。

俯折兰英,仰结桂枝。

佳人不在,结之何为?

从尔何所之,乃在大海隅。

灵若道言,贻尔明珠。

企予望之,步立踟躇。

佳人不来,何得斯须?[7]繁钦的《定情诗》以等待地点与等待时间的变化,极力铺排和渲染痴情女子对心仪男子的思念和等待: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

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8]

等待这一情节模式不仅常常用来表现人的情感追求,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人生价值的追求也常常通过期待、等待或期待某一个人或某一类人的情境模式表现出来,抒发着处于这种情境模式中的复杂情感和矛盾心态。如果就“等待某一个人或某一类人”这样一个情境模式而构建的一个母题表达式,那么“候人”一词是最具形象性和典型性的。因此,对于等待这样一种情境模式,我们完全可用一个形象而简洁的叙述程式——“候人”来概括。而候人母题是从文学作品 (不论是叙事性文学还是抒情性文学)背后隐含的情境模式来确定的,因此具有广泛的统摄性。当我们用候人模式去观照中国古代的诗歌作品时,即发现这一模式的普遍适用性和广泛的含涉面。

从其横向的、共时性的亲和力来看,在等待这样一种母题模式下,许多按不同题材或形式进行分门别类研究的诗歌作品都可以被统摄在这一母题模式之下,按题材类别划分的诸如思妇诗、爱情诗、战争诗、述怀诗、赠友诗、述志诗、讽刺诗,甚至一些民歌民谣都可以被统摄在具有“等待”这一精神实质的母题中来,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母题系统。其中,游子思妇诗主题和士不遇主题构成了这一母题系统的两条主流,并且二者互相交织,关系密切。

从其纵向的、历时性的传承性来看,呕心沥血的期待和孜孜不倦的守候构成了一种在文学史中反复出现的人类精神现象和人类基本的行为,因而这种等候的情境模式具有了母题的性质。

其实,候人母题作为一种母题原型早已在中国文学的源头上就出现了,《吕氏春秋·音初篇》载:

(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侍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作为南音。周公召公取风焉,以为《周南》《召南》。)

“候人兮猗!”这首被命名为《涂山歌》的诗歌是中国文学弹奏出的第一个音符,“然而这种表意的语言一旦同具有节奏性的呼声和叹声结合时,便成为有意义的诗歌。当然,这仅仅是原始的诗歌形式。”[9]这首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候人”(“兮猗”是呼叹声,无意义)的短诗遂成为中国思妇诗的开篇之作。中国女子一踏上文学史就是以等待者的形象而出现的。此后,从《诗经》、《楚辞》、汉乐府到唐诗、宋词,思妇诗和思妇的等待遂成为中国文学独特的景观,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文学体系,成为候人母题的一种主体类型。因此按题材而划分的思妇诗可以将其纳入候人这一母题模式加以研究。在后世的一些思妇诗中,有些就直接以等待情境和等待心理作为诗意化的吟咏对象,如:

偶向江边采白萍,还随女伴赛江神。

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

(——于鹄《江南曲》)

湘江斑竹枝,锦翅鹧鸪飞。

处处湘云合,郎从何处归?

(——李益《山鹧鸪词》)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于弄潮儿。

(——李益《江南曲》)

青楼临大道,一上一回老。

所思终不来,极目伤春草。

(——于濆《青楼曲》)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

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李白《子夜吴歌》)

以上诗歌从题材上来说都是思妇诗,但都处于典型的“候人”这一情境模式中。在候人母题中,女子的等待坚贞而执着,凄美而悲凉,男子的等待悲壮而热烈,《庄子·盗跖》记载了中国最早的以“候人”为母题模式的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涂山侯禹重在情,尾生之约重在义,二者开创了两个文化传统,即以女性等待为题材的相思离别和以男性等待为题材的知遇期待。尾生之约这一典故后来就成了坚守信约的别称,常常被后世诗人所引用,如《古诗·穆穆清风至》[10]: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裙。

青袍似春草,长条随风舒。

朝登津梁山,褰裳望所思。

安得报柱信,皎日以为期。

诗歌刻画出一个忧愁、怅惘的等待主人公形象,同时展示给我们一副绝美的风景画;巍巍山岗上,伫立着一个因思念“所思”而愁肠百结的人,清风徐来,衣袖随风舒展,飘然若仙,他(她)凝神远望,游目于层层山峦之外,思念驰骋于千里之遥,等啊等,望啊望,似乎已经等到地老天荒,春草从脚底下长上来缠住了他 (她)的腿,他 (她)的身,似乎他(她)已经变成了一棵草,分不清是草还是人。衣袂飘飘,草也曼舞,衣草相喻实为人草相喻。等待营造了一种臻乎天籁的化境!

因为候人母题本身具有框架的性质,因而使其具有了丰富的内容包容性和意义生成性,而它自身作为一种情境也具有了某种哲理意味。人们对等待这一独特情境的吟咏透着浓厚的韵味和几分禅趣,如陈师道《绝句》云:“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世事相违每如此,好怀百岁几回开?”[11]又如赵师秀《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12]前诗以浓缩的候人母题作为诗人反映生活哲理的载体。而后者将这一母题置于一种落寞寂寥的环境之下,营造了一种百无聊赖的氛围,这是对这一母题诗意化的品评。

另外,这一母题还表现为儒家士人的知遇期待,如汉人据宁戚叩角商歌以干齐桓公之事所作《饭牛歌》表达了高士对知遇的渴望与期待,其诗云:“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短布单衣裁至骭。长夜漫漫何时旦?”[13]宁戚想得到齐桓公的重用,于是在等待中以歌谣引起齐桓公的注意。可谓煞费苦心。吴均的《咏宝剑诗》以宝剑自喻,强烈地表达了对权势要人和时贤提携的期待:“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凄凄。寄语张公子,何当来见携。”[14]诗中“作者以宝剑自喻,渴望得遇知贤善任的‘张公子’,一展自己的卓荦才干,建立奇功殊勋。”[15]

除了文人士子们的知遇期待之外,圣贤期待是候人母题的又一种表现形式。

圣贤期待首先表现为士人对能够发现人才、举荐人才的圣贤的期待。如郦炎的《见志诗》[16]云:“贤才抑不用,远投荆南沙。抱玉乘龙骥,不逢乐与和。”抱玉乘龙骥的贤才渴望象伯乐和卞和那样慧眼识英才的圣贤之士能够出现,那样他们就可以避免“贤才抑不用,远投荆南沙”的悲剧命运了。而象生于旷野的绵绵葛一样的贤能之士,如果不能被上层统治者中的圣贤者发现和举荐,也就难免枯死于野的悲剧命运。《说苑》中所引逸诗云:“绵绵之葛,在于旷野。良工得之,以为絺纻。良工不得,枯死于野。”[17]此诗用形象的比喻表达了才能之士对能提携自己的圣贤的拳拳期待。

其次,生逢乱世的人们渴望的是圣贤能够应时而生,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混混浊沼鱼,习习激清流,温温乱国民,业业仰前修。”(《思治诗》[18])。和平年代的民众更是盼望堪称圣贤的廉吏来济世安民,这一点在民间歌谣中有普遍的反映,如汉代民谣有云:

强直自逐,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

——临淮人为朱晖歌[19]

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袴。

——蜀郡民为廉范歌[20]

悒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

——顺阳吏民为刘陶歌[21]

远望忽不见,惆怅当徘徊。恩泽实难忘,悠悠永心怀。

——巴郡人为吴资歌[22]民众对廉吏的追念和赞颂正体现了民众对官吏的圣贤期待情结,期望官吏能够成圣成贤,德位相配,能够造福百姓,这种期待表现了民众对安居生活的渴望。在这里,民众衣食之忧的生存需要与士人济世安民的政治理想和人生价值追求集中于圣贤期待这一候人母题模式中。不论是等待知遇还是期待治世,矛盾的焦点最终聚集于对上层统治者和掌管人才举荐之势要的成圣成贤的期待上,尤其是对明主贤君的期待上。这种期待表现为对善于发现人才的贤能之士和贤明君王的追念和等待。

除了诗歌,在小说中,候人母题及其母题因子也时有体现。如在明清小说中,候人母题中的知遇期待和圣贤期待类型被作为一种文化情结为文人玩味并沉醉于其中:《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号称卧龙,躬耕南阳,等待贤明君主招用,三顾茅庐的情节,为这一母题蓄足了势,艺术地满足了文人知识分子数千年的知遇梦想。小说反映了士人深深的知遇期待情结;《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虽然颇具反抗精神,但最终目的却是要成为天庭的一员,他引起统治者注意的方式是暴力反抗和个性张扬,但最终却被困五行山下五百年以等待一个儒家文化气很浓的僧人来发现他,洗炼他。他在对儒家文化经过大胆的挑衅和反抗之后又不得不归于儒家文化,归于儒家文化熏陶之下的进取之道——等待知遇和统治者的认可。《水浒转》中梁山好汉的反抗斗争最终也被等待招安的传统意识所淹没。

总之,候人母题是中国文学作品中一个极为常见的文学母题,不论是在诗歌中,还是小说中。一直以来,人们对这一母题缺乏研究并且忽视了这一母题的存在,这是由于母题研究理论的不完善及其抒情性文学和叙事性文学母题研究的分而治之等等原因造成的。所以,提出并深入研究这一母题实属必要。

二、候人母题的精神实质

候人母题的精神实质就是“等待”与“期待”这两种极为接近的人类精神活动,它是一种缺失状态下的精神趋衡心理,是一种对缺失的补偿祈求。其除了体现在情感层面之外,还体现在人生价值层面和社会理想层面的期待与追求上。由于中国社会的家国同构特征,君臣关系与男女夫妇关系有了某种程度的相似性,正因为这种相似性,使这一母题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情感层面的期待与人生价值层面的期待交织于一起的现象。如在男女相约的等候模式中往往寄寓着臣子对君王知遇的深深期待。又由于中国人伦宗法社会的特征,又使人生价值的期待与社会理想的期待交织在一起,因而就使候人母题有了丰富而复杂的文化内涵。

候人母题不仅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一个基本母题,在现当代文学作品和外国文学作品中也有体现。现代诗人席慕容在其诗歌《一棵开花的树》③中将这种无法企及的等待表达得淋漓尽致。著名电影导演张艺谋执导的影片《我的父亲母亲》阐释的其实就是“候人”这一古老母题的文化蕴涵和艺术魅力。在今天的西方世界,随着尼采的一声“上帝死了”,人们陷入了失去信仰的恐慌中,一部《等待戈多》体现了人们对理想和信仰的迷茫与追寻。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人们就会追求理想,追求精神的栖息之所。中国社会思想的早熟使宗教在中国历史舞台过早式微,人们清醒地认识到天道即人道,认识到人在社会现实中的作用和意义。对人生有限和对天道的清醒认识使道家选择了等万物,同死生的虚幻超越,使儒家思考人对社会的责任和人对群体的义务。儒家思想作为中国主流文化思想关注的是人在社会中的现实存在,并把族群作为精神的归依之所和人生价值的生成场,期望通过修齐治平的人生事功实现在历史中的“不朽”。人生价值和理想要在为族群的事功中去实现,必然要通过群体的认可和肯定,这就使期待和等待成为必然。西方文化受宗教影响极深,在很长时期内,人们因为有宗教信仰的支持而使灵魂有了皈依之所,但人又是上帝的弃儿,自从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之日起,就在做着重返伊甸园的梦想,同时这种原罪意识又使其一开始就埋下了期待救赎的情结。同时,就人本身而言,马克思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社会关系的总和。”[23]虽然经济关系是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但人的情感关系往往是最显性的关系,人生的悲欢离合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纠葛。人的尊严感,成就感,崇高感往往是在他人身上得以体现的,是通过他人映照出来的。人与人永远都需要理解、沟通、尤其需要爱。人的趋优本能也使这种种追求和需要永远处于不满足中,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使等待成为必然,所以等待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永恒母题。中国文化使人把强烈的追求潜藏于被动的等待中,因而这一母题在中国文学作品中更为突出。

总之,当我们用“候人”这一母题模式去观照文学作品尤其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时,发现这一母题模式包含着具有“等待”和“期待”两种极为接近的精神实质的众多作品。同时,不论是情感期待还是价值期待,往往会具体到某一个或某一类人,在对某一个人或一类人的等待和期待中寄托对人生价值和社会理想的追求。这一文学现象具有深厚的文化渊源,通过对这一母题模式的深入剖析,我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进一步认识我们的历史文化。同时,候人作为一种母题模式犹如一个抒写框架,为诸多相关的主题打建了生成的平台。在等候与期待中,蕴涵着人类具有普遍性的种种复杂情感,诸如相思,春恨、秋悲、怀古、惜时以及对人生意义的哲理性思考。中国文学注重“韵味”和诗歌意蕴的丰富性使得这一母题具有了层次性和复杂性,其主要表现为在这一母题的演变和发展中,游子思妇主题与士不遇主题的交融和互渗,这形成了中国文学中一种独特的文学景观。

注 释:

①提出意象母题的学者有王立、卫言等。参见王立.中国文学中的主题与母题[J].浙江学刊,2000(4).王立.诠释心灵史破译民族魂——《心灵的图景——文学意象的主题史研究》后记[J].丹东师专学报,2001,(3).王立.对重构文学史一个侧面的审查——从《中国文学主题学》谈起[J].十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1998,(3).卫言.文学意象的文化底蕴——意象主题史初探[J].十堰大学学报,1994,(4).

②本文所引《楚辞》诸诗皆出自洪兴祖《楚辞补注》.

③《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此诗见于王炘、江毅敏、孔庆瑭编选.台湾青春诗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160.

[1]乐黛云.中西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191.

[2]乐黛云.中西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191.

[3]乐黛云.中西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8:191.

[4]陈子展.诗经直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

[5](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6]陈子展.诗经直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3.

[7]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3:396.

[8]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3:385.

[9]游国恩.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7.

[10]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3:335.

[11]钱锺书.宋诗选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119.

[12]钱锺书.宋诗选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253.

[13]琴操补遗[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317.

[14]马美信.中华古诗观止[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278.

[15]马美信.中华古诗观止[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5:278.

[16]范晔.后汉书·郦炎传[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183.

[17]刘向.说苑·尊贤[A].转引自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72.

[18]常璩.华阳国志·巴志[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326.

[19]范晔.后汉书·朱晖传[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207.

[20]范晔.后汉书·廉范传[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210.

[21]范晔.后汉书 (本传)[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212.

[22]常璩.华阳国志·巴志[A].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上)[C].北京:中华书局,1983:216.

[23]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A].马克思恩格斯选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I206

A

1671-6469(2010)06-0064-06

2010-10-09

孙董霞(1975-),女,甘肃秦安人,甘肃联合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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