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
全球化与中国化张力中的革命转换
江渝
当前对于科学发展观的大部分研究多是从现实问题出发并在这种思维下来认识其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相反,没有就科学发展观在新时期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共产主义革命维度的继承与展开方面予以足够重视。在当前“告别革命”论的思想激荡下,我们应该主动的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品质,以及马克思、恩格斯以来的革命经验恰当有效的转化吸收为当前和平、发展主题下的有生力量,尤其体现在如何有效地召唤出新一代共产主义革命主体的问题上。
科学发展观;全球化;中国化;革命主体
科学发展观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继承与发展是今天学界讨论得相当热烈的一个话题。2007年11月16日,“历史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全国学术研讨会在南昌召开,在这次研讨会中,科学发展观是一个最为重要的议题[1]。此前,2005年9月26日已经在福州就“科学发展观与历史唯物主义”展开过一次全国学术研讨会,并在会后将精华结书出版[2]。
除此之外,大量的论文也就这一热点问题展开了各自不同的研究。但我们发现,这些研究大多是从现实意义出发在展开讨论的,同样也是在这种思维下来认识科学发展观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相反,没有对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色彩加以足够的重视。在当前“告别革命”的片面思维下,我们应该主动地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品质以及毛泽东思想的革命经验恰当有效地转化吸收为当前和平、发展主题下的有生力量,这尤其体现在如何有效地召唤出新一代共产主义革命主体的问题。
一
马克思主义的原初语境是由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转换。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世界市场建设、全球殖民扩张、资本的跨国际流动等等都是为了一个统一的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而进行的准备过程。
马克思主义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19世纪中叶,地球上的每个角落都笼罩在了资本的阴影之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系列具有现代形态的社会矛盾。在这些矛盾冲突下,马克思希望凭借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来把握时代的脉搏,给整个世界开出一剂药方。马克思判断的历史必须在世界“一体化”的历史过程中得到根本的变革,资本主义将“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3]114。在马克思看来,这一时代的“哲学不再是同其他各特定体系相对的特定体系,而变成面对世界的一般哲学,变成当代世界的哲学。”[4]
在这个定义上的唯物史观就是一种革命的历史性图绘,这种图绘借助于对过往社会变迁规律的把握,而跃迁至对未来世界场景的建构:一方面,马克思认为历史的发展规律“科学”地决定了共产主义社会来临的不可抗拒性;另一方面,马克思又不得不从现实的阶级斗争中寻找到革命的“火花”。在马克思看来,“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运用人的尺度来“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5]。在马克思的冷酷逻辑中,却饱含着现实的革命热情,这尤其体现在《共产党宣言》的末尾宣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马克思写道,“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3]307为了实现全世界无产阶级的联合革命,保证革命的成功,资本的国际化与世界市场的建设就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不可能形成一支无民族、无国籍、跨文化的无产阶级革命队伍。在马克思身后对于这一问题出现了两种倾向:“一种是把历史的解释——这种解释在科学上是有效的——与人们赞同社会主义的决定割裂开来的倾向;另一种则相反,它要把历史的解释与政治的愿望联系起来。”[6]118我们认为,这两种倾向如果在实践的意义上来理解的话就是相互统一的。对此,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做出说明,问题的关键在于从“革命的实践”出发来理解马克思,从而解释与愿望就相互支撑了,因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7]131
马克思的世界文学概念也必须在这个意义上来理解,但其中却包含着与现在我们谈到的问题相互碰撞的地方: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宣称“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8]225马克思在这里是不同意德国浪漫主义或者托马斯卡莱尔的那种全盘反对资本主义态度的。马克思十分强调资本主义与世界历史的同构“进步”,于是这里的“世界的文学”概念就与歌德的“世界文学”概念[9]出现了区别:马克思出于全球革命的普遍意向而更加强调的是某种黑格尔式的“文学”精神的表现,而歌德却重视于个别经验的异质性呈现。这个区别并非无足轻重,洛维特在《从黑格尔到尼采》中就敏锐的分离开了“歌德对源始现象的直观和黑格尔对绝对者的理解”,从而导向了马克思与基尔克果的分别[10]。实际上,在此时的《共产党宣言》还“没有充分估计到对它所发觉的这种倾向的反抗:民族的对立和分歧并没有像生产和商业的逻辑似乎暗示的那样迅速而普遍的消灭。”要确实看到这一点还要等到马克思晚年,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了全球-地域间的相互作用问题,并“对于过低估计民族感情威力的所谓追随者,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11]
在马克思的逻辑中,殖民扩张毋宁说具有了某种历史推力的“恶”的作用。由此全球化革命的世界历史角度出发,马克思认为“从历史观点来看”东方社会的被殖民状况的话,可以认为西方的资本主义扩张反倒“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3]766。马克思寄希望于生产力的发展、技术的进步、无产阶级的国际化等等力量的叠加,这种联合构成的力量能够使得社会发生具有“科学”性质的变化。
马克思所处时代的局限性使得他没有能足够重视世界市场在发育过程中的跨地域异质性力量的作用,没有发现不同文化、政治语境下的民族-国家对于资本全球化的革命斗争的辩证扬弃过程。马克思只是寄希望于东方社会“有一个根本的革命”,并且“只有在伟大的社会革命支配了资产阶级时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场和现代生产力,并且使一切都服从于最先进的、民族的、共同监督的时候,人类的进步才会不再像可怕的异教神怪那样,只有用被杀害者的头颅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浆。”[3]773
二
经过俄国革命、中国革命以及其他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发展,今天的马克思主义充分表现出了全球化与地方化的双重视野,共产主义力量的根源不再仅仅强调普遍抽象化的国际化无产阶级大军,而是在新的历史阶段演进中涌现出了众多拥有具体地方性质特殊力量。这些不同形态的共产主义力量具有自身独特的文化、民族、政治基因,但均是以马克思主义为宗旨、以共产主义革命为指向的[12]。这种情况在中国这个社会主义运动大国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即是全球化与中国化张力下的马克思主义新形态。
从毛泽东的革命理论中我们能够明显地识别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特征,这就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特征的实践诠释。毛泽东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同时包含着双重色彩:一方面具有着资产阶级革命的性质,为资本主义的中国化打开了通道;另一方面又突出了中国的具体性,反对“国际资本主义”,具有着鲜明的社会主义革命色彩。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二重性“一方面有资本主义因素的发展,又一方面有社会主义因素的发展。”[13]650斯塔尔认为,毛泽东的想法是:“即使中国在某些意义上现实了她的独特性……她的独特性必须在于中国遵循了同样为西方所遵循的轨道,但走得更快更成功。”[14]281这条道路就是马克思主义曾经指出过的那条革命道路。
邓小平在其理论体系中充分重视了马克思主义中的全球化特性,通过改革开放、特区建设、思想解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等工作,已经体系化了马克思主义的全球化色彩,这是在新的历史时期邓小平对全球化进程的充分把握。在邓小平看来,“中国长期出怨言停滞和落后状态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闭关自守。”[15]78闭关自守的并不仅仅局限于近代过往的中国,也同样包含着毛泽东时代被动与主动地与资本主义世界隔离开来。这种闭关自守显然是有悖于马克思全球解放的意旨的。在马克思看来,世界的共产主义革命必须具有相关性,例如在俄国革命上马克思就认为,“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尔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3]251同样,邓小平认为“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15]78,中国的革命也不可能离开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就是一种现实的革命形态,社会主义建设与革命在今天都必须具有全球化色彩与中国特色。
从实践上说,这是一种对马克思全球化革命的中国特色的操作手法,相反的,它也具有了相当的理论高度,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革命意义联系在了一起,重新回归到了马克思的原初意旨上去。这种回归当然不是一种简单的重复,而是在中国化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全球化革命理论的扬弃。在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就不用奇怪为什么苏联会走向和平演变、苏东会解体了。这种崩溃的过程是苏联共产党没有将马克思主义全球化内涵在新时期有效地地域化的必然反应,尤其体现在它没有通过经济、文化、政治等方式召唤出新一代的革命主体[16]。也就是说,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国家间具有了某种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相互构成的实践意义。马克思通过资本主义全球化扩张而形成的革命理论在今天必须具有自身新的地方化色彩与操作手段。
三
如此,我们就可以理解科学发展观在21世纪所具有的价值所在了。经过“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洗礼过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更加强调了地方性特征对马克思主义革命所具有的现实作用。在这条道路上,毛泽东、邓小平等相继提出了“又红又专”、“四有”新人等塑造革命主体的思想理论,对于社会主义建设发挥了重要的影响。与此相类,在今天的新时期,世界具有了新的形势与问题,要求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必须充分体现其全球化色彩与中国化特色,充分调动一切力量,在张力、矛盾、冲突中确保共产主义事业能够稳步地开展下去,这尤其体现在如何召唤出具有新时期特色的共产主义革命者上。科学发展观之中当然是蕴含着相应的理论资源和实践指南的。
一般认为,现代个体具有的性质可以说是被三种规范力量塑造起来的:现代资源转换系统的形成、现代民族国家的崛起以及现代社会生活世界的展现[17]。可以认为,马克思充分展示了现代资源转换系统中资本主义制度的工具理性对世界的影响,并通过对“尘世生活”的描述真实地指出了整个世界所包含的矛盾冲突及其爆发变革的可能途径,并突出了其中无产阶级革命力量的历史意义。但正如我们前文所谈到的那样,马克思相对漠视了现代民族、国家的崛起对于世界历史形成的影响力。今天,我们应该将民族、国家的效用强调出来,并进一步转化为文化、政治的力量,在全球化时代更加坚决地塑造出革命的有机主体。正如张旭东在《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中所强调的那样,“马克思主义传统的历史局限性是一个有待克服的理论障碍”,我们应该看到全球化问题中中国的“特殊的历史形态的发展,看到其中的特殊的政治经济关系和价值主体、文化主体、政治主体的活动。”[18]这就是科学发展观的现实立场所在。
科学发展观在以上三个维度中充分地将马克思主义继承了下来,并进而系统地推进了唯物史观革命主体的建设,这尤其体现在以人为本思想之中。
以人为本是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思想,科学发展观力图解决今天中国社会在全球化时代面对的大量矛盾冲突,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出发点与归宿点只能是以人为本。作为一个革命的社会主义国家,人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是统一在一起的,现实的建设也是与革命的变革统一在一起的。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3]87今天的科学发展观必须是为了共产主义革命的思想创造条件、打下基础,共产主义理想作为我们的最高纲领必须始终与现实的最低纲领统一在一起。那么,满足人民群众的利益、使人民群众获得更全面的发展就是一项必不可少的革命事业,只有如此,才可能在现实条件下重新塑造出共产主义革命主体,这项事业由此而带有了现实意义和理想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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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16
A
1673-1999(2010)24-0004-03
江渝(1980-),重庆人,南开大学(天津300071)哲学院博士研究生。
2010-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