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惠
(湖南化工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4)
《诗经》是我国现实主义诗歌的源头,共305篇,其中反映爱情婚姻生活的诗作占了很大比重,不仅数量多,而且内容十分丰富,它们全面细致地反映了周代人民的爱情观、婚姻观,塑造了一批丰富多彩的爱情女主人公形象。她们热烈、大胆地表现了对生命意识的宣泄,她们的内心世界在毫无掩饰的情况下展现,无论是相思别离、怨恨恋慕,均能直言无隐,就连自己与男子的私情、幽会也未尝讳言。这与后来坠入封建礼教深渊的羞涩黯淡、饱受压抑的女性情爱意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
周代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女子亦可平等地像男子一样追求爱情,在爱情面前,她们或大胆、率真;或深挚缠绵。即使是在失恋后,仍显示出直率的个性。
《诗经》产生于“礼崩乐坏”的周代,因此,其内容对礼教束缚较少,婚姻较为自由,她们遇见钟情的男子就会大胆热烈地示爱。《郑风·东门之墠》中女子很主动,男子则处于被动,面对男子不露面,她自我赞赏,直呼“东门之栗,有践家室”,以引起男子注意;《王风·大车》中的女性爱上了一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大夫或者是老谋深算、精于利益的商贾,对于女性的追求,他没有给出直接明了的答复,这位率直泼辣的女性直言不讳:“畏子不奔!”并以誓相劝:“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檄日!”女子山盟海誓还不够,还要对着太阳发誓,生不能同室相伴,死则同穴相寝,说我撒谎,有朗朗清空下白日作证。我们可以感受到女主人公内心如火焰般的示爱,如此热烈、如此动人。
男女爱慕,发展到两情相悦,便有了幽期密会,如《王风·丘中有麻》写女子等候情人,享受幽会的甜蜜和快乐。“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女子分别在树林里、在地里、在树下等候情人的出现,快快活活畅叙相爱之情,共享女子带来的美食,最后欣然接受男子的定情之物。
示爱成功后,男女进入了热恋阶段,相思的情诗随之出现。《郑风·子衿》写的是女子在城阙等待情人归来,到城门两端的观楼独自踌躇徘徊,驻足眺望,终未见期待之人,唯见那空阔的天际和陌生的面孔,便发出“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咏叹,把相思之苦表现得如泣如诉,深挚缠绵。
法国女作家斯达尔夫人说:爱情对于男子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对于女人则是生命的全部。《狡童》:“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描述了一位初遭失恋的女子,面对狡猾男子一步步的疏离,她焦虑、寝食难安,虽然痛苦,但仍对恋人充满了渴望与深情,深刻地刻画了一个初遭失恋而情感缠绵,对恋人仍一往情深的少女形象。
与《狡童》中一往情深的少女不同的是《郑风·襄裳》中泼辣、爽朗的少女形象,她直言:“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她昂扬地宣布,你变心了我还有其他更多、更好的选择。[2]
都说新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诗经》中不乏对新娘美貌的描写。《卫风·硕人》中的庄妻不仅体形匀称(“硕人其欣”),而且姿态端庄(“硕大且俨”),更为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容貌肌肤之美,由手及肤、颈、头、红唇皓齿,再到额、眉和笑貌都进行了一番细腻、深刻的描写。《诗经》正是通过对一个女子外貌如此细腻的描写,鲜明地刻画了一个绝仑美艳的新娘形象。
《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天柔嫩的桃枝和鲜艳的桃花,光彩夺目,联想到新娘的年轻貌美,更联想到新娘脸上飞扬的神采、娇羞的红晕,不觉唱出了最好的祝福,祝愿她为婆家开枝散叶,欢乐幸福地生活。出嫁女不仅具有美丽的外表,而且有美好的心灵,能“之子于归,宜其家室”,使家庭和睦团结,显然这是一位具有外在美和内在美的高度统一的女子。除此之外,诗歌还用桃子果实肥大、枝叶繁茂来比喻新娘给夫家带来的人丁兴旺、家业兴隆。生子的愿望在当时妇女的心中是如此重要,又是如此强烈。
《邶风·燕燕》中的新娘也是一位外在美和内在美统一的女子。“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这是一位既美艳,又贤德的女子。她厚实深沉,温和顺从,谨慎善良又坚贞,既符合古人对女子容貌的要求,又符合中国传统社会儿媳的形象。
新婚生活后,妇女的一生是在家庭劳动和养育子女中度过的。她们勤俭持家,忠贞不渝,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优良美德。但是生活却不如她们所愿,有的夫妻恩爱,有的婚姻破裂后被夫家休弃,有的丈夫出征后独守空房,从而产生了具有典型意义的弃妇形象和思妇形象。
在男女不平等的夫权社会,不合理的男尊女卑思想和不平等的婚姻制度给广大妇女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经常造成妇女被抛弃。《卫风·氓》是典型之作。作品描述了妇女从相恋到结婚直至最后男子“二三其德”被抛弃的过程。纵观该女子整个婚姻生活,都是在起早贪黑、毫无怨言地操持家务劳动,这是典型的中国劳动妇女的形象。她勤劳、忠贞、善良,却得不到善终,终于从痛苦中觉悟到为情所困,悔恨自己恋爱、结婚和婚后被虐、被弃的遭遇,表现出刚强自爱、果敢坚决的性格,[4]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不平等的婚姻制度对女子的压迫。《邶风·谷风》中描述的是一位可以同甘共苦却惨遭抛弃的德妇形象。刚到夫家时家境贫困,经过勤劳持家,待到逐渐富裕之时,也正是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刻,丈夫不念旧情,忘恩负义,另有所娶,将其赶走。《召南·江有杞》中的女主人公是位温顺的妻子,她嫉妒丈夫宠妾而又不得不自我安慰,并原谅丈夫的行为,幻想丈夫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人类社会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后,男子由于力量和劳动强度上都优于女子,成为家庭经济的主要核心力量,女性由于生理结构和当时社会生产力水平,只能从事一些简单的家庭劳动,尽管这些妇女普遍具有着勤劳、贤惠、忠贞、善良的特点,但是在不平等的制度和缺少经济基础的情况下,一旦丈夫变心,她们只能落得悲惨结局。
周代是一个战乱纷飞的年代。兵役、劳役等各种因素常使男子离家一去多年,留下妻儿老小独守空房,产生了夫妻离散的思妇哀歌,抒发了妻子对丈夫的深深思念之情和担忧之情。
《王风·君子于役》是一篇优美的闺怨诗,妇人怀念久役之外的丈夫,诗中山村妇女面对鸡栖、羊牛归的黄昏景象触发了对征夫的思念,禽畜都归巢了,自己的丈夫却“不知其期”、“不日不月”、“易至哉”、“苟无饥渴”,反映出女主人公对远征亲人的无限关心、无限忧虑和丈夫行役无期的思念之情,朴素真实地刻画了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如实地勾画出了这位思妇的一片痴情。
《周南·卷耳》思妇采摘卷耳,但是因为心念远征在外的丈夫,心绪不宁,无心做事,自叹之时想象丈夫马疲仆病,饮酒求醉,思家忧伤的情景。最后感叹“维以不永怀”,“维以不永伤”,“云何吁矣”,表现了对丈夫的深深思念和爱怜之情。
《采绿》则通过设想丈夫回家后,为他装弓,同他钓鱼来怀念行役之夫,表达了深深的思念之情,揭露了战争带给人们的苦难和悲痛。
当然,《诗经》中除了描写悲情的婚姻生活和弃妇、思妇形象外,还有一批婚姻生活美满的女子,她们和丈夫琴瑟相谐,互敬互爱,幸福美满。如《郑风·女曰鸡鸣》中女子在天快亮时叫丈夫起床共商打猎,备好美酒佳肴等待丈夫归来共享美餐,并弹瑟鼓之,丈夫因有感于如此勤劳温和的妻子而赠杂佩来图报。
通过对《诗经》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周代女性对爱情热烈奔放的追求,对爱情的忠贞和婚姻的专一,她们的爱情观、婚恋观充满着社会人性美。她们追求的内心与外表的统一的美,其实是我国人民对人性美与人情美的双重关照,表现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审美价值观念。同时,她们的不幸爱情和婚姻,深刻地揭露了夫权制度对妇女的压迫和残害。
[1][2]李元江.《诗经》的女性之歌[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08,(9).
[3]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72.
[4]于淑华.怦然心动——怀春女子的心灵之歌——《诗经》女性爱情意识的文学阐释之一[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