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唐诗之路与禅茶东传之路的灵魂对接
——智慧的墨迹

2010-08-15 00:46徐建成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墨迹浙东禅宗

徐建成

(宁波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浙江宁波315000)

浙东唐诗之路与禅茶东传之路的灵魂对接
——智慧的墨迹

徐建成

(宁波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浙江宁波315000)

本文主要探究日本茶道为什么推崇“禅宗墨迹”为茶席中第一挂物的原因,提出了关于浙东禅茶文化演化、嬗变与精神实质的一些新观点。文中指出,中日两国文化上存在的落差,恰恰实现了浙东唐诗之路与禅茶东传之路的灵魂对接。

浙东唐诗之路;禅宗墨迹;禅茶文化

对于禅茶东传之路研究,需要提出几个问题作为新的学术视角和叙述突破口。一是浙东禅茶文化影响于日本,还是中国禅茶文化影响于日本?二是官禅文化影响于日本,还是农禅文化影响于日本?三是浙东禅茶文化的精神实质是什么,是大隐、是中隐还是小隐?笔者通过潜心研究,发现一些浙东禅茶文化的隐穗,提出浙东唐诗之路与禅茶东传之路的灵魂对接问题,请教方家指正。

一、唐代浙东:文人雅士访山寻茶

印度传来的佛教,到了隋唐时代,渐渐为中国文化所包容、融会,形成了有强烈中国特色的佛教,但其中最有鲜明个性的无疑是禅宗。禅宗是中国封建社会形态的产物,它的性格,它的嬗变演化,无不受这种社会形态的制约。禅宗的形成是因为由北魏开始的北朝,产生了大量失去土地的流民,以游僧的形式向南移动,由此推动了江淮、东南、岭南等地区的开发,提倡务农坐禅并重,自给自足,实现了官府寄生转向山野自给的伟大变革。所以,禅宗的基础是农禅,至于官禅,则是官府权力斗争的结果,胜利者通常给失败者的一条出路,并得到官方的扶植,以正宗自居。于是,官禅与农禅、北宗与南宗的对立局面由此形成。当时虽有甚多的日本遣唐留学的僧人,如空海、最澄、圆仁、圆珍等,但他们均以使者的身份与官方交往,与新兴的积极健康的农禅无缘无分。即便接触官禅,但当时官禅尚未实现禅教合一,中国佛教理论尚未根本变化。所以禅宗为日本所接受要等到四百年后荣西、圆尔、道元等人的时代了。

与此同时,饮茶的生活习惯的养成,乃至在对茶的品尝中所渐次发展而成的茶文化,在中国六朝时已成规模,到了唐代已蔚然成风。茶圣陆羽著《茶经》三卷,先是在相熟知的诗僧、文人墨客等之间得以流传,后来在一般社会中得到了广泛的发展。在唐代禅宗中有一则叫“赵州吃茶去”的公案,就说明了唐代禅院中已有了招待客僧吃茶的规矩。但是唐代的禅茶文化发祥于农禅,文化精髓发端于南宗。所以,鉴于前述原因,日本僧空海、最澄等入唐留学的官方行为虽然将唐代的茶种带回到了日本,但却未能将唐代的禅茶文化移植到日本。

而此时唐代的禅茶文化又是如何状况呢?浙东在唐代禅茶文化发展中又处在怎样的地位呢?让我们借一条中国文人的山水走廊“浙东唐诗之路”来重新认识浙东地域的历史文化地位。

位于宁绍平原上的浙东运河,勾勒出了浙东唐诗之路的干线和支线。干线全长247公里,北起浙江钱塘江进入浙东运河,到曹娥江折向南入剡溪,然后经沃洲山、天姥山翻过天台山石梁飞瀑至始丰溪,由始丰溪至临海。水由地载,山以水分,明州与台州间有分水岭,分水岭向南流有多条溪河。从新昌向东行经奉化溪口到宁波、余姚的路线称东支线,支线长136公里。进入四明山和天台山水系汇注成的甬江到宁波,与浙东运河合江而出海。沿浙东运河折回至余姚接上虞一段水路也称支线。历尽沧桑至今,这条山水走廊却仍然清晰可辨。

唐一代有400多位诗人沿着这条走廊游历栖居于浙东,接近收载于《全唐诗》2200余位诗人总数的1/5。而当时浙东面积仅全国的1/750,却有这么多诗人遨游吟唱,确实是一个非常罕见的文化现象。这显然存在着当时社会深层次的原因。“浙东唐诗之路”并不单是一条唐诗铺设起来的路,而是一条承载着禅意和精神求索的文化之路。我们不妨分析叙述其中的原因。

浙东地区,本是一片神奇的土地,。7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河姆渡人开始了原始茶的消饮。生动感人的舜禹传说,刘晨、阮肇入天台采药遇仙的各种仙话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地区内盛产三种特别具有禅意灵性的植物:茶、兰、竹,加之山水秀美的自然景观,成为了世外桃源的最佳选择,成为了隐逸文化的发祥地。凡是隐居之处,便是产名茶之地,余姚的大隐、宁海的梁皇山等均是如此。江南第一古建筑保国寺的前身本是西汉骠骑将军张意之子张齐芳隐居之宅舍处。书圣王羲之(约321—379)和画圣顾恺之(346—407)、大岚,奉化的剡溪游历于浙东,开启中国书法艺术和中国山水绘画的序幕。所以,在南北朝之前,浙东已经有了一些政治失意者寻找精神慰籍和人生出路的士大夫。南朝刘宋元嘉五年(428),有一个人身穿奇异服装,脚蹬特制木屣,带领着数以百计的随从,在四明山麓、天台山麓跋涉。此人便是中国山水诗的鼻祖谢灵运。谢灵运的这番行踪,极大地促成了士族文化的荟集。说话斯文,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温文尔雅、琴棋书画等这些士族文化,逐渐到浙东的东晋时期定型。新昌的“茶道之源”一说便由此而来。

而佛教,早在东汉就通过“海路”传入天台山。东晋时昙猷开拓天台“佛国”,石梁方广成为五百罗汉道场。少数禅师,其所行处,独来独往,传说种种,近似隐遁的名士处士。他们游历地区多在会稽、剡县、始丰、余姚以及天台的山水秀美地带。陈隋之际,智者大师入山,开创了中国第一个佛教宗派天台宗,被尊为“东土小释迦”。此时,北方的游僧、流民也逐渐进入浙东丛林,务农坐禅,自力自给,满足物质需求。农禅文化由此形成和壮大。但是同样的农禅文化,天台宗本土性与北禅南下的移植性是有差异性的,甚至也会由此产生冲突性。也就在这个时候,北禅南宗与北禅官宗,或者说官禅与农禅的分歧和对立中,处在北方朝廷的官僚士大夫逐渐听出了南方禅宗也有不同的声音。而这些声音,都是强烈吸引士大夫精神世界改造和完善的声音,于是他们向着浙东弹丸之地而来。在这些诗人中,有杜甫,李白、王维、孟浩然、白居易、元稹、刘禹锡、杜牧、刘长卿、孟郊、皮日休、陆龟蒙、宋之问、贾岛、张籍等这样的大家。他们或溯流而上,或顺水而归,或壮游,或宦游,载酒扬帆,击节高歌,无不尽情赞咏浙东风光,留下了大量的诗篇。这条山水秀丽之路,分布着汉魏六朝的文人、高僧和隐士游历隐居的众多遗迹,但在唐代以前,这些遗迹只是一个个的风景人文名胜,在浙江东部的山水中若隐若现。而在唐代以后,众多诗人用他们的双脚把这些分散的胜地连成一线,成为了中国文化史上一条举足轻重、绝无仅有的山水长廊。

而这些诗人走这条长廊的真实目的,在于寻找丛林中藏龙与卧虎,问道智者,接近茶香,这时候,兰香的禅意尚未进入士大夫的眼帘。他们已经感觉到,禅宗是佛教中国化的未来。而这种未来的中心会在南方。

我们往往说,禅宗是佛教派别中最为豁达、最具情趣的一个。即便表现最乐观的禅语,也充塞着一些莫名其状的哀愁,某些满含睿智的机锋,往往蕴藏着极深沉的悲痛。禅宗这种近乎矛盾的情绪,正是从唐代士大夫入世和避世的人生态度选择中开始的,他们通过诗禅合一直接参与了禅理和禅行的创新。而茶禅合一,则是他们维护官禅的精神和境界的一种台阶。毕竟,茶席代表着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潜伏。

“吃茶去”的前一句禅语是什么?前一句应该是“摘茶来”。唐代云门宗祖师文偃(864—949)曾问徒僧:“什么处来?”僧云:“摘茶来。”师云:“人摘茶,茶摘人?”禅语的本意就是类似“人吃饭,还是饭吃人?”指出事事圆融、相互含容的意思,揭示人与环境相互制约,相互渗透的关系。这也正是浙东禅茶文化的重要精神实质。所以,在唐代,浙东禅茶文化首先通过诗人们的行走就已经开始影响了中国。

二、宋代浙东:日本学僧访禅问茶

禅学界认为,从中国地域上划分南北禅系,最后以南宗统一全国禅系而胜利告终,也就是农禅的胜利。而史学界则认为,并非如此,无言胜负。没有流民,就没有唐、五代的禅宗。没有士大夫,就没有两宋的禅宗。在两宋的禅宗里,既有农民的投影,更有士大夫的投影。南宗的胜利其实早就是北禅南下,与朝廷中心南移、士大夫南迁一直逐渐发展与改造南宗的结果。而这其中,浙东扮演了核心的角色。一是天台宗与禅宗南宗相左而倾向于北宗,有其一贯性。而天台宗与禅宗南宗的对立矛盾也一直没有消除过。北禅(官禅)南下,与天台宗的农禅发展形成有机的结合体。二是南北二宗的根本不同是:北宗重行,南宗重知。北宋朝廷有意扶持临济宗南推、云门宗北移,实现南(北)宗的融合,藉农入禅、以禅入农,实现朝廷统治的佛教化。这其中,明州城内的延庆寺、奉化溪口的雪窦寺产生了重要争鸣地位。天童寺、阿育王寺后来继之。三是在宋代,官僚、文人的崇佛远比唐代为甚,修禅习定蔚然成风。故宋代禅宗已趋向儒教化,注重世间伦理、道德、秩序,改变了唐代禅僧以隐为主的出世性很强的道家流的隐遁思想。尤其到了南宋中期,天下禅林被朝廷统编成五山十刹的官寺制度,住持皆受皇帝敕命封赐,使禅林更具国家性和制度化了。以宁波、杭州为例,代出高僧,宋代历代知府(知州)在地方治政过程中均采纳很多高僧的指点和意见。

公元1192年,日本北条氏建立镰仓幕府武士政权,开始着意与宋朝进行通商。随着宋日海上交易的频繁,宋代大量的商品进入到了日本社会,于此同时,很多南宋的文化、技术、工艺等也相继船到日本,乃至从饮食起居到日常实用,也对日本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此,大批日本僧人又萌发起留学求法的志向,他们搭乘往来频繁的商船,投身于宋朝各大禅宗巨刹之中,向名僧、尊宿求法学禅。这一次,他们的身份不是遣宋使的身份,只是民间僧侣身份,学习行为更加自由,更加适合了解中国。已发展到烂熟了的中国禅林文化,使来自文化落后的日本僧侣们如鱼得水,也有甚多宋朝禅僧受日本恳切邀请,踏上万里鲸波,东渡传法。

而此时,宋代的茶文化已经进入中国历史上的繁荣时期。在苏州、杭州等江南地区,茶叶的种植、茶具(釜、炉、陶瓷等)的制作以及饮用的方法丰富多彩。从皇帝到老百姓,饮茶成了日常生活的必需。浙东地区,茶是重要的农作物生产。茶文化糅合了中国儒、道、佛诸派思想,独成一体,是中国文化中的一朵奇葩,芬芳而甘醇。禅茶文化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成为皇室、士绅家族、寺院僧侣之间的修行和提升的手段。宋朝禅林中流行的“行茶”之仪,深深感动了日本留学僧荣西(1141一1215),他在回国时带回的杭州径山的茶种,将之种植在京都郊外拇尾高山寺内,那是日本最早的茶园。荣西撰写的《吃茶养生记》一书,在日本寺院中和社会上将之推广普及,对茶叶的特殊效用进行了宣传,得到了日本社会的欢迎和接受,为后世日本茶道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在宋代,文人重走了这条“浙东唐诗之路”,但在走了之后,觉得心境不同。这时候,民族危机时刻的爱国主义情怀和朝野权术斗争的颓废放纵士风,一直挣扎着士大夫、官僚的心,他们将优游山水,对景赋诗、词曲的地点选择到了长江、太湖、秦淮、运河一带,产生了豪放派和婉约派。而浙东名山名僧虽占多,所吟出的山寺、幽钟之雅趣,诗禅合一的境界,却并不为人关注。但是日本学僧访禅问茶的宋朝禅宗寺院里,浙东是最主要的,荣西、圆尔、道元的感觉是敏锐的,他们带走了更大的一批精神财富,就是以浙东地区为主的禅宗高僧的遗墨东传,包括南宋末年,一批中国高僧的东渡日本,也流下了大量墨迹。这就是我国书法史上所严重忽视的、所经常特指的、区别于金石碑刻的“墨迹”概念的“禅宗高僧的书法”。这些遗墨在日本传承有绪,至今绝大多数是日本国宝级文化遗产,收藏于各大名寺和国立博物馆。

考察这一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所特有的艺术现象,正因为当时中日两国文化上的落差造成的,浙东地区实现了自然、田园、劳动、恬淡的简单与和谐的人际关系,丛林中弥漫着宁静而协调的诗情画意。禅茶文化在知行合一(农禅和理禅)方面,通过高僧们的修行和创新,达到了书、诗、禅、茶的思维合一和精神散步。而这种散步是孤独的、尚意的、有道的,与唐代诗人避世求生的精神相吻合,理想和行动冲破了占统治地位的观念和秩序,在紧箍的社会道德和政治关系中找到了一块宽松自在的空间。

这些墨迹传到了日本后,极大丰富了日本禅宗文化的内容,并与从宋朝引入的其他先进文化相融合,开创了日本的茶道,为日本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

三、智慧的墨迹——日本中世社会对南宋文化及禅林艺术的憧憬和追求

,一千多年来,禅宗无数人对这个公案有着各种各样的解释和体会。这个故事蕴含着一个非常深刻的佛学道理,即:禅学不是一个知性问题,而是一个实践问题,要不断地实现对禅的体验。浙东的禅宗高僧将这种体验写入了笔墨之中,同时也在精通笔墨之基础上,改变了书法技能和表达方式,这是心灵的墨迹,饱含着非常人的智慧。所以,在日本茶道中,茶人推崇“禅宗墨迹”为茶席中第一挂物,挂轴为茶道中第一道具,宾主共相体得茶禅三昧。他们对着宋代禅宗高僧的墨迹,如同神灵一般地“敬畏”,进行顶礼膜拜。因为他们并没有仅仅将它作为客体存在的物件来冷静地观赏,而是认为墨迹中蕴籍着祖师的精神和遗德,是祖师圣体的一部分,满怀敬意地仰对着这种神圣的精神缩影,以求得在精神世界中的感通,来获得神人至游的玄机。日本茶人觉得,凡载有文字的东西,即可认为有“言灵”,附有灵体或精魂。

在日本的茶书上,无准师范

赵州老和尚的“吃茶去”公案、虚堂智愚两位禅师地位显著,有关论及无准的有三十余回,而论及虚堂竟有七十余处之多。无准师范是明州阿育王寺主持拙庵德光的得意弟子。无准师范禅师在日本的甚多墨迹中,被茶道界津津乐道的是一幅题画诗、水墨人物画,名为《布袋图》,画幅纵长78cm,宽为30.4cm。为东京昌山纪念馆所珍藏。这种题材的水墨佛画,加上宋元禅宗高僧的题诗,即可成为日本中世社会最受珍视的名作。无准的墨迹,是神圣的,并不是其书法本身的问题,而是无准其人的操行和道德,使日本人俯首仰慕。

虚堂智愚(1185—1269),号息耕史,俗姓陈,四明象山人。16岁依近邑之普明寺僧师蕴出家,先后在奉化雪窦寺、镇江金山寺、嘉兴兴圣寺、报恩光孝寺、庆元府(宁波)显孝寺、婺州云黄山宝林寺、庆元府(明州)阿育王山广利寺、临安府净慈寺等地修行、住持。度宗咸淳元年(1265)秋,奉御旨迁径山兴圣万寿寺,为该寺第40代住持。咸淳五年(1269)卒,年八十五。有《虚堂智愚禅师语录》10卷,收入《续臧经》,为临济宗的重要语录。虚堂的门下出了一位叫南浦绍明(1235一1308)的日本入宋留学僧,南浦为日本建长寺第十三世住持,被敕封为“大应国师”,其门下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禅者宗峰妙超。其后的大德寺七世法孙的一休宗纯(1394一1481),特别崇拜虚堂,他的弟子为茶道的开祖村田珠光(1423一1502),珠光的弟子武野绍鸥(1502一1555),绍鸥的弟子千家茶道的开祖千利休(1522一1591)皆以虚堂为祖师,尤其是千利休以后的千家茶道的子孙皆随大德寺住持参禅,他们对虚堂的崇仰是相当地虔诚。自然虚堂的墨迹便成为至高无上的墨宝。现就虚堂的几幅作品作以鉴赏:

《述怀偈语》墨迹,即为一幅名声远播的虚堂墨迹。在日被称之为“破扎虚堂”,意为被“撕破了的虚堂”。其墨迹文字如下:

世路多峨险,无思不研穷。平生见诸老,今日自成翁。认字眼犹绽,交谭耳尚聋。信天行直道,休问马牛风。日本照禅者欲得数字,怪以述怀赠之。虚堂叟智愚书。

字写得很出色,接近黄庭坚书风,谨严的笔致里,显出凛然不可侵的清新气息,秀而不媚,流而不俗。婉丽的字体,辣朗的行间,不松不弛,从容自如,十分经看。

虚堂古稀之年的墨迹《送行偈》和晚年的墨迹《送僧偈》二种:

岩桂初飘好问津,软风轻结露华新。诸方不用多招手,自有寻香逐臭人。德惟禅者巡礼请偈东行。宝祐甲寅秋,虚堂叟智愚书。(朱文方印“虚堂”)墨迹,在日本茶道史上也有盛名。横幅长为62.7cm,宽为30.6cm。现为名古屋市德川美术馆藏。虚堂写得很幽默,字写得很圆润静美,清意可人,已明显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书写风格,可见,作为一个禅门巨匠,虚堂此时的笔墨表达方式是不同于世间书法家的。他以深奥的禅意和严谨的禅修为根基,独创了笔锋锐利、挥毫峻迫的书风。

晚年的墨迹《送僧偈》。是虚堂在咸淳四年(1268)

《送行偈》正月,八十四岁时所书的作品。其横幅长为85.5cm,宽为27.8cm。其文字如下:

祖意明明在尔躬,视之不见用无穷。擬心更欲重提掇,一片惊秋叶堕空。送僧偈。主簿徐迪功请。咸淳戊辰闰正,径山虚堂叟智愚书于不动轩。(朱文小方印“智愚”、朱文长方印“息耕叟”、朱文方印“虚堂”)

此墨迹是虚堂在径山寺方丈不动轩为官僚徐迪功所请而写的一幅偈颂。此幅墨迹虚堂写得迟缓凝练,独具一格的撇画和折竖笔画,显得内敛谨严。如“在”、“咸”、“戊辰”等字的撇画,不再驱锋上翻,而“僧”、“请”、“书”等字的折画也不用疾速的圆弧形笔法。可见晚年的虚堂,人书俱老。整幅墨迹气息安定,不激不亢,充分反映出这位禅门大德高僧清远超迈的精神风采。

此外,虚堂晚年所写的大字《凌霄》墨迹等,禅风峻烈,道风清奇。他用禅宗打破了“尚法”的陈迹,脱离了“尚意”的束缚,是以“破格”的禅宗精神,来任运笔墨的。虚堂享有盛名的传东墨迹还有很多,如东立博物馆所藏的《与两山堂上和尚快翁乡友禅师尺牍》、京都大德寺所藏的《达磨香语》(国宝)、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的《偈语》(重要文化遗产)、昌山纪念馆所藏的《与阅禅者偈颂》(重要文化遗产、兵库县伊丹市小西新右卫门氏所藏的《与无象静照法语》(重要文化遗产)等等,皆为名扬海东,传承有绪的遗墨,在中世日本禅林和茶道界中倍受推重。

宋代禅宗墨迹的主要内容是宗教界内的师徒间相传的文书,如偈颂:遗偈、遗诫;顶相赞语:画赞,道释,赞辞;禅语:古贤字,等等。这是禅林传法相承,宏法行道过程中的主要信物之一。日本入宋留学僧看重禅宗师徒相承的情谊,也为了证明自身在宋参禅悟道的事实,收藏墨迹,成为了师徒以心传心、深藏不露的文字内容和对话回忆,成为了寄托对祖师的敬慕和感恩之情的精神支柱。那么,为什么禅宗墨迹会成为日本茶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并且到后来演变成了日本统治阶级和豪商们梦寐以求、价值千金的艺术品了呢?

日本茶道文化中所强调的“寂”的美学理论,就是承袭了宋代禅宗的思想的本义,再加之以新奇而形成的文艺活动。他们结庵(茶席)在都市中,接受了中国禅宗所提倡的动中取静,“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宗旨,大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妙趣,他们把所建的简素的茅室一与外俗世界“结界”分开,但却又不拒世人于千里之外,便象征与俗界分隔遮断,不管你在俗界拥有多大的权势和财富,到这里不过是一茶客而已,进了茶席,不许高谈俗世之论,唯以品玩茶道的清寂之味为务。所以,日本茶家看待禅宗高僧墨迹时,首先是祖师的高尚无瑕的德行和人品,因此不管俗人的书法写得再好,也不愿挂用。在他们眼中,象圆悟、大慧、无准、虚堂等的墨迹,绝非任何一个书法家所能与之在同一层次上相提并论。这是与茶道中所特有的道德观、价值观以及宗教情操有关的。其次是禅宗高僧的墨迹确实有其鲜明的个性和精神感染力,与一般世间的书法在用笔、书风、内容、形式、神采诸方面都不相同。他们要尊崇的便是“禅宗墨迹”书法中所特有的“寂而独照”的精神风貌和美感。

由于中日两国文化上存在的很大落差,所以当时处在发展中国家的日本接受当时处于杭嘉湖平原最先进的宋代文化能力是有限的。如同后来发展的中国接受西方发达国家高端的科学技术和文明能力也是有限的。一方面是先进一方朝廷(政府)的控制,另一方面是学习国正处于一个发展初级阶段。所以,荣西、圆尔、道元等人的在宋活动范围主要在浙江、在浙东。但是他们是敏锐的,找到了遣唐使文化寻访的足踪以及当时未曾带走的东西,找到了唐代文化走向宋代文化的佛教演化和嬗变。而这时候,日本士大夫的心情正与唐代诗人们的心境相仿。日本政治上的权力斗争刺激了他们避世、逃世的心态。而南宋的士大夫,包括明州(宁波)在内基本上正处于思想自由、学术争鸣和文艺繁荣时期,持积极入世的心态,所以宋元文化是发展式承接的现象。宋代士大夫已经忽略了禅宗的世俗基础,力推儒、道、释的三者合一,倾向于官禅。而日本留学僧则在四明山、天台山之间,找到这条从唐朝起步的山水走廊、“文化之路”的灵魂——民众文化的世俗基础。这也正是浙东学术文化为什么在明代产生王阳明的原因。浙东茶是原产地的茶,浙东禅宗一直有处于原生态的土壤,浙东禅茶文化既有官禅,更有农禅和理禅,浙东以其文化积淀之深厚而被视为“佛宗仙源,文物之邦”。所以,宋代浙东高僧笔墨在本国未能发生什么影响力,而东传日本后,却身价百倍。浙东禅茶文化在邻国异国解答了是心转物还是心为物转的问题。这或许正是日本茶人们审视自己的精神文化活动,不停留于官能(五官)上的感性认识,而上升到以精神意识领域中形而上的理性认识与心性省悟中去的原因。

注释

[1](清)徐兆昺.四明谈助[M],宁波出版社,2000.

[2]杜继文,魏道儒.《中国禅宗通史》[M],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

[3]宁波茶文化促进会编.《宁波:海上茶路起航地》[M],中国文化出版社,2006.

[4]胡建明.《东传日本的宋代禅宗墨迹研究》[J],中国优秀博硕士学位论文库,2008.

(责任编辑 梁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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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10)04-0118-06

2010-01-02

徐建成(1971-),男,浙江宁波人,宁波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从事文化遗产保护和地方史研究,主要研究方向为地方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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