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时事公报》之兴衰

曾 璐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时事公报》创办于1920年6月1日，这时正是浙江新闻事业发展的第一次高潮期。从创刊，到1948年10月24日被鄞县国民政府查封，历经风风雨雨，经历了近30年的时光。从它的诞生至停刊，经历了大致4个阶段。

一、创刊：一腔热血，创办报刊

处于浙东地区的宁波，当1919年五四运动在北京掀起，波及到宁波，爱国青年与知识分子亦纷纷响应，“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口号响彻云霄。宁波爱国青年组成“宁波救国十人团联合会”。当时，宁波仅有《四明日报》，关于抵制日货消息，都发表于该报。但是该报主持人对于刊登这些消息表示不满。同时，“宁波警察厅长林映清碍于省警察处命令，多次电告救国十人团和宁波学生联合会：‘反日吾所同情，惟行动不宜操之过火。过火将有后患，吾亦不便置之不问’”。(1)救国十人团意识到救国形式多样，宣传也很重要，而当时的宣传手段最好的莫过于创办报刊，于是决定创办一份新的报刊。

金臻庠当时为救国十人团团长，陈荇荪、乌一蝶等亦为该团团员。凭着一腔热血，金臻庠等人筹集资金，创办《时事公报》。报名题字出自于右任。《时事公报》初出版为意大利商人卜朗尼（音译）注册，创刊之日在江北岸同兴街十六号社址门首交悬五色国旗及意大利国旗。越年排除意商，改为股份有限公司组织，资本增至七千三百五十五元，组织董事会，选举金臻庠为经理，陈荇荪兼副经理，乌一蝶为总主笔。这几个人，有着两个共同点：一是一定文化知识的爱国知识青年；二是有着一定的办报或曾从事过报刊的工作。后有人评论：“《时事公报》诸人，皆为一时之秀。主笔乌一蝶，思想前进，落笔云烟。电讯编辑张虬公，理论精辟，铿锵有声。新闻编辑前后有吴毓周，王公度，姜伯喈等，姜选稿严谨，纯采客观立场。小品编辑庄禹梅，取材多方面，雅俗共赏，颇为读者欢迎。”(2)

金等艰苦创业，惨淡经营。报纸创刊之日起，《时事公报》连续三天，“今日本报奉送不取分文”(3)，免费发行。并连续十日，刊登各界贺词，如王正廷祝词“宣达民隐”(4)；褚辅臣祝词“社会先导”(5)；陈冠云祝词“代表舆论”(6)；上海回国华工同人会祝词“民生之钟”(7)；……

乌一蝶撰写发刊词言：“世变可推，予言不诬矫狂归正责将谁属，此本报所以发起之征旨也，敢以今日一纸之弁词作千秋万岁之息壤”。(8)

该报一发刊，就其内容丰富，大受欢迎。发行就急剧上升，一年后即达到1841份。这样发展得势态也超出了金臻庠等人的预计“本报自出版以来，承蒙各界热诚欢迎纷纷定购，数日之间销数之广已达千数百份，实出意料之外。”(9)

二、发展：艰苦奋斗，如日中天

《时事公报》出刊后，凭借其精确的定位，符合百姓的期望，发行量节节攀升。而同时期的《四明日报》江河日下，1927年3月7日最终被迫停刊。

这一时期，《时事公报》也完成了自身的发展与改组。首先，《时事公报》改组成为股份有限公司，组建了董事会，分工明确。其次，针对当时宁波当地通讯社“因废无常，不堪详记”(10)，与《四明日报》《宁波新报》联合成立宁波日报公会，以协调各报的采编事物。再次，1927年1月由陈荇荪筹组宁波印刷公司(11)，自行印刷，使报纸的发行更加方便。最后，宣告成立了宁波新闻记者联合会，乌一蝶等被选为执行委员，并发表章程。(12)其口号是：“实现言论出版自由，提高新闻记者的地位”。(13)

到30年代，它已经被社会公认为办得较好，在宁波销行最广的一份民营报纸，颇受工商界及一般读者的欢迎。同时上海、汉口同乡订阅的也达四五百份之多。这些销数，在现在说来是“渺乎少哉”，而在那时的宁波，要算是破天荒了。(14)

报纸的发展当然不会是一帆风顺，1933年3月2日，国民党鄞县党部查扣《时事公报》，声称该报为济生会宣传，诋毁党部，妨碍党权。(15)3月8日，当县党部再次派员至邮局扣押待发的《时事公报》时，报社依出版法控告县党部任意罗织罪名蹂躏人权，并发函给上海时报公会、记者公会暨各埠宁波同乡会，请他们仗义执言起而援助。1934年，“本埠《时事公报》受党部警告后又被扣押邮递，该报馆又呈省请于纠正”。(16)同年6月，“本埠《时事公报》馆以小品文字获咎，被法院判处罚金，编辑人、著作人、印刷人各罚十元”。(17)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处罚外，《时事公报》从发刊起，至1941年停刊，因新闻文字，曾遭二次奉令各停刊一天。另外尚有三次大文字狱，分别是1923年春因庄禹梅撰写《化兵乃为匪之可危》，金臻庠与庄禹梅被传讯与拘禁；次是1924年1月28日附发的爱国青年半月刊，内有《蒋介石革命果成功耶》，含有鼓吹革命意义，陈荇荪等被捕，报馆被封，休刊一周；第三次文字狱在1938年，因转载姚江日报《半浦建造浮桥》新闻，“贺但安妨害军事机密，交副官处扣留”。(18)抗日战争时期，《时事公报》积极宣传抗日，救亡图存。报纸天天刊载抗战的电讯和文章。为了及时反映国内外形势，报社相应加强电讯工作。(19)大幅报道前方将士抗击日军的英勇事迹，并配发评论。这些报道和评论起到了振奋了民心，增强了民族精神，鼓舞中国人民坚持抗战，不做亡国奴的作用。同时，将原副刊《珊瑚网》改名为《挺进》，成为当时浙东宣传抗战的重要的言论阵地。

三、停刊：宁波沦陷，被盗名刊行

1941年4月19日，宁波沦陷，《时事公报》被迫停刊。日本特务机关即派员占领，利用原有印刷设备，于4月底袭用原报名出版。

当时原社长金臻庠避乱上海，得悉此事，曾在大后方报上刊登启事：“宁波时事公报紧要启事自四一九宁波沦陷，本报同人匆遂解散，有一部分材料与租自宁波印刷公司之印刷机铅字不及带出竟被敌军占据，遭伪汉奸卢孟瑜、顾守中、俞泉荪、马如龙、继步云等开办伪报。卢等盗用本报名继续出版，其言论认贼作父，语无伦次，稍有人心者无不眦裂发指，恐各界不察误为本报丧节堕落，臻已于五月二日呈报鄞县执委会及鄞县政府备案外，特郑重声明凡伪报所有言论行动概与本报无涉，藉正视听。再同日遗失出纳、发行、广告各部所用方形篆字阳文图章三颗，编辑部图章一颗，上述各章声明一概作废，专此奉闻伏希公鉴”(20)

这一时期的《时事公报》，完全站在日本政府立场，如“举国上下奉戴帝旨协力日本完遂圣战”（1944年1月1日）“日军实力强旺美菲军难望其项背”（1942年6月14日）“日军准备充实，必能制敌死命”（1945年1月19日），“仁牙因日军第二线阵地战斗渐见激烈日挺进队收获莫大战果”（1945年1月20日）“日军静待战机 予敌最后一击”（1945年7月18日）宣传日寇“赫赫战果”，兜售“大东亚共荣圈”、“中日经济提携”及汪伪“和平反共救国”等等。由于办报人没有统一的办报思想，版面内容参杂，报纸内容不符合群众口味，不受欢迎，发行仅1000余份，副刊也多为文艺小品及旧诗词。(21)1945年8月，停刊。

四、复刊：东山再起，旋遭扼杀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金臻庠返回宁波“遵照中央颁布收复区宣传事业管理暂行办法乙项第二条‘原在该地发行之报纸之报纸因地方沦陷以致遭受牺牲无力迁地出版但发行人及主持人仍保持忠贞由原发行人申请复业者得在原地出版’之规定”。(22)金重整旗鼓，准备复刊《时事公报》。

但是，报纸复刊时期就受到国民党当局的限制。首先是必须在《时事公报》前加上宁波二字，变为宁波《宁波时事公报》。二是报社原有的设备基本都被中国国民党浙江省鄞县县党部“接收”(23)。最终移交回报社的只有叫人铃、水孟、算盘、砚盘等物品。(24)但是金臻庠却没有因为这样的刁难而放弃，资金紧张，他就先举债度过。关于刁难，他也一一化解。

1946年2月11日，《时事公报》复刊。复刊号发表启事称：“本报因被占期内损失惨重，各部准备煞费经营，今幸粗告就绪于本日起正式复刊，自当仍本廿余年来艰苦奋斗精神代表民众舆论藉副，各界爱护之忱惟复刊伊始一切准备多未完善，简略之处在所难免，尚望社会贤达同业先进不吝指教，谒胜企祷”(25)。复刊后，报纸仍以“为民喉舌”的办报宗旨服务于民众。当时，报纸的竞争日渐激烈，为了增强竞争，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如在上海设立专用电台，并派驻专职记者，拍发快讯专电，大大加快了信息的传播时效。对报纸的发行，也分秒必争。报纸一下印刷机，发行人员就立马数发报纸，按时发送，然后由远而近发派给送报工人。

复刊三年，深得民心。正当金臻庠力图发展，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时，视《时事公报》为眼中钉的国民党当局却早已将它准备拔掉。1948年8月，镇海某部队哗变，《时事公报》及时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忙中出错，将哗变部队“镇海自卫队李丹部”误记为“镇海保警中队王佐周部”。当局即抓住这个把柄不放，10月24日，报纸被勒令停刊。说《时事公报》“刊载不实消息，摇惑人心，影响地方治安，实违反出版法第廿四条之规定。”“查封了《时事公报》。1948年10月24日，《时事公报》在最后一期报纸上，刊登了《本刊停刊启事》、《金臻庠启事》，并发表社评《惜别之言》。完成了最后一次的出版。

《时事公报》被查封后，《宁波日报》曾发表的文章“电请内政部收回成命，并推代表慰问该报同仁”(26)支持报纸复刊。鄞县粮食商业同业公会也发表《以本埠时事公报奉令停刊电请收回成命以顺民情》的电文，称“本埠《时事公报》，创刊以来，维护正义，主持公道，职责所在，不遗余力，口碑翕然，卅载如一，忽闻奉令停刊，各界如丧南针，务乞钧部收回成命以顺舆情，不胜公感。(27)在各方的努力下，1949年1月16日，内政部下达了准许复刊的文件。(28)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金臻庠并没有复刊。曾经风行一时的《时事公报》就此陨落。

注释：

（1）庄禹梅《宁波报刊史略》[A]，《宁波文史资料》第14辑[G]（内），1993年，第12页。

（2）老报人《宁波报业史话》[A]，《宁波艺文什志》，（内）第30页。

（3）《今日本报奉送不取分文》[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4）王正廷《祝词一》[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5）褚辅臣《祝词二》[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6）陈冠云《祝词二十六》[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7）上海回国华工同人会《祝词三》[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8）一蝶《发刊辞》[N]，《时事公报》，1920年6月1日。

（9）《本报启事二则》，《时事公报》1920年6月8日。

（10）周时奋主编《鄞县志》[M]，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1773页。

（11）陈延龄《宁波时事公报之创刊与三次文字狱》[A]，《宁波艺文什志》[G]（内），第43—44页。

（12）项士元著《浙江新闻史》[M]，杭州：之江报社，1930 年，第419页。

（13）项士元著《浙江新闻史》[M]，杭州：之江报社，1930 年，第422页。

（14）庄禹梅《宁波报刊史略》[A]，《宁波文史资料》第 14辑[G]，（内），1993年，第6页。

（15）周时奋主编《鄞县志》[M]，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2206页。

（16）《鄞县大事日记薄》[Z]，宁波：宁波档案馆，旧宗号 6，录号 1，卷号118。

（17）《鄞县大事日记薄》[Z]，宁波：宁波档案馆，旧宗号 6，录号 1，卷号119。

（18）陈延龄《宁波时事公报之创刊与三次文字狱》[A]，载《宁波艺文什志》[G]（内），第46页。

（19）周康靖《三十年代的<时事公报>》[A]，《宁波文史资料》第14辑[G]，（内），1993 年，第 54 页。

（20）《宁波时事公报紧要启事》[N]，《东南日报》，1941年6月23日。

（21）张衡园《日伪时期<时事公报>》[A]，《宁波文史资料》第14辑[G]，（内），1993 年，第 60 页。

（22）《为奉令填具登记声请书四纸并将创刊停刊复刊经过报请准予核转重新登记由》[Z]，宁波：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目录1，案卷164。

（23）《中国国民党浙江省鄞县县党部指令》[Z]，宁波：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目录1，案卷232。

（24）《为准予复刊惟伪方新置物已由中国国民党浙江省鄞县县党部接收余准发还仰知照由（附鄞县县党部移交时事公报器物部分除短少部分为主清单》[Z]，宁波：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目录1，案卷232。

（25）《本报启事》[N]，《时事公报》，1948年2月11日。

（26）《支持<时事公报>复刊》[N]，《宁波日报》，1948年10月27日。

（27）《以本埠时事公报奉令停刊电请收回成命以顺民情》[Z]，宁波：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目录1，案卷233。

（28）《为奉电以准内政部电准<时事公报>复刊饬遵办具报等因，电希遵照办理具报凭转由》[Z]，宁波：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目录1，案卷 163。

[1]《时事公报》宁波市档案馆馆藏资料.

[2]宁波市档案馆，旧全宗6.

[3]项士元《浙江新闻史》之江报社，1930年.

[4]浙江省新闻志编纂委员《浙江省新闻志》，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

[5]刘光磊、周行芬《宁波近代报刊史论》，当代中国出版社，2001年.

[6]周时奋《鄞县志》，中华书局，1996年.

[7]金普森等《浙江通史·民国卷（上）》，浙江人民出版社，2005年.

[8]《宁波文史资料》第3辑，（内），1985年.

[9]《宁波文史资料》第14辑，（内），1993年.

[10]《宁波艺文什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