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帝妃悲剧的根源——以杨贵妃为例

蓝 强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广东 广州 510631）

帝妃，为帝王之妃，她们是陪伴在帝王身边的女人，她们拥有一定的姿色，庆幸能够飞上枝头。但是，她们有可能集万般宠爱于一身，也有可能终生难见帝王面。而且，在男权社会的枷锁中，她们是没有自由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灵魂上，都只不过是沦为国家政治的工具。那么帝妃的悲剧具有其必然性吗？到底谁该为帝妃的悲剧负责？

一、帝妃的共同性

“当然这种悲剧典型，不具有社会的普遍性。但是，亦不能不具有社会的一角性。所谓不具有社会的普遍性，是因为它不能反映封建社会中全部妇女的问题，说它有社会的一角性，是因为它反映了封建社会中上层妇女们所面临的共同命运。”(1)纵然，在中国古代，有无数具有悲剧意义的妇女，但没有哪一类的妇女比帝妃更有争议性。按分类来说，她们属于上层妇女，享受着荣华富贵，但从遭遇及影响来看，千百年来她们忍受了世人的谩骂与唾弃，误解与非议；她们的一颦一笑不仅牵动着帝王的心，甚至还会牵动整个王朝的命运。这些帝妃有其共同性，表现在：

（一）飞上枝头，扶摇直上

开始时，帝妃并不一定都是上层妇女，她们有的是从中下层中挑选出来服侍皇帝的。正如她——杨贵妃，为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她出身于唐朝的一个大户人家，父为蜀州司户杨玄琰，他在玉环三岁时死于非命，她的母亲惊闻噩耗，当场吐血身亡，从此她由叔父照顾。杨玉环自幼学习歌舞诗文，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咸宜公主，并在她的撮合之下，嫁给了公主的弟弟寿王李瑁。但是，命运给杨玉环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初，武惠妃薨，上（指唐玄宗）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之美，绝世无双。上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娶左卫郎将韦昭训女；潜内太真宫中。”(2)

杨玉环本为寿王妃，不料被唐玄宗看重，他竟用了迂回的方式——先把她变成女道士，再迎娶回宫。为了杨玉环，唐玄宗不惜一度挑战传统伦理的底线，用计把她从儿子手中抢来，封她为自己的贵妃。

（二）倾国姿色，投其所好

“太真肌态丰艳，晓音律，性警颖，善承迎上意，不期岁，宠遇如惠妃，宫中号曰‘娘子’，凡仪体皆如皇后。”(3)杨贵妃的美貌，自然不必多说，从寿王的一见钟情，再到高力士极力引见，最后到唐玄宗使尽权谋数术都为了得到她，种种情况，我们都可以看出。她的沉鱼落雁之容与闭月羞花之貌不是浪得虚名的。

同时，她的专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杨贵妃“善歌舞，邃晓音律，且智算警颖，迎意辄悟”(4)。唐玄宗本人爱好音乐与艺术，喜欢歌舞，杨贵妃恰恰又在这些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就更加促成了唐玄宗对她的宠爱，这点也就构成了所有专宠帝妃的自然基础：她们必定天姿国色，以及拥有一技之长。

（三）命运相同，生死由君

在成为寿王妃的时候，杨玉环就已经得到中国古代女子比较高的荣誉，她可能只是一心想做好她的王妃。在与李隆基骊山相遇之后，她了解了帝王也有普通人的温情与痴迷。诚然，没有一个女人无法抗拒成为帝王的妃子。因此，杨玉环是在半推半就之下，接受了唐玄宗的安排。可以说，成为寿王妃的她无法抗拒成为杨贵妃的命运，到后来已经贵为九五之尊妃子的她，同样也不能自由主宰自己的人生，难以逃脱自缢于马嵬驿的宿命。帝妃同所有封建时代的女人一样，无论专宠与否，荣华与否，最后只会成为统治阶级实现其目的的工具，成为男人的替罪羊，成为忍受骂名的挡箭牌。

二、帝妃悲剧性的根源——驳“女祸论”

“女人是祸水，只有‘祸水’才能为本来有过错的君王开脱，成为他们的替罪羔羊，甚至是他们的替死鬼。”(5)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杨玉环误国，害国。如果不是她，唐玄宗就不会耽误政事，不会被安、史等人有机可乘。是她导致了唐王朝的灭亡的，因此，更加证明了“女色祸国”、“红颜祸水”，可这个理由也未免过于牵强。谁才是事情的主因？是谁掌握着绝对权力？“女祸”背后是根源到底是什么？是谁造成了帝妃的悲剧？

帝妃的悲剧，既是她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与历史的悲剧。简言之，帝妃的悲剧性表现在种种导致她死亡的因素上。根据史料的分析，杨贵妃的死亡，经历了六个阶段，分别是①唐玄宗兄弟的相继去世和爱妃武惠妃的离世；他们的离开，导致了②唐玄宗感到生命无常、人生短促；因此他③纵情声色，及时行乐；并于此时遇到了有倾城之色的杨贵妃，他们终日寻欢作乐，因而无遐政事，加上④施政与用人失当；胡人趁虚而入，⑤爆发了“安史之乱”；众人皆认为是贵妃误国，于是上演了⑥杨贵妃自缢于马嵬驿的悲剧。

从这六个阶段我们可以看到，尽管当时也存在一些不可忽视的社会因素，但无疑帝王起到的是绝对主导作用，他是贵妃之死的推波助澜者。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何必太过耿耿于怀。再者，人死也无法复生，何不旷达超然地看待生死，看待亲友的离去。

可是，唐玄宗这位帝王没有这样想，他只是终日纵情声色。此处的“声”指的是音乐，“玄宗在位多年，善音乐，若宴设酺会，即御勤政楼。……玄宗又于听政之暇，教太常乐工子弟三百人为丝竹之戏，音响齐发，有一声误，玄宗必觉而正之。……每初年望夜，又御勤政楼，观灯作乐，贵臣戚里，借看楼观望。”(6)“政治以理性为其主要特征，要求对行政事务的深思熟虑，而爱情与艺术是感性的，往往产生于瞬间的冲动与灵感。……历史上情感胜于理性的深于情、专于情的君主，多成为庸碌之主甚至亡国之君。”(7)唐玄宗再怎样英明，都逃不过“安史之乱”的国难。此时，当一个帝王成为一个艺术家，她的妃子定然不是一个平凡的妻子，因此，也注定逃脱不掉乱世佳人的悲剧。

色是指“女色”即杨贵妃，“杨贵妃方有宠，每乘马则高力士执辔授鞭，织绣之工专供贵妃院者七百人，中外争献器服珍玩。岭南经略使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以所献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为户部侍郎；天下从风而靡。……妃欲得生荔支，岁命岭南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8)唐玄宗宠幸杨贵妃，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天下百姓的判断。天下人看在眼里，奢靡之风由始起，这也为日后亡国种下了祸根。

不可救药的是，唐玄宗怠于政事，任用奸险小人，“上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事于林甫。林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绝言路，掩蔽聪明，以成其奸；妒贤疾能，排抑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贵臣，以张其势。自皇太子以下，畏之侧足。凡在相位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而上不之寤也。”(9)从《资治通鉴》的这段话可以看出，唐玄宗始终“无复可忧”、“不寤”，后期纵情声色，把所有国家大事都交给李林甫来管理，这个李林甫喜欢拍马屁，深受唐玄宗的喜爱。而且，李林甫还杜绝言路，嫉妒贤能，排除异己，诛杀朝廷重臣，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于是，这样一步一步地酿成了国家的大乱，但作为这些大乱的始作俑者——唐玄宗，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大祸即将临头。

平心而论，政局不稳，除了唐玄宗个人的因素外，由于群带关系而形成的极其强盛，权可倾国的集团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册杨太真为贵妃；赠其父玄琰兵部尚书，以其叔父玄珪为光禄卿，从兄銛为殿中少监，奇为驸马都尉。……及贵妃三姊，皆赐第京师，宠贵赫然。”(10)“杨钊侍宴禁中，专掌樗蒲文簿，钩校精密。”(11)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靠着杨贵妃的专宠，她的叔父、姐姐和堂兄都得到了很好的封赏。可以说，正是李林甫与杨国忠的乱政，导致安禄山与史思明趁虚而入。当然，如果唐玄宗足够精明的话，他也可以洞察这一切，可他却“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范阳节度使；以范阳节度使裴宽为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宽皆顺旨称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禄山之宠益固不摇矣。”(12)安禄山早有谋反之意，步步为赢，以大杨贵妃将近二十岁的年龄拜杨贵妃为母亲，并在宫中上演了一出“洗儿”的闹剧。明知贵妃得宠，先拜贵妃再拜皇帝，以“胡人先母而后父”来取悦唐玄宗，事实证明，他的奸计得逞了。

以上的种种都可以看出，唐玄宗亡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但他是帝王，集所有权力于一身，可以随意主宰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他身边的女人。他的失误不仅仅害自己沦为“阶下囚”，也让自己的妃子香销玉陨，让自己的国家颠覆。因此，我们说，是男权社会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那个帝王，是造成帝妃悲剧的原因，应该承担主要历史责任。绝非是女色祸国，而是帝王祸国。然而，我们也要看到，那些属于封建时代无法清除的枷锁也是悲剧的诱因，例如男尊女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思想，“三从四德”的阻挠，无不限制了女性的自由，进而一步一步把她们送上了断头台。综上，帝王因素和社会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导致了帝妃的悲剧。

注释：

(1)李家祥.论杨贵妃艺术形象的社会性[J].

(2)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五卷[M].

(3)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五卷[M].

(4)新唐书·卷八十九[M].

(5)孙丹林.杨玉环是“祸水”吗？[J].华商晨报.

(6)旧唐书·音乐志[M].

(7)谢元鲁.再论唐玄宗杨贵妃与安史之乱的关系[J].社会学研究，2005（2）.

(8)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卷[M].

(9)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六卷[M].

(10)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五卷[M].

(11)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五卷[M].

(12)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五卷[M].

[1]李家祥.论杨贵妃艺术形象的社会性[J].

[2]司马迁.资治通鉴[M].

[3]欧阳修.新唐书[M].

[4]孙丹林.杨玉环是“祸水”吗？[J].华商晨报.

[5]谢元鲁.再论唐玄宗杨贵妃与安史之乱的关系 [J].社会学研究，2005（2）.

[6]魏延山.浅议我国古代帝、妃爱情悲剧的审美价值[J].北方论丛，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