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彬
一幅藏宝图引出意外的风波.三教九流纷纷加入分羹的行列,一时间刀光剑影无数……
1.邋遢老道
清朝康熙年间,许城有个家财万贯的徐老板,除了经营多家当铺、茶馆之外,他还包下了临街的一栋老房子,经过一番修葺,一个澡堂子就开张了。
可开张半个多月,澡堂的生意清淡得门可罗雀。后来,亏得有个叫岳小三的搓澡工,弄了一些草药撒到水池里,没想到,这招效果奇佳,许多客人用草药水泡澡后,感觉治困解乏,舒服愜意,哪有不再来之理?从此,徐老板对岳小三大为赏识,让他全权打理澡堂的生意。
这天晚上,岳小三正把木板上框,准备打烊。谁知,他刚把锁挂到门鼻儿上,却突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岳小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老道士走了过来。老道士咧着嘴,喘着气说:“我……我要洗澡。”
岳小三皱起眉头,捂着鼻子说:“打烊了,明天再来吧!”老道仰头朝天看看,说道:“还没到打烊的时辰嘛,我洗澡快,用不了多长时间。”
岳小三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敢拒绝上门的客人,只得放下木板,把老道领进屋里,交代道:“给你半炷香的工夫,时辰一到,管你光没光屁股,一律轰到街上去。”
老道点头道:“好!保证不给爷添乱。”
岳小三第一次听别人喊自己为“爷”,心里觉得好笑,他搬张木凳,放在澡堂门口坐下,嘴里哼起了小曲儿:“半炷香,半炷香,香尽轰他去弄堂。光着屁股让人瞧……”
刚哼了几句,突然从澡堂里传来老道杀猪般的叫喊声。岳小三一听,急忙跑进澡堂,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了?谁踩你尾巴了?”只见老道半裸着身子,双手捂住胸口不停地哆嗦,岳小三不由愣了愣,又问,“怎么了?”老道歇斯底里地问道:“这澡堂里放的是什么水?”
岳小三直皱眉头:“什么水?当然是清水!怎么了?”老道指着自己胸口上模糊的字符,质问道:“清水?清水怎么会把我身上的灰罡洗去?”
原来,老道身上画着跳大神的字符,这字符是用特殊颜料画的,据说身上画有灰罡,道士便与神灵相通,降妖除魔的法力也就更加深厚。按理说,灰罡是清水浸泡不掉的,但岳小三澡堂里的水泡了草药,想必是草药和那颜料有碍。
老道气愤地叫道:“现在我全身灼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你毁了我身上的灰罡,叫我如何出去布道画符?你……你断了我的生路啦!”
岳小三赶紧一边赔不是,一边把老道拉到另一间澡堂。这间澡堂,是未泡有草药的清水。岳小三给老道赔笑道:“你先在清水里泡泡,待身体好些了再出来,我这次不收你一个子儿,算是赔礼了!”
岳小三从澡堂里出来,心说:今天碰上这老道,真是倒霉!不料,他正在自己唠叨时,澡堂里又传来老道杀猪般的嚎叫声,岳小三不由打了个激灵,坏了,又出什么事了?他连忙“噔噔噔”跑回澡堂,只见老道又杵在那里,眼神呆滞,双手哆嗦不停。岳小三心凉了半截,心说:这回八成遇,到了冤家,清水都能把他给洗坏了?难道他是天上的火公下凡不成?
只见老道指着木墙上的一幅画,表情凝重地问道:“这墙上的虎豹是怎么回事?”老道说的“虎豹”乃是一幅木刻画,画的左边是一只体格壮硕、但神情畏怯的老虎,右边是一头体型较小、却神情跋扈的豹子。老虎与豹子之间有一块鹿肉,似乎是两只猛兽争夺的食物。
岳小三问老道:“这幅画怎么了?”老道却不回答,只是问:“这画是谁所刻?”岳小三摇头说道:“我家老板盘下这店面时,墙上就已经有这画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老道指着虎豹图说:“你没发现这画的怪异之处?老虎哪有怕豹子的道理?豹子根本打不过老虎,为何神情如此嚣张?你再看老虎与豹子身上,那老虎有几处咬伤,虎毛散落在地,而豹子嘴里却叼着一块虎皮!”
岳小三越听越玄乎:“这画的只是两个畜生打架而已嘛。”
老道摇头道:“非也!你看老虎的眼神是多么慌张恐惧;而豹子呢,它的眼睛根本没有正视老虎,而是斜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也许……也许老虎怕的不是眼前的这头豹子,而是那座小山!”
岳小三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老道的眼睛突然射出怪异的光芒,冲着岳小三直笑,那笑声带着三分阴气七分杀气,让人听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2.泼皮阿六
老道走到木墙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那雕刻精细的虎豹图,对岳小三说:“这画绝不是用来装饰的,它是想告诉人们一件事。”
岳小三不明白老道葫芦里卖的啥药。他凑到木画前,仔细审视虎豹图,只见那老虎身上有几根豹子的毛,雕刻得栩栩如生,如果有人对着豹毛轻吹一口气,那毛似乎便会掉下来。
这时,老道压低声音说:“这是幅藏宝图!”
这句话虽然声音极小,但传到岳小三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岳小三听祖辈说起过,明朝灭亡时,朝廷里的一些奸臣曾把许多值钱的珠宝古玩藏到一座山里,而这山上虎豹成群,一般人轻易不敢上去。难道……这幅木画就是那藏宝图?
这时,老道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罗盘,又拿出一些画符,望一眼虎豹图,然后低头念咒,如此反复多次,忙活了半天,却也没有解出其中奥妙。他急得咬牙搓手道:“唉,这虎豹图着实玄妙高深,老道一时半会也解不出来,可能要费上几日。”
岳小三知道这藏宝图的厉害,如果老道真能破解出其中的奥秘,两人平分宝藏,那自己立刻就成为腰缠万贯的大财主了。岳小三和老道商量,反正徐老板不大来澡堂,自己能做得了这里的主,老道可以单独呆在这间澡堂里破解虎豹图,不用担心会被打扰。
但没料到,这几日澡堂的生意特别红火,老道一人占了一间,只剩下一间供人泡澡,客人们挤得像下了锅的饺子,好不难受。
有个泡澡的刺头叫马阿六,是个泼皮无赖,平时最爱寻衅滋事,四处添乱。他见澡堂这么拥挤,便不高兴了:“这么挤,你们想炸油条啊?”岳小三赶紧哈腰赔礼:“对不住了,马爷!您多担待,客人实在多,小的也没有办法。”
也该着出事。这几天,岳小三想着破解虎豹图的事,不小心把澡堂的水给放热了,马阿六屁股都给烫红了,他脖子一歪,破口大骂:“想给老子褪毛啊,成心的啊?”岳小三赶紧上来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了!”马阿六怒气难消,一拳打在木墙上,只听“咔嚓”一声,木墙被砸出一个洞!
马阿六眼睛往洞上一凑,看到隔壁偌大的澡堂只坐着一个老道,正对着墙上的虎豹图发呆!马阿六气更大了:“不是说另一间人满了吗?原来是拿老子消遣!”澡堂的客人也都跟着起哄:“另一间空着,却让我们挤成丸子!哥几个,我们去另一间!”说着,众人就要往另一间闯。
岳小三暗叫不好,连忙往另一间跑,可还是晚了一步,马阿六已经进了屋。马阿六见老道手里又是罗盘又是方位符,再瞅一眼墙上的虎豹图,
立即知道里面有事,于是把门一掩,对其他客人说:“这里果然人满了,刚才我看错了。”等那几个人离开了,他才又转身进屋,赶紧用毛巾把那墙上的洞给堵上。
做完这些,马阿六回头瞅着岳小三和老道,“嘿嘿”直笑:“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趁早说出来,要不,我喊人来了!”岳小三见瞒不过,只好照实说了。马阿六听了,眼睛都绿了,说:“你们可知道,我要是把这事捅到衙门那里,你们就得蹲牢房。但是……我们哥仨要是一起分这钱……”
马阿六要加进来,岳小三和老道哪敢拒绝。一分二如今变成了一分三,钱虽分得少了,但相对来说,三个人对付那些洗澡客,也轻松了许多。因为有了马阿六这个恶神,只要他往门口一杵,隔壁的客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两天,马阿六一直蹲在门口,而老道在里屋也破解出一些东西。岳小三见了满心欢喜,心想:用不了几天,等藏宝图破解出来,自己分了财宝,就再也不用替别人扛活了。
这天,岳小三正给客人搓澡,忽然听到“咚咚”几声响,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提着棍棒和方口大刀,气势汹汹地冲进澡堂。岳小三赶忙上前问道:“客……客官,来洗澡?”
为首的一个大汉冷笑道:“今天咱来,不是给自己洗澡,是给我手中的大刀洗澡!马阿六,你给我滚出来,老子今天剁了你!”说着,就要往里面闯。
原来,前几天,马阿六到村子里游荡,杀了一个老农家的耕牛。没想到,老人膝下有三个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他们是找马阿六算账来了。
别看马阿六平时吆五喝六的,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没等几个大汉动手,他竟“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嘴吐白沫,抽搐不已。这么一来,倒把几个大汉吓傻了。为首的大汉脸都变了颜色:“各位……各位,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可没出手,是他自己趴下的,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说罢,他们全都脚底抹油跑了。
虎豹图还没破解出来,马阿六却暴毙于此,这可如何是好?岳小三正在着急,倒在地上的马阿六突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用手擦去嘴边的白沫,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要不是这药,我真要被砍成几截了。”马阿六说着,把手中的药丸晃了晃,“这叫假死药,人吃了就跟真死了一样,但过了一会儿,还能自己醒过来。”
岳小三刚把心放下,突然又听到老道在里屋大叫起来:“来人!”岳小三和马阿六忙进去,只见老道眉头紧皱,满脸痛苦地注视着墙上的虎豹图,喃喃说道:“高人啊,神人啊!这幅图真是太过精妙了!”说着,他转头对岳小三交代道,“去找个城里最好的木匠来!”
岳小三诧然道:“找木匠?”
老道点点头说:“没有木匠,我们破不了这虎豹图!要破这图,得把老虎身上的豹子皮毛移到豹子身上,反之,豹子身上的老虎皮毛也要准确地移到老虎身上,因为这些皮毛雕刻得太精细,如果稍有差池,这图就毁了!”
岳小三与马阿六听了,顿时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第四个人又要加入分羹的行列中来了!
3.三眼木匠
请来的木匠叫“木末头”。他两条眉毛中间有一块伤疤,远远看去,就像长了三只眼。据说,这木末头真有“三只眼”的功夫,哪怕木材上面有头发丝一般的瑕疵,他都能一眼看出来,可见其手艺之精。
老道把木末头叫到眼前,指着木画说:“看到这几根皮毛没有?把它们挪到原来各自的位置,千万小心,不要弄坏了!”
谁知,马阿六见了木末头,却大惊失色,他连忙把岳小三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这木末头,他……他杀过人!”岳小三一听,吓得浑身哆嗦起来:糟了,这回咋请来个阎王,要是他见财起了杀心,如何是好!
这边,木末头已经开始做工了,他的刀功确实让人见了心警胆颤:只见他把个脑袋凑到那虎豹图跟前,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拿把刻刀在几根手指间来回旋转滑动,从那刻刀闪出的寒光就可断定,这刀比剔骨刀还要锋利好几倍!马阿六是个见过世面的泼皮,但此刻,他就像蛤蟆见了蛇一样,两眼发直,呆若木鸡,心想:只要那刻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滑,乖乖,自己这条命就交代了!
只见木末头沉思良久,才理出了头绪。他把手中的刻刀放下,俯身从一个小铁盒里取出一件方型刀具,沿着那几根虎毛周围慢慢修了一圈,然后又拿出一根细铁针,小心地在虎毛上轻轻扫刮,每刮一下都花极大工夫。半个时辰后,木末头只从豹身上移出一根虎毛,却已累得直喘气道:“这木画好生奇怪,虎豹下面的木板软硬不一,似是特制而成,左半寸坚硬无比,右半寸则软如豆腐,如果力道拿捏不准,手势稍一走形,这图就毁了。”
说完,木末头继续做工。只见他手中的铁针移动得越来越慢,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细汗。紧要关头,他叹口气对岳小三说:“现在,我双手不能动弹,否则豹子的尾巴这块就毁了。你在铁盒里拿一根长铁针,然后扎到豹子的右爪子上。”
岳小三忙照着做了。可没想到,那豹子爪子下面的木板坚硬无比,岳小三力道不足,竟没扎入毫厘。一边的马阿六看得着急,就走上前来,攥住铁针猛地往下一用力,却听隔壁传来“哎呀”一声惨叫,原来马阿六用力过头,扎到另一间去了!
听到惨叫声,木末头突然眉头一皱,从铁盒里抽出那把刻刀,就要冲上去。众人一见,大惊失色,木末头要杀人了!
岳小三回过神来,赶忙一把拉住木末头,说:“别……别着急,我来应付!”说完,他赶紧跑到隔壁查看情况。原来,有个客人正倚着木墙闭目养神,突然被扎过来的铁针扎破后背,顿时鲜血直流。更可怕的是,那血流入澡堂,与水混合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水变成了褐色!
岳小三惊得目瞪口呆,心说:一不好,要出事了!果不其然,很快,客人们都觉得全身瘙痒无比,一个个身上起了大泡。
客人们叫苦不迭,愤怒无比,都说要报告官府封了这家黑店。马阿六见状,赶紧脸上横肉一晃。露出泼皮嘴脸:“我看谁敢出去!都给我老老实实蹲在这儿,要不我一巴掌劈死他!”说罢,他就搬个木凳子守在门口。
这时,岳小三又跑到老道那里,查看究竟。只见木末头摇摇头,叹气道:“坏了坏了,铁针扎得太深,拔不出来了。如果用蛮力硬拔,这虎豹图非完蛋不可!看来,必须赶快找另一根铁针。”接着,木末頭说他家里还有一根,让马阿六去取。
马阿六鬼精鬼精的,他怕自己一走,众人把他卖了,于是就“这个,这个”支吾着。木末头手中转着刻刀,向马阿六走来,说:“小兰要在_这儿应付那些客人,道士要抓紧破解图中的奥秘,只有你在这里是个废人!快去!”
马阿六瞅着那呼呼带风的刻刀,心里直哆嗦,他正要出门,却被岳小三拦住了,说:“我去取针!我腿脚麻利,现在多耗一点时间,就多一分危险!”说罢,他就一路飞奔到木末头家里,找出那根救命的铁针,然后撒,
开脚丫子往回赶。
刚跑出一半路程,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小三,干什么呢,这么慌慌张张的?”岳小三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都飞了,叫自己的竟是徐老板!
徐老板几步来到岳小三跟前,问:“你不在澡堂伺候客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好在岳小三脑子灵活,随口编了个瞎话:“澡堂的草药都用完了,我打算去药铺买些,不想正好断了货,这正赶着回去向客人说些好话!”
徐老板点点头,说:“以后多备点货,省得三天两头来回跑了。对了,我还没在自家澡堂洗过澡呢,要不,今天我去试试水。”
“别……别,澡堂的水被那么多人泡过,多脏啊!您怎么能泡呢?”
徐老板哈哈大笑:“我只是说笑而已。”岳小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正要走,徐老板又说:“官府的周捕头要来咱澡堂泡个澡,明天歇业一天,不要再招呼客人了。”说完,转身走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棒槌重重砸在岳小三的头上。纸包不住火,这虎豹图的秘密怕是要泄露出去了!
岳小三一口气跑回澡堂,把铁针交给木末头,问:“这几根皮毛什么时候能移过去?”木末头叹口气说:“最快也得一天时间。”岳小三跺着脚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明天,周捕头就要来这里洗澡,墙上动了手脚,要是被他瞧出破绽,就糟了!”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心想:如果周捕头知道几个人在私谋钱财,他能放过他们?就算他没发现木画有问题,可隔壁那几十号人呢?那些浑身起泡的客人怎么办?
岳小三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声炸雷:“小三,周捕头来了!你快去买点老酒来,等周捕头泡完澡,我俩喝一壶。糟了,周捕头说明天来的,怎么现在就来了?岳小三顿时慌了手脚,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心说:老天爷,大难临头了!
4.千钧一发
听说周捕头来了,马阿六也嚇得脸色铁青,他赶紧跑到另一间澡堂,威胁那些客人:“你们都听好了,一会儿捕头来了,不要给我乱说话,都听见了没有?”此刻,客人背上的大泡又疼又痒,都一个劲地呻吟。马阿六脸色一沉,又警告道:“不许叫!这回要给我捅了娄子,我决不轻饶!”
不一会儿,徐老板陪着周捕头来到澡堂,说:“这里有两间,一间客人正洗着,我给腾出来一间,要不,我把客人都轰出去?”周捕头摇摇头说:“不必了!你也要做生意的。”
经过客人那间澡堂时,周捕头往里一瞧,发现众人都苦着脸,一副难受的样子,就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马阿六赶紧说:“那个……刚才小三给大家搓背,大家这是舒服呢!”
周捕头也没多想,便与徐老板进了另一间澡堂。这时,老道等人都退出了房间,一旁已经摆好了小酒小菜。徐老板问:“大人,咱们是先喝酒,还是先泡澡?”周捕头见了酒,两眼放光,说:“都摆上了,先呷两口吧。”
于是,两人一南一北对坐着,周捕头的脸正对着墙上的虎豹图。酒过三巡,周捕头有了几分醉意,开始放开喉咙大讲海说。突然,他看到了墙上的虎豹图,半眯着眼睛说:“哟,这虎豹可真蹊跷!你说老虎这么大个儿还怕豹子?真是奇怪。这图是你叫人刻的?”徐老板说:“不是。我这门面是从人家那里盘过来的,这画原先就在那里了。”
两人在里面说着话,岳小三贴着耳朵在外面偷听,他想万一这纸包不住火,自己就趁早溜之大吉。岳小三在外面暗暗祈祷,只听里面又传来周捕头的声音:“奇怪?这老虎身上的一块皮怎么没了?被豹子咬下来了?你看,这图怎么回事?”周捕头已经发现了破绽。这时,徐老板也纳闷道:“不对啊!原先我看过这图,可不是这样子的……”
站在门外的岳小三听了,顿时吓破了胆。他两腿发软,眼前发黑,浑身哆嗦不已,心想:看来这大祸是躲不过去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徐老板的一个家丁突然“噔噔噔”跑了过来,一把推开澡堂门,大叫道:“老……老爷,不好了!咱们的茶馆……起……起火了!”徐老板和周捕头一听,赶紧起身,奔出澡堂。
此时,岳小三的小脸已经吓得煞白,要不是那家丁来报信,自己就栽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菩萨显灵了,谢谢救命之恩!”
过了一会儿,老道和木末头赶了过来。木末头紧张地问:“徐老板看出虎豹图的事来了?”岳小三叹口气:“已经瞧出不对头,但还没来得及细看。”木末头一拍大腿:“看来这把火放得正是时候,晚了就撒汤漏水了。”
原来,徐老板的茶馆是木末头雇人放的火,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岳小三听完一跺脚,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徐老板把火扑灭,还是要找我问话的。要是他再查出是我们故意纵火,又要多吃一个官司!”说罢,他转头问老道,“破解这虎豹图,还要多长时间?”
“起码要两天!”
岳小三急得摇头道:“还要两天?你能在两个时辰内把图破解了吗?两个时辰徐老板就可以把火扑灭,那时候,我们就没时间了!”
老道微微一笑:“幸亏我早有准备,两个时辰够用了。”说着,他扭脸,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接着,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只见他模样高瘦,肩窄腰细,就像一根竹竿。竹竿书生手里拿着笔墨纸砚,一进屋,就把宣纸铺到桌子上,对着墙上的虎豹图临摹起来。
老道说:“这位是我请来的竹竿书生,画飞禽猛兽十分拿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墙上的虎豹图完完整整临摹下来,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研究其中的奥秘。”岳小三、马阿六和木末头几人大眼瞪小眼,心说:又添了一个分羹的人!
由于这虎豹图中藏着无数精妙的“伏笔”,因此,大到动作和表情,小到各个部位的比例,都要完全吻合才行。所以,竹竿书生每下一笔,都慎之又慎,画作进展非常缓慢。
转眼,两个时辰快过去了。竹竿书生已经画好了豹子,老虎的大部分也已经完成,只剩下一条尾巴了。但这尾巴极难人笔,因为上面的虎毛非常古怪,左边的虎毛朝东,右边的虎毛朝西,中间还有无数纵横交错的虎毛连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这尾巴竟然是用三种颜色画成的。竹竿书生几次提笔,都放了下来,他急得满头大汗,从衣袖中摸出一颗药丸来,塞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定了定神。
岳小三在一边喘着粗气催道:“快下笔啊!”老道摆摆手说:“不能急。我看,这虎豹图所有玄机都集中,在老虎的尾巴上,如果这里出了差池,就破解不出图中奥妙了。”
几个人正在着急,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一阵脚步声。那是守门的马阿六闯了进来,道:“不好了,徐老板……正朝……朝这里来了!”
大伙儿一听全傻了。突然,木末头从铁盒子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眼中射出凶光,似乎要把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吞噬掉。岳小三见状,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5.木匠猝死
木末头的双眼喷火,咬牙说道:“来不及了!”说罢,他大步走到虎豹
图面前,手中利刃上下翻飞,“咔嚓咔嚓”把墙上的老虎尾巴给撬了下来,然后把那块木板用细绳绑在后背上,冲大伙说,“快走!徐老板就快到了!”众人一听,连忙出了澡堂。岳小三在路边雇了辆马车,大伙上车,急奔而去。
一路上,竹竿书生紧张得直喘粗气,他哆嗦着又摸出一颗药丸,正要往嘴里塞,却被马阿六一掌给扇飞了!马阿六骂道:“吃什么吃,跟个娘们一样!”马阿六心里早在盘算,觉得这书生准是薄命一条,如果他吃不上药丸,说不定……很快就去见阎王了!这书生一死,每人分的财宝自然就多了。马阿六正想着,却看到木末头手中把玩着刻刀,又像旋风一样飞舞起来。他不由“咯噔”一下,心说:我刚把竹竿书生算计了,可别被这冤家给整栽了!
就这样,马车飞速奔跑了大半天,到天擦黑时,大伙都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了。木末头捂了下嘴说:“我难受得厉害,找户人家喝口水行不?”岳小三见已经跑出几十里了,估计衙门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便点点头说:“赶紧去喝,完了还得抓紧赶路,到了柳化镇,我们才算安全。”
木末头下了车,钻进一户人家,工夫不大,就回来了。他拍拍肚子说:“现在好点了,走吧。”
马车又跑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柳化镇。岳小三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又备了酒席,算是给大家压压惊。菜过五味,岳小三开了腔:“诸位,我们现在算是安全了。为这虎豹图,大家都尽了力,将来得的钱财,我们五人平分。来,干了这杯!”
老道瞅瞅酒桌上几个人,说:“对,大家都出过力,虽然出力程度不一样,但……钱财还是要平分的。大家来吃菜。”
酒过三巡,岳小三觉得喝得差不多了,于是说:“行了,现在虎豹图还没破解出来,等我们揽到了宝贝,再喝不迟。”话音刚落,就见木末头脑袋一歪,“咚”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岳小三笑道:“刚说要少喝,现在就趴下一位。木末头,醒醒,快醒醒!”
岳小三连喊三声,木末头仍然没有反应,他觉得有些奇怪,低头再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木末头鼻孔出血,口吐白沫,已经断了气!
这时,马阿六把手伸到木末头鼻子前探了探,笑道:“嗯,没气了!这药还行,药力不错。”说罢,他瞅瞅惊慌失措的几位,咂了下嘴说,“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刚才小三说大家都出过力,得来的钱要平分;但是呢,你们四位都做了贡献,唯独我……没帮上什么忙。不过呢,我现在算是出力了,把木末头除掉,人少了一个,大家平分的钱不就多了?”
岳小三惊得张大了嘴:“你……你在酒中下了毒?”马阿六望望面无人色的几位,冷笑一声:“大家别害怕!我只在木末头的酒杯里下了毒药。这木末头该死,要不然,他手中的刻刀一抖,我们全都没命了!”
竹竿书生早已吓得两眼发黑,喘着粗气说:“你……你……”马阿六一歪脑袋,又说:“你们放心,我是有良心的。竹竿书生画下了虎豹图,老道要破解图,小三更别说了,只是这木末头没做过啥事。这人杀过人啊,我看着他就心里哆嗦,现在除了他,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三人都瞅着马阿六,眼里充满了恐惧。马阿六一皱眉头说:“你们还怕啥嘛?我真的不想害你们,要不然,你们早没命了。”说罢,他起身上前,撕开木末头的褂子,抽出绑在他后背上的木板,然后一摆手说,“竹竿书生,把你临摹的虎豹图拿来;老道,把你那些家什都摆好了;我们赶紧破解宝图!要知道,挖到篮子里的才叫菜,不拿到宝贝,心里总是放不下。”
随即,酒席撤下。岳小三把虎豹图平摊好,又在桌边加了两支蜡烛,照得屋里灯光通明。老道凑近说道:“把那最后一块拼板拿来。”马阿六答应一声,忙把木板放在虎豹图旁。众人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是块光木板,上面空空如也,哪有老虎的尾巴!
6.追寻木板很明显
这是木末头怕被人算计,从中做了手脚,把木板给换了。马阿六气的冲到木末头尸体前,使劲摇晃道:“你小子竟留了一手,你说,木板呢?那块木板呢!”
尸体当然不会说话,大伙沮丧地瘫坐下来。过了一会儿,老道抬起头说:“木末头肯定不会在马车上把木板换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中途下车喝水的时候……我们得马上找到那户人家。”
第二天,为了怕被人认出来,几个人把衣服撕烂了,故意装扮成叫花子的样子。他们挨户打听,终于找到了給木末头喝水的人家。岳小三问女主人:“昨天夜里,可曾有人来讨过水喝?”
女人点头说有,岳小三一使眼色,马阿六马上上前摁住女人,其他人则开始满屋子翻找。可是,大伙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块木板。
马阿六怒视女人:“木板呢?说!你和木末头是不是一伙儿的?”女人吓坏了:“什么木板?我……我不认识那个人啊!”
岳小三眉头拧成了疙瘩,问:“昨天夜里,那个人喝完水就走了?”女人想了想,说:“是啊,就喝了口水。对了,他临走前去过我家牛棚,说我家牛车不错,牛的牙口也挺好,他说自己也养了头耕牛。”
岳小三急忙问道:“那牛车呢?”女人说:“今天早上,我卖给牛顺子了。”
接着,女人带他们找到了牛顺子。大伙把身上带的钱一凑,说要把牛车买下来。牛顺子好生奇怪,今天前脚刚把牛车买下来,后脚就有人来买车?他觉得这里面有事,便报了个离谱的价格,没想到,岳小三立马答应了下来。牛顺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解地望着这四个“叫花子”。几个人把牛车赶到一边,前查后看,终于从车板下面,找到了那块画有老虎尾巴的木板!
大伙回到了客栈,让人在门口把风,然后便把木板与虎豹图摆好,老道在里面画符描图,口中念念有词,而竹竿书生在一旁根据老道的要求,提笔画着一幅幅虎豹皮毛互换图。
第二天晌午,老道在画完最后一道符后,大声叫道:“快了,快要破解出来了!我已经知道宝贝就藏在和乐山上!宝藏的旁边有两棵千年古树, 左边的树形似老虎,威猛中带着三分胆怯;而右边的树则形似猎豹,矫健而霸气!现在唯一要确定的是,宝藏在树的南面还是北面,这其中的玄机就全在老虎的尾巴上!”
众人一听,无不欢呼雀跃,一个个埋下头,低头细看老虎的尾巴。突然,大家觉得脖子后面发凉,抬头一看,惊得双眼发黑,只见背后站着一排衙役,正手执大刀架在大家的脖子上!
但让马阿六惊奇的是,竹竿书生此时既不喘粗气,也不哆嗦,而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竹竿书生和马阿六四目相对,这一对眼让马阿六毛骨悚然,他明白了,问题出在竹竿书生身上!马阿六怒目而视:“你……你……”
竹竿书生微微一笑:“我什么?哼哼,我是县太爷新来的师爷。一路上,是我偷偷做暗号,周捕头他们才能追寻到这里。你以为我真的是窝囊废?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啊……马阿六啊马阿六,你下毒害死木末头,罪大恶极,理应处斩!”话音刚落,两
边的衙役就上来把马阿六五花大绑,押了下去。
这时,领头的周捕头哈哈大笑道:“师爷果然足智多谋!没想到,这虎豹图竟藏着天大的秘密!”说着,他转头问老道,“老头,这宝藏究竟在树的南面还是北面?”
刀架在脖子上,老道不得不硬着头皮画符破解,他凑到老虎尾巴上端详良久,突然一拍桌子说:“这里面果然大有玄妙,老虎尾巴里藏着一个字:明!我终于知道老虎尾巴为何要用三种颜色了,黄色的部分要正着看,黑色的部分要倒着看,而红色的那部分要往两边移动,这样字的笔画就凑出来了!等等,还有三个字……嗯,这第二个字是……反!”
尔后,老道又花了半个时辰,也没准确破解出另两个是什么字。亏他想得出竟以“明”和“反”推断出了“复”和“清”。
众人顿时惊得面面相觑,个个额头上渗出了细汗,这四个字按顺序一排就是“反清复明”!这还得了!原来和乐山中藏的不是什么宝贝,而是让人血肉横飞的兵器!
7.江山之本
老道似乎明白了:原来,画中的老虎是指大清,而豹子是指大明。虽然大清现在坐了江山,但它怕明朝的反抗力量颠覆江山;怪不得豹子瞅着不远处的小山,原来和乐山上藏有致命武器!民间流传说明朝藏有惊天兵器,果然不虚!
周捕头见事关重大,立即上报朝廷。康熙皇帝闻听此事,极为重视,他当即带领文官武将等一千人等,前来和乐山。
老道算出兵器在两棵古树的北面,清兵果然就在古树北面十步开外,发现一个以巨石遮住的洞穴。康熙命石匠在巨石上面凿出几个大孔,然后用绳索穿进孔里,另一头拴在几头健壮的黄牛身上。一声令下,黄牛往前发力,绳索被拉得“噌噌”直响,随即巨石被缓缓拉了出来。
洞口一开,一阵阴风立刻袭来,吹得众人浑身发凉。康熙正要进入洞穴,被一旁的武将拦住了:“皇上,此乃明朝的兵器库,里面怕是设了机关暗器。我等先进去扫尽危险,皇上再进去不迟。”武将一声令下,几十名身披铁甲、头戴钢盔的士兵进入洞穴。一个时辰后,士兵回报:“里面没有任何机关暗器。”
康熙命人燃起火把,进入了洞穴。,走进去才发现,这洞穴非常狹小,而且前前后后,根本没有一件兵器。康熙诧异道:“难道兵器被人转移走了?”
这时,康熙突然在石壁上发现了一幅画,上面刻着一位老人和一个儿童,他们手中端着一碗米粥,正在施舍给一个落魄的后生。不远处是一片粟子,旁边刻着几行小字。康熙叫一位博学的文官上前辨认,工夫不大,文官回禀道:“皇上,这些字刻的是‘反元建明!刚才我研读了那幅虎豹图,老虎尾巴上确实藏着四个字,不过那不是‘反清复明,而是‘反元建明,这与石壁上的四个字正好吻合。”
康熙问道:“这果然是明朝的兵器库?”
文官答道:“不错,这正是明朝的‘兵器库!不过,它也是大清的‘兵器库,它是保江山的根本!”
康熙不解道:“此话怎讲?”
文官说:“皇上,这洞穴非同一般,据传,它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避难的地方。有一次,朱元璋领兵与元兵作战,不想被对方打得丢盔弃甲,逃到这山上的洞穴之中,幸亏遇到童叟二人,讨到一碗吃的,这才保住了性命。后来,朱元璋做了皇帝,他想起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祖孙二人,便找到那位老人,问他需要什么。老人告诉朱元璋,老百姓要求不高,只要朝廷能上爱老人,下惜儿童,能让家家有粮,口中有食,百姓就可心安了。于是,朱元璋命人在石壁上刻了这幅画,以此时刻提醒自己,心中要有百姓与社稷。所以,这个洞穴就是明朝的‘兵器库,但说到底,最厉害的兵器是民心!不过,明朝后来把建国之根本忘了,没有守住这个‘兵器库,才走向了灭亡。”
康熙听完,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果真是个‘兵器库,朕一定要牢牢守住这个‘兵器库!”
文官又说:“这样看来,那虎豹图里面的玄机还得另作解释。其实,老虎和豹子并非是指明朝与元朝,更不是大清与明朝。实际上,老虎指的是坐江山的皇帝,而豹子指的是天下百姓,老虎再威猛,也不能激怒豹子啊……”
康熙连连点头,深感此行获益匪浅。他见岳小三和老道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一挥手,说:“都起来吧,朕恕你们无罪。朕不仅不治你们罪,还要奖赏你们呢,因为你们给朕挖出了保住江山的‘兵器库!”
后来,岳小三拿了赏钱,自己开了家澡堂做了老板;竹竿书生因为有功而连升几级,做了知府的师爷;而那老道不再画符念咒,改行做起了小本生意,之所以不再步斗踏罡,降妖除魔了,是因为文官说了他几句:“老虎尾巴上有四个字,你测错两个,你这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