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陌上花初熏

池荷跳雨

歌罢杨柳楼心月,舞低桃花扇底风。在那样一个波光潋滟,裙袂绰约,分不清天上人间的地方,竟走出一个“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的绝色佳人———李香君,她和风流才子侯方域的故事更是千古流传。

李香君又名李香,秦淮河畔媚香樓里的名妓。自幼被鸨母李贞丽收养,13岁从吴人周如松授歌,尽得其音节。她歌喉珠圆玉润,但不轻易与人歌唱;丝竹琵琶、音律诗词亦无一不通。李香君生得娇小玲珑,肌理玉色,气质慧俊婉转,时人誉之“香扇坠”。

李香君遇到侯方域时,正当十六岁花季妙龄,才子佳人一见倾情。但侯方域家境贫困,身无分文,难免生出自卑之心。并且李香君是卖艺不卖身,梳拢必须邀请大批有头有脸的风流雅士,还要付一笔丰厚的礼金给鸨母,这更让这个才子一筹莫展,愁苦万分。李香君劝慰道:“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一席话说得侯方域感激涕零,从心里佩服这个女子的人格气质。

正当侯公子为难得佳人而寝食难安时,他的朋友杨龙友雪中送炭,给了他大力的资助。但是,那笔钱并不是杨龙友的,而是阮大铖赠送给侯方域的一个人情,想拉拢侯方域入僚。阮大铖本是明末了不起的戏曲家和文学家,但是却为魏忠贤服务,后又追随伪明政权,不是什么好东西。侯方域尚自犹豫,可李香君知道后,不由粉面生怒,说:“公子怎能收他的礼?他巴结权奸,残害忠良,妇人女子无不唾骂,别的人都攻击他,你却要救他,你如何做人?以公子的世望,何必一定要与这种人来往?公子读书万卷,见识难道还不如贱妾吗?”一边说一边把刚戴上的珠翠玉钗摔在地上。侯方域顿时肃然起敬,马上让人把阮送来的东西全部退回。自此,他越发敬重李香君的为人,也越发相信秦淮名妓大都关心时事讲究气节的传闻了。

琴瑟之好,夫唱妇随,幸福总是流逝得太快。阮大铖对侯方域和李香君一直怀恨在心。后来,阮大铖当了兵部尚书,于是就大兴党狱,开始逮捕“南明四公子”。侯方域为避难,开始四处奔波。自侯郎去后,李香君洗尽铅华,闭门谢客,一心等候公子归来。在阮大铖的怂恿之下,弘光皇朝的大红人田仰吹吹打打来迎接李香君做妾了。李香君一口拒绝,田仰还要坚持,她干脆一头撞在栏杆上,血溅桃花扇。娶亲的人见闹出了人命案,只好灰溜溜地抬着花轿走了。

阮大铖也算是文坛上响当当的腕儿了,他并不想就此放过李香君,而是为伪明皇朝弘光皇帝亲自执笔撰写歌词剧本,等李香君伤愈后,阮大铖立即打着圣谕的幌子,将她征入宫中充当歌姬。不久后,清兵攻下扬州,直逼南京,弘光帝闻风而逃,最终被部将劫持献给了清军,随后南京城不攻自破。李香君随着一些宫人趁夜色逃了出去。

长长的思念,漫长的守望,最终等到的是今生错相逢,两个人连最后的一面都没有见着,李香君留下他们的定情信物,一柄桃花扇恹恹地死去。临去之前留下一句话:“公子当为大明守节,勿事异族,妾于九泉之下铭记公子厚爱。”可惜,她的侯公子最终耐不住寂寞,参加了顺治八年的乡试,进了副榜。那个痴情女子到死都牵挂的人儿连玩世的犬儒主义都做不成,白白污了香君的名声。

秦淮河畔“媚香楼”还在,坐落在金陵栖霞山上,那座“桃花扇亭”每年都会在桃花一片灿烂里陪春风笑一程,只是,“问秦淮旧日窗寮,当年粉黛,何处吹箫?白鸟飘飘,渌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图/孙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