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爱情徒有虚名

林尾尾

1

沈琛然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明明是你撞伤了我，你却一副彪悍得要把我掀翻的样子，我觉得你简直是个彪悍的泼妇。

好吧，沈琛然，我告诉你，我彪悍是因为你误了我和李启明的第一场约会，这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都为你切断了我们两个的缘分而对你咬牙切齿。

沈琛然说，我第二次见你，你在舞台上演一棵树，结果你扑倒了穿着白裙子的女主角，跃为舞台热点，你爬起来，冲着所有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让我觉得，你像一颗灰掉的流星，黯淡得让人心疼。

那么沈琛然，我再告诉你，我黯淡也是因为李启明，我搞砸了他小女朋友主演的舞台剧，我感到抱歉极其。于是我只能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来掩盖我心里的慌张和失落。

沈琛然叹了口气，我第三次见你的时候，你抱着一沓衣服跟在他的身后，他回头皱着眉头催你，我忽然觉得，你是那样的委屈。

沈琛然，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委屈，也是因为我喜欢李启明，他看不到我的喜欢，我却只能不断地迁就他的大脾气。

2

沈琛然往我的碗里夹一块排骨，然后勾勾他的唇角，这个家伙长得真像个祸害，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很想祸害他。

他说，许柚九，你眼光真不行，你不觉得，我比你的心上人要帅上一万倍吗?他不就会抱个吉他到处乱吼阿信的歌吗?

我白他一眼，正色道，他才不是只会弹吉他。你知道吗?他踢得一脚好球，那个带球猛过人的9号前锋，飞起一脚就进一个漂亮的球。你上学校论坛看看，那个跟你并称本校两大帅哥的就是他。你的粉丝和他的粉丝吵得不可开交，你们一个阳光，一个忧郁，真是般配的白天黑夜组合。本该相亲相爱一家人，你凭什么看不起他?

但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他的理由。

我喜欢他的理由其实很没有支撑点。好吧，事情要从刚开学那会说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云不飘是李启明。我正沉迷于一款名叫《梦幻西游》的游戏。我在里面选的角色是个拿着鞭子的大辫子蒙古女，特别的英姿飒爽。

游戏是可以结婚的，于是我在90级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化生和尚。

结果，我的灰暗时刻到来了。我这个和尚夫君把我的号清了个空，并且在我再次登录后拒不承认这个事实，却明目张胆摆摊卖我的东西。

所嫁非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更绝望的是，我在怒发冲冠后，还PK不死他。

于是我几乎由一个英女侠，要成了一个孟姜女。

云不飘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扛着一把红色的发光大砍刀，扎起的长发飘啊飘，出现在我面前。说，走，我替你杀了他。

我当时受宠若惊，这个云不飘可是我们服务器的大神级人物，往日只有在路上可以偶遇他飒爽的英姿，哪有机会与他搭讪。

我胆战心惊地问他，多少银子?

游戏里杀不过级别高的，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买凶杀人。

很多大神就是靠这个来谋生的。145级的名人云不飘，开口哪里是我承受得起的。与其我一个月要就着榨菜喝白粥，那还不如让那负心无情的小和尚就这么逍遥自在去吧!

结果，云不飘说，不用钱，我听朋友说过了，那人做得太过，丢我们男人的脸，快来。

他的头上出现了组队的符号，我觉得我几乎是飘着了，抓起鼠标立马加入他的队伍。

于是，在化生寺门前，我们等到了我的前夫。并且顺利地解决了他，更痛快的是，云不飘以见一次杀一次且动员全服高手封杀他来威胁他把我的装备全部还给了我。

那小和尚在咬牙切齿后举白旗投降，并发过来私聊对我说，好!你牛!

有高手撑腰的感觉是很牛，我顿时觉得腰杆都直了不少。而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他对我说，我们成亲吧。

于是在两个月后，我骤然发现一个残酷又愚蠢的事实，我……网恋了。

3

得知李启明是云不飘，是在一场玩家秀。他的同寝室同学愣是把他的照片挂了上去。招惹来许多游戏女玩家的疯狂青睐。于是那段时间，我倒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就是那个大辫子女，居然霸占了云大侠。”

“她一定长得很丑。”

“听说玩英女侠的很多都是人妖哦。”

而我，偷偷开始注意李启明，掌握了他的行踪，然后神秘兮兮地假装猜中。

云不飘开始对我十分好奇，他说，你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然后，开始约见面。时间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周五晚上，地点是学校附近的涮涮锅店，他穿黑我穿红的识别标志。

那天，我特地跑到百货商店买了条红色呢子裙，胸口有大蝴蝶结LOGO，袖子上缝着蕾丝，然后室友阿蕾拖住我给我化妆，她深切地知道我深陷“网恋”，而此刻正是要去见我时常跟她念叨的“云不飘大侠”，于是，翻出她所有的化妆品，恨不得不能多往我脸上堆些。

对着镜子里有些陌生但着实美丽娇俏的自己，心情真是美好啊，之前忐忑的“他会不会觉得我不漂亮啊”的想法烟消云散，但一看手表，急了，时间快赶不及了，于是我借了阿蕾的小电驴，风驰电掣地赶去。

然后，我遇到了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沈琛然，我的小电驴撞上了低着头看手机的他，手机飞了出去，弹出了电板。沈琛然被撞到地上，吃疼地呻吟了声“哎哟”。

交通事故发生时，四周无人，我小心翼翼轻声问沈琛然，你还好吧?

沈琛然仰起头，气哄哄地反问我，你说呢?

我吓一跳，不会我就把他撞成了残疾人了吧?我是不是应该选择逃之夭夭呢?反正天都黑了他也记不清我。一看手表。时间紧迫，我更加动摇了我不可见死不救的优良品德，冲他道，兄弟，你站起来吧，别以为我开着小电驴是有车一族你就想讹我了。

沈琛然疯了，他冲我恶狠狠吼道，丫头，我的脚崴了，你这么见死不救，太恶毒了吧!

我没有办法，一边瞅着手表，一边把扶着使劲喊疼的沈琛然，步步艰难地往医务室走去。

在医务室里，医生说沈琛然的腿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扭了一下，不算严重，有那么点点重，过几天就恢复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凉了一截，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了。李启明一定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在那里吧。都怪眼前这个小题大做的混蛋，我是不是踩了狗屎居然撞了他啊。

沈琛然看着我，说，姑娘，你得庆幸我没受重伤啊，否则你得负责我的下半辈子你哭吧你。

我不耐烦地冲被害人沈琛然大吼道，你烦不烦啊?

而与此同时，与我约好见面的李启明穿着黑色的衬衫，坐在涮涮锅里左顾右盼，他十分好奇，他的娘子夏素凉会如他们所说是个恐龙么?然后他看到了艺术学院穿着红色裙子的叶图图，她一个人走进店里，点了一个涮涮，优雅骄傲地坐在李启明的左边第三个位置上，然后李启明上前问她：“你是夏素凉吗?”

被人习惯搭讪的叶图图没抬头看李启明的脸就以为他又是一个觊觎她美貌的色狼，冷言冷语地回应了他。

李启明退了回来，然后看到一个男孩子冲了进来，戴着眼镜的小钢牙，听说是计算机系的状元郎，他抓着叶图图的胳膊，神情激动地道，叶图图，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为什么还跟我隔壁班的大红一起吃饭!我帮你做电子相册的时候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叶图图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涮涮锅的主人们纷纷目瞪

口呆地望着这一出闹剧，反应迟钝点的英雄都未能及时做出救美的举动，而李启明，显然是反应敏捷的那一个，直接一把分开叶图图和小钢牙，将小钢牙一把摺倒在地，然后回头问0着嘴的叶图图，你没事吧?

我并不觉得奇怪，他会救下我，必会救赎别人，只是我总觉得，是沈琛然中途“破坏”，才使我错过了约会，由此错过了李启明。

现实就是这样的，李启明和他的小女朋友狂欢去了，我只能叫了沈琛然陪我吃火锅。

我这样说的时候，沈琛然非常不开心，他指着自己说，喂，许柚九，我好歹也是帅哥一个，你用不着拿替补的眼光来看我吧?那些女孩子想跟我吃火锅还在排队呢!

我扑哧地笑了，沈琛然就是这样可爱。然后我深深地叹气，对沈琛然说，你看我，现在连排队和李启明吃火锅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琛然喝一口汤，被辣得龇牙咧嘴，然后他说，别提了，许柚九，我觉得你跟他就是没缘分。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好似我破坏了你的婚姻大事似的。

如果……我没能迟到。赶在叶图图之前遇见了李启明，此时在他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呢?

可是我立马就黯淡了，不会的吧。有些人，奈何困难艰辛都会遇见的吧。叶图图和李启明也许不仅仅是被缘分撮到了一块，而是命中注定。叶图图漂亮，性感，骄傲，李启明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女生吗?

不会是我，注定了就不会是我了吧。

4

云不飘再上线的时候跟我说，夏素凉，我没见着你，但是我见着了我生命中的女人了。

这话听起来真肉麻，真恶心，但是我心里忽然就难受了，我缓缓打了“恭喜你”，为了表达情绪还加了个#89的口水表情。

然后，几乎顺理成章地，重新安排的见面就纯粹只是见个面了。因为，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叶图图。

李启明见到我时，开玩笑地说，原来我娘子这么漂亮啊。

然后他被叶图图狠狠地擂了一拳，然后叶图图巧笑嫣然地对我说，柚九，你在游戏里可要帮忙看着他点，不要让他朝三暮四哦。

我笑笑，你这么漂亮，他如何会朝三暮四。

她瞥了眼李启明，咯咯笑道，你认识他可比我早，你这么漂亮，他还不是朝三暮四了我?

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别扭，不是逻辑问胚，而是语音语调语境的问题，于是我只能尴尬地呵呵笑了声。

李启明却很欠揍地说，图圈，那是因为我之前不知道我娘子长这么漂亮，如果是的话……

他被叶图图堵住了嘴。

如果是的话……会怎么样呢?这是我既害怕又期待的答案。

这样的三人见面，反倒真的让我和李启明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几天后，云不飘说，图图她也来玩游戏了，我得跟她结婚，我们去月老那里把婚离了好吗?

我愣了三秒，觉得他这样做，完全没有错啊，可是为什么能让我这么难受呢?

三天后，云不飘和叶图图的号“小妖精”大婚，系统消息里，他们恰逢3344对眷侣。许久，云不飘M我，柚九，过来拿喜糖吧。

我犹豫了一下，没理他，然后匆匆地下线了。

可是，现实生活里，却不是那么容易下线的。

李启明时常对我说的就是，许柚九，我觉得你心真好，我一直都觉得美女都是蛇蝎心肠的，你和我媳妇是个例外。

李启明对我说，叶图图要搞个服装展览秀，于是我被拖去当了三天的免费劳动力，最后他们夫妻两个良心发现说要请我唱歌，结果唱了半个小时叶图图就闹肚子疼，两人共闪，留下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包厢里独唱《一辈子孤单》。

李启明对我说，叶图图要参加一个舞台剧的演出，还少一棵树。于是我就爽爽快快地变成了一棵树。

李启明对我说，叶图图今天晚上要和我看电影，来不及把论文打上去，你可以帮个忙不?于是我又爽爽快快地成了一台打字机。

我为李启明成了百变金刚，可是似乎我哪一个形象，都不能刻入他的心里。

沈琛然说，许柚九，你怎么傻成这样?然后他递过来一张纸巾，说，擦擦你嘴角和眼角的口水好吗?

5

李启明知道我喜欢他吗?我不知道，但是女人的敏感度我完全可以理解，叶图图，早已摸准了对她的猎物有觊觎之心的一切雌性生物的心理。

叶图图说，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李启明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希望他和你有任何瓜葛。

那条短信飞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红了眼眶，沈琛然掐住我的胳膊说，许柚九，出息点，你的情敌在示威呢，把她给你的伤害，十倍百倍还回去!

我说，可是那是李启明的女朋友。

我不敢，我害怕我和叶图图闹翻后，连唯一能和李启明做朋友的理由都失去了。我们的交情那样浅薄，藕断了，就连丝都没了。

我说，沈琛然，我真的很喜欢云不瓢，我更喜欢李启明，可是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理由留在他的生活里。

沈琛然不理我，招呼服务员来埋单，然后似乎自顾自喃喃道，这游戏真有这么好玩吗?回头，你教我吧。

6

在游戏里百无聊赖地摆着摊，忽然有个游戏名是“为民除害”的龙太子加我，说，美女，你当我师傅吧。

我说我徒弟满了。

他说，那你踢个掉吧。哈哈哈。

那一声哈哈哈，立马暴露了这个为民除害的龙太子便是刚才一起吃涮涮锅的沈琛然。

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未料到，还真来了。云不飘的名字亮着，在三倍处看到他正组队带大妖精抓鬼。于是我就飞到建邺城先把沈琛然给解救出来吧。

沈琛然玩游戏还是挺有天赋，升级迅速，对门道摸得更是熟练，丝毫不用我这个师父来解答疑难。

半个月后，为民除害出师。

半个月后的一天，云不飘猛M我说，柚九，有个叫为民除害的总是点我PK，我一刀就把他给挂了，结果这家伙还视死如归了，满了人气又来点我。我听说他好像是你的徒弟啊?

彼时，云不飘145级，为民除害79级，真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天兵神将，一个是孱弱小鹿，结果小鹿挑衅了天兵神将，经过轮回还死不悔改。

我吓了一跳，立马拨电话给沈琛然，你PK云不飘干嘛呢?你才79级，不是送死吗?

沈琛然在那边嘻嘻哈哈，我就是玩玩。还有，谁说我杀不死他啦?你等着瞧。

这个沈琛然，脑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我叹口气，对云不飘说声抱歉。

美女，来做任务吧。

当点出月光倾城的对话框时，我觉得自己几乎被定身。月光倾城，乃是比云不飘还要牛掰的全区高手，高手排行榜里一直都是排第一，想和这号人物扯上关系实在是难以上青天，首先，我许柚九一没人气二没名气三没实力，而且这些高手平时跟隐居似的，怎么会问我是否要做任务呢?级别也差好多好不好。带着我打任务可要累死的。

我说，大侠，您发错了吧?

月光倾城回复我，就是你了。

我正激动得不行，结果咔嚓一声，眼前就一片漆黑了，正在浴室洗澡的阿蕾一边尖叫一边裹着浴巾出来，与我面面相觑。

停电了。

我抓着电话打给沈琛然，先是颓丧地告诉他，停电了。然后又激动地告诉他，全区第一高手要带我打怪诶!我要鸡犬升天了!

沈琛然懒懒地回答，哦?好事哦?那以后喊他一块带着我吧。

我又颓丧地瘪瘪嘴，可惜我停电了。错过了千载难逢的

与明星做朋友的好时机。

7

一上线，月光倾城大侠并不在。帮派里，叶图图成了副帮主，不断地和几个名字里头都是符号的新手“调情”。

我看了眼最近的帮贡和帮费，然后在帮派里吼商人们迅速跑商，不跑的话把位置让给跑的人先。

然后帮里诡异地鸦雀无声了，连一直吱吱喳喳的“大妖精”也一声不吭了。我没细想，就跑去抓鬼了。然后叶图圈发信息过来，言辞那叫一个不客气。

——柚九，你退帮吧。

我懵了，为什么喊我退帮?我在“情深所以”帮的时间，比她还长吧?

——许柚九，你说什么也是云不飘的前妻，你还留在帮里，而且占着长老的位置，你让帮众怎么看我?

面对叶图图的理由，我真是觉得有苦说不出，我知道吃醋的女人惹不起，于是我耐心地说，你看吧，我有那么多帮贡，这时候退帮太不划算。

结果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到了叶图图，她发了N多感叹号过来，然后说，许柚九你能不能再过分一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赖在这个帮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接近我男朋友么?你以为你还真是他前妻啊，你真不要脸!

我顿时也怒了，我说叶图图你别息了被害妄想症好不好。

她在那头估计憋红了脸羞辱我，许柚九，你敢不敢说你不喜欢李启明?

我犹豫了三秒，豁了出去，猛砸键盘，老子喜欢李启明关你屁事啊!

结果，我招来了杀生之祸。

PK吧。叶图图说。

对付叶图图我才不怕，我估摸着也被羞辱红了脸，既然已经被撕破脸了，那就应战吧。

可是，叶图图真是个不厚道的家伙，她居然开着李启明的号来了，我看着云不飘一刀一刀地砍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大妖精”悠闲地点着防御，居然让云不飘的宝宝也来保护她。她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知晓我可能一鞭子就能挥她上西天吧。

彼时，月光倾城发来邀请，要不要一起抓鬼?

我向陌生的大侠哭诉了我这悲惨的一段，当然眺过了我和叶图图吵架的内容。

然后轮回司出现了月光倾城的飒爽英姿，和我一起不幸挂掉的群众们疯狂地喊着，月光倾城诶。

大侠给个签名吗?

月光倾城的脑袋上出现组队的标志，喊我，快加。然后告诉那个PK你的人，你死上瘾了吧。

叶图图得知这个消息，以消灭我为己任的她乐此不疲地带领着云不飘就来了。

结果很简单，有了新高手撑腰的我站着动都不动几回合，月光倾城先把云不飘给解决了。当然，一方面月光倾城在高手排行榜上确实是排在云不瓢的前头，但云不飘死得这么迅速的主要原因是叶图图根本不会操作，几乎是乱用技能。

云不飘以及所有召唤兽阵亡后，月光倾城在“当前”里说，你来砍吧。杀菜鸟，实在是有辱我的名声啊。

于是，在叶图图恼羞成怒地骂人时，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一鞭子一鞭子愉快地抽她了。

至于反击么?对不起，她被月光倾城给定住了。

在点了自动砍“大妖精”时，我拨了电话给沈琛然，劈头便问他，哥们，你在哪呢。

沈琛然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我睡觉呢。

然后我就听到了英女侠抽人鞭子的声音，还有骨精灵惨痛的尖叫。

我说，月光倾城大侠，真是谢谢你了。

沈琛然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说了声，不客气。

我心里大有感动，想起当初他用“为民除害”的号去PK云不飘的英雄场景，虽然有那么点气短吧。如今又买了一个全区第一的号，我真是想跪下来朝他磕三个响头，感谢他终于让我在叶图图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

结果沈琛然说，哎，我才没有买那个号呢。那得多少钱啊，我有钱没处使吧我。碰巧我玩别的游戏刚好认识了月光倾城这个哥们，铁得很，他就借给我了。

我满腹感激的话顿时没处宣泄了。

哦，是恰好顺便啊。可是我心里怎么这么失落呢。

云不飘和大妖精一起被送进轮回司，想来，是掉了不少的经验，一想到云不瓢那级别，就觉得肉疼，亦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启明了。

正想着怎么跟李启明赔不是，把事情解释清楚，李启明就上前来兴师问罪了，劈头就是，柚九，你居然喊人把我和图图都给杀了?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李启明就飚了个电话进来，语气怪暴躁地说，不就是开开玩笑，你至于吗?不说是朋友吧。起码也是一个帮派的，这样子别人怎么看“深情所以”啊。

我一怒，立马点了退帮，将叶图图和李启明一起拉了黑。

大妖精估摸着又不能私聊又不能帮派又没法给我发消息，于是居然在世界上喊开了，言语之间，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啊。

我在这边手都抖了，月光倾城抢先回应了她，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沈琛然还是个侮辱人的高手。大妖精半天没说话，估计恼羞成怒哭了。

云不飘跳出来了，他说，月光倾城，游戏里老子打不过你，有本事现实单挑啊。

月光倾城发了一个嘲笑的表情，公布了身份，法律系沈琛然，欢迎您的挑战。

对方沉默了。

阿蕾悄悄地给我分析，柚九啊，我听来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叶图图曾跟沈琛然表达过好感，不过被沈琛然拒绝了。而如今你和沈琛然关系这么好，是不是她嫉妒你啊。

我顿时乐了，原来我才是被嫉妒的那一个啊。可是，最和沈琛然清白得跟白开水似的，除了认识，一起吃过几顿火锅，在我的爱情郁闷期他听我牢骚过几段，我带他玩过游戏之外，还真没什么吧。

8

事情平静地有点突然。后来听说，是叶图图哭着闹着不要李启明去找沈琛然算账的，这更加坚定了我和阿蕾的推论。叶图图肯定对沈琛然打过坏主意，并且此主意还没完全消除!

顿时，我有点担心李启明了。他多喜欢叶图图啊，万一知道叶图图对沈琛然也有那么一茬事，还不得自尊心受挫死。

我叼着一只小面包，提着一袋子草莓，心想要不要去沈琛然寝室献下媚，以感激他借用别人的号让我狐假虎威了一次。门卫叫住我，诶诶诶，你是不是沈琛然同学的朋友?他这几天都没来查信箱，有好几封他的信呢。你帮忙带一下吧。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三封信和一张明信片。信封上的字迹稚嫩却认真，写着，琛然哥哥收。好奇心勃发，抽出明信片，上头写着：琛然哥哥，谢谢你帮助我上学。外婆的病好多了，她叫哥哥不要总是往我们家里寄钱，自己要注意身体。哥哥。谢谢你。

邮戳是四川一个并不有名的小镇，甚至算得上贫瘠。莫非，沈琛然还有亲戚在那儿?

而此刻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我忽然明了，沈琛然的这三封信来自何方。

我火速冲回寝室打开电脑，阿蕾正在吃着饼干，埋怨道，柚九啊，就玩个游戏嘛，你怎么跟赶着投胎似的。

我并不是启动梦幻西游，而是百度了骜县小镇，与其说是一个小镇，不如说那是贫瘠，苍白的一个小村庄，疾病，无知，贫穷让这个小村庄年复一年地雪上加霜，孩子们渴求知识，却被物质的短缺而困窘着，彼时，的的确确正被一些青年爱心人士关注着，可仍是杯水车薪。

沈琛然…一是这些资助者之一吧。

几幅照片看得我泪如雨下，趴在电脑前泣不成声，阿营吓坏了，凑过脑袋问我，你怎么了。

我戳戳屏幕，结果阿蕾也看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然后

走到电脑前，把之前存好的准备要买的东西全部删掉，然后咧着嘴对我说，柚九，姐给他们省下了1000块。咱什么时候给他们寄去?

那天，我点了沈琛然的校内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有小小的欢喜，不知从何而来，我总觉得，这样善良的沈璨然，直的是像天使一样纯白。

9

我决定不玩游戏了，这是又耗时间又耗金钱的一样游戏，何况，这个游戏对我来说，几乎失去了意义。我准备把所有的装备都卖掉，至于我的号，一方面它陪了我三年的时光，它是牵扯我与两个男孩子的一个念想，我有些舍不得，况且，安全码，保密邮箱全不记得了，也不会有人花大钱收个没有安全感的号，于是留了下来。

一起留下来的，还有沈琛然玩游戏时为我打的一个免级别发钗。

叶图图的头像亮了亮，她说，柚九，你是不是在卖装备。可不可以把那个发钗卖给我。

我告诉她，那个发钗，不卖。

叶图图发来一个流泪的表情，央求我，柚九，拜托你了啦。卖给我吧。

我回她摇头表情，告诉她，真不卖。

她竟然问我，你是不是恨我。所以故意不卖给我?

我笑笑，怎么可能呢。

叶图图没再发回来，隔了五分钟李启明的头像又亮了，他说，柚九，我知道你对图图有意见，可是她真想要这东西。把东西卖给我吧，我出双倍。

我真是哭笑不得，说，真不卖。我不想卖。

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当场愣了，我这人是怎么样了啊?我不卖我喜欢的东西，我就是“怎么这样”的人了么?李启明的话，真像一把大锤，把我敲懵了。

阿蕾对我说，柚九，你要是一开始就扮演的是好人，你就得一直演，否则你一做错事，你就是个坏蛋了。而相反，有些一开始坏得要命的家伙，一旦从良，却还是可以得到尊重的。

10

最后一次与叶图图的战争白热化，是李启明的个人吉他演出。

他拜托我替他写台词，以及一些场景布置。

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何况，这样的帮忙不带任何一丝暧昧不是么?

可是，叶图图还是觉得我招惹了她。

忙得焦头烂额地去了洗手间，叶图图忽然在洗手间拦住了我，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和沈琛然走得很近。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缠着我男朋友?

我懒怠辩驳，闪身要走，叶图图却握住我的胳膊说，你别想走，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许跟李启明扯上任何的关系。

我真是受不了了，反问她，叶图图，你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闻言她一愣，干笑两声说，我没有安全感?你是说我怕李启明被你抢去吗?许柚九，你不要太抬举自己。你难道不知道李启明其实特反感你吗，要不是你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他会找你?而且，上次那么一闹，他真的是觉得你烦透了哦。所以，许柚九，别招惹我，趁早滚蛋吧，你还能在李启明心里留个印象的全尸。

我忽然觉得叶图图怎么这么可恶呢?更忽然的是，我竟然不害怕我在李启明心目中是否面目全非了。

我离开了李启明的个人演出地。找了沈琛然喝啤酒。

沈琛然看到我面前摆着一排的啤酒，纳闷道，柚九，你心情不好哦?不许喝酒哦，你得喝雪碧。

我咯咯笑起来，我说，我是心情好，来，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庆祝什么?沈琛然皱了眉头，开了一罐啤酒。

我嘻嘻哈哈地告诉他，暂时保密。

我要庆祝的是，我忽然觉得轻松了释然了，有可能，我再次展现在沈琛然面前的，再也不是李启明长李启明短的怨妇形象，而是全新健康的新时代女性!

沈琛然充满好奇地望着我，然后趁着我不备，把桌上的啤酒全部揽到自己面前，然后招呼服务生说，给她换雪碧!

其实那一刹那，我觉得沈琛然真是帅，比老是喜欢差遣我干这个干那个的李启明真的是帅了一百万倍!

沈琛然，好像我每次倒苦水的时候，他都会二话不说地过来全盘将我的委屈接过去。

凭着女生的敏感度，我会想，他是不是喜欢我呢?但是，一想到沈琛然是如此善良的人，就又会想，他是不是把我当做那些山区没学上的小朋友一样需要关爱呢?因为他如此善良，似乎一切都可以冠上这个理由，叫我不敢肯定，属于自己的猜测。

沈琛然说，月光倾城那个号，我还给我哥们了。还有啊，下个月我可能就要出去实习了。

还未来得及让我反应，沈琛然啜一口啤酒，问我，你到底庆祝什么啊?

彼时电话忽然响起来，是李启明的。

电话里，他声音有些低沉，他告诉我，他在厕所外头碰巧听到了叶图图和我的所有对话。他可以接受叶图图的花心，但不能接受她的不善良，他决定分手，并且用了我当他的借口。

说白了，他就是跟叶图图说他喜欢上了叶图图觉得完全不可能喜欢的我。然后我成了盾牌，从此出门都要注意头顶脚下。

李启明还求我说，柚九，拜托你跟我演几天的假情侣，好不好?

我看着眼前用探寻眼光看我的沈琛然，忽然计上心来。

如果

一我告诉他，我今天想要庆祝的事就是我的暗恋有了回应，默默无闻的第三者居然转正，和李启明修成正果了，沈琛然会是什么反应呢?

如果他有那么点点不高兴，就证明他有那么点点喜欢我吧。我想，他一定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

因为我觉得，我开始有那么点点喜欢他了。

可是，沈琛然在我装作兴高采烈地举杯之时，也咧开嘴，声音愉悦地跟他谈恋爱了似的，他说，恭喜你啊!哥哥我总算功成身退了!

我呵呵呵地笑着，大口大口地吞雪碧，可是，我觉得自己喝雪碧都醉了，因为我忽然觉得我有种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11

已经答应了李启明，我便决定和他签一个月的契约，虽然我还是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但是我真的能够面对他云淡风轻了。

叶图图正式被赶下了场，李启明是摩羯座，多情时最多情，无情时也是最无情的。

而有几次再碰到沈琛然，他匆匆从我身边经过，没有“打搅”我和李启明。然后我会收到他的短信，看起来很甜蜜，要保持下去。

收到这样的短信，我会先黯然神伤沈琛然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回复他说，谢谢您的表扬，我会再接再厉。

而再后来，我没再收到沈琛然的只言片语。

因为后来的三个月，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沈琛然毕业了。

第二，我和阿蕾收到了骛县镇小朋友的感谢信。

第三是沈琛然毕业的那天，我和李启明一起吃晚饭，他点了很丰盛的菜，问我说，柚九，我们假扮了这么久情侣，你可否考虑将我转正?

我愣了一愣，然后放下筷子，抱歉地说，对不起，李启明，假的就是假的，做不了真。

我是那么难过，为什么我的爱情，总是要和我擦肩而过呢?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很想说。

我把号几乎清空后，还是忍不住想要上线，月光倾城换回了原来的主人，李启明的号飞升了。我对着物品栏的发钗时常发果。

我发现我愈加想念沈琛然了。有时候骑着阿蕾的小电驴，我总有幻觉，哪个转角，就会有个男生撞上来，然后崴了脚。由我送他去医务室。

我总在吃火锅的时候，在迷离氤氲的燕汽里，仿佛看到

沈琛然的脸，揉揉眼睛却只看到大快朵颐的阿蕾。

这种想念是淡淡的，却是持久的，直到有一天，阿蕾忽然在电脑前尖叫起来，问我，柚九，你过来看，这是不是沈琛然的博客啊!

沈琛然的博客是墨绿色的，很久没有更新，最后一篇博客写在三个月前。

——我想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有个男孩子早就知道一个女孩子了，虽然不能说那时候就喜欢她，可是那天被撞后，抬头看到是那个女孩子，他心里着实乐了一把，于是他假装雎疼得要命，看她急得要命的样子他觉得可爱极了，然后她扶者他去医务室，他看清楚她脸上化着淡妆，她一会儿就看一次手表，眉头微微地皱在一起。他想啊，她一定是去约会男朋友的吧。他有些过意不去了，于是说他没事了，她果然就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他担心她真的没碰着她男朋友，于是一瘸一拐地跟了出去，到了那家火锅店门口没进去，他看到她没几分钟就出来了，脸上写满了落寞，然后她愣愣地在风里站了好一会。

他很想走上去，却没敢。他咬咬牙，不知道一贯自信到自恋地步的他，如何会突然丧失了所有的信心和勇气。

后来，他横入她的生活，像个痞子似地缠着她，哪怕是陪着她说说话也很开心。

后来，他看她在一个人的恋情里挣扎委屈，他心疼她却不知如何帮她，只能听她说，不断地说，然后陪她玩游戏，陪她抗衡给她委屈的人。

后来，她对他说，她的爱情修成正果。也许是酒精帮了他，他笑着对她说，恭喜她。可是一回去他就喝了好多好多啤酒，后来他看到她和她一直喜欢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了，她不再需要他，哪怕倒苦水，那么离开吧，去需要他的地方吧。

然后，我大声地在电脑前哭了起来。

阿蕾看着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以示安慰，一边叹气说，沈琛然怎么就这么毕业走了呢?柚九。咱还不容易逮着个表里如一的帅哥，你不把他追回来，我们以后毕业形同陌路啊!

12

车厢外，阿蕾使劲挥着手，一边对我做着口型：加油。

火车的终点站是一个叫骛县的小县城，然后，再坐汽车经过颠簸的山坡，就可以到一个叫骛县的小镇，那里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将奉献他两年的青春给那里的孩子和希望。

而我，带着我的青春和简单行李，还有阿蕾等人筹集的捐款，奔赴那里，奔赴山川和河流，奔赴年轻的梦想，希望它能许我以希望和幸福的爱情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