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里的鱼

文 毅

(一)

男孩又回到了温泉古城,街道依旧,古巷依旧,城墙依旧。

男孩来到河边,夕阳的色彩将整个古城映得有些迷乱,心事如水般涌现。

那日,男孩正在城里游来游去,突然间,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镜头。

那是一位正在写生的女孩,清秀的脸阳光明媚,如丝的长发随风飘逸,男孩的心一阵狂跳,他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

尔后,男孩坐在不远处的垛口上,一会儿看看女孩,一会儿看天,看云,看飞鸟……

男孩很想上前与女孩说几句话,但又怕不妥,怕女孩拿异样的目光看他,为了维护自尊心,他呆呆地坐在那儿。

太阳都快落山了,女孩仍在画着,霞光在她脸上和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色,更使她楚楚动人,好看极了。

最早的星星已出现,街灯一颗颗地亮了起来,女孩终于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头也不抬地走了。

男孩有些惘然与失落。可机会总是在瞬间发生,女孩的身后飘落了一张画纸,他冲过去,拾起,抖了一下上面看不见的灰尘,喊道:“哎,你的东西掉了……”

或许是男孩的声音因为胆怯而不够响亮,只见长发一甩,女孩就隐没于巷子里了。

(二)

第二天,女孩仍旧在河边画画,男孩鼓起勇气走近她:“这是你昨天落下的画。”

女孩头也不抬地说:“谢谢了。”

“你画得真美,”男孩在她旁边坐下,信心不足地问:“能给我画一张吗?”

“对不起,我的画从不送人。”女孩的语气很坚定。

“那就卖一幅吧?!”

“也不卖,如果非要买的话,9999万一幅,看在你昨天给我捡画的份上,就少收你个零头吧。”女孩抬起头,明净的眼睛直视着他的脸,让他头也不敢抬。

男孩好几次想再一次开口和女孩说话,可每次话到嘴边又不见了。于是,他只好在离女孩不远处走来走去,他多么渴望女孩能够支使他一回,哪怕让他给换点水洗画笔也好。可是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隐约感觉到女孩在偷偷地笑……

又一天默默地过去了。

女孩又一次起身,回走,又一张画好似故意地从手中滑落,男孩仍旧冲过去,拾起,开口,但女孩已远去。他的声音像一颗露珠滴在土地上,轻轻地发不出一点声响。

男孩将画稿一点点展开,蓦地,他内心一股热流忍不住往脑门上涌。那是一幅素描,月光下,一个猪面人身的家伙坐在城垛上,风过,衣衫飘起,胸前的镜头上若有若无地映着一个女孩的形象,旁边有一行小字:守株待兔的少年——阿彩。

男孩气极了,可看了一会儿又忽地笑了起来。

晚上,他早早地来到白天女孩坐过的地方,满心地期待。

月光慢慢地从五峰山升起,渐暗的灯光越发显得月光的明亮。男孩想,她会来吗?我能守到那只月亮里的兔子吗?

想着想着,男孩不自觉地唤出了那个名字:“阿彩!”

“叫我干嘛呀?”女孩的声音银铃般地从身后响起。

“你来了?!”男孩赶忙站起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是的,月亮升起我便来了。”女孩微笑着说。

心与心的距离,有时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抵达。

那一夜,他们静静地沐浴着月光,倾听着龙川河水哗哗地流淌,蟋蟀在草丛里悠悠地歌唱……

(三)

此后的每天深夜,男孩和女孩都来欣赏月光。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只是在月光下睡眠,只有他们才是汪洋的月光里的鱼,欢快地游着,亲亲呢喃,甜蜜微笑。

快乐总是很短,忧伤总是太长。一次,女孩对男孩说出了她的秘密:她得了一种医生也无法判断的病,总是无缘无故地流鼻血,吃过很多药均无好转。每一次,她都清晰地感到死亡近在眼前,之后,又渐渐醒转,如此轮回。

那天,男孩陪女孩在河边写生,女孩的鼻血突然地就流下来了,打完求救电话,背女孩上马路时,她已晕了过去。看着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男孩便决定:今生,一定要紧牵女孩的手,一起向前走!

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女孩要去远方。男孩问女孩要地址、电话号码、QQ、E-mail,女孩笑而不答,她说:“如果有缘,某年的某天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天夜里,男孩和女孩第一次在一起吃宵夜,由于男孩大脑里总是想着女孩的鼻子问题,当服务员问喝什么饮料时,男孩说:“鼻血(雪碧)。”

服务员没有笑,反问了一句:“两个人都喝‘雪碧吗?”

“是的。”女孩回道。等服务员走远,她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男孩说:“不要太担心了,我没事的,都习惯了。”

(四)

每半年,男孩都会去温泉古城,坐在女孩曾经坐过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月亮升起,盼望着女孩的到来。可好几个半年过去了,月亮升起又落下了好几回,终没再见到女孩。

男孩想,是不是女孩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她来的时候正是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是女孩早已将自己忘记了呢?

但男孩无法忘记女孩,这不,男孩又一次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男孩想:这回我就等着不走了。

月亮又一次从五峰山后慢慢升起,清亮的光芒从屋檐上照过来,半明半暗的,像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男孩不禁又想起与女孩在城垛上相拥望月的那些情景,想起她MP3里流出的唱词,想起她散发出的清香味道,想着想着,他心里一片潮湿:“月亮啊,你升起了,可她会来吗?”

“谁说我不来呢?”

是她!阿彩!

男孩猛地转身,喜极而泣。

期待很久的两颗心,终于碰在了一起,血液激荡的声响,惊起小鱼儿跃出了水面,银光闪闪……

(贵州省石阡民族中学)■